《妖丹记》川谷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日，天高气爽，却是个好日子。

　　徐嘉炎一大早便跑到了徐灵昭的房间，徐灵昭仍是未醒，他便坐在房中打坐。

　　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他身上，只觉全身都暖暖的，心头一片澄净。

　　不料刚吃完午饭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杜飞红今日袭一身青衣，倒是清新可人。徐嘉炎一见着她便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杜飞红坐了下来，下巴一抬：“你管我，徐灵昭是我表哥，我来看他。”

　　徐嘉炎翻了个白眼：“那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杜飞红撇嘴道：“你管我，这里是我家，我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

　　徐嘉炎闭嘴继续打坐，杜飞红走到床前，徐灵昭此刻眼睛禁闭，嘴唇略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俊美之余又多了一丝脆弱。

　　在云衍派，苏慕是大师兄，长得俊朗飘逸，众人都说大师兄好看，杜飞红也觉得师兄好看，但苏慕对她却很是严厉，导致杜飞红一见着苏慕就想跑。未想到，这人竟比大师兄还好看，任飞红脸捂着脸，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手也不由得伸上前去。

　　徐嘉炎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此时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杜飞红略有些心虚的别过眼：“我......我是想看灵昭表哥醒没醒。”

　　徐嘉炎一脸不信：“你离我师兄远点。”

　　杜飞红不服：“凭什么！你虽是他师弟，我还是他表妹呢，论起来还不知谁更亲近些！”

　　徐嘉炎一把甩开她的手：“表妹又怎样，又没见过面，我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他才不会理你。”

　　“你乱讲！表哥他才不会不理我，我长得这般好看！人人都喜欢我。”

　　“我偏不喜欢你，你眼斜嘴歪，还是个大脸盘子，小璃子长得比你好看多了。”徐嘉炎少年心性，喜欢的人便是长得一般那也是好看，不喜欢的人便是长得好看那也是丑八怪。

　　“你......你！”杜飞红说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徐嘉炎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只觉热血上头，直接抽出腰间的鞭子。

　　“还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我今日定要抽烂你的嘴！”不想手刚扬起，耳边就响起怀石道长的声音。

　　“飞红，你做什么！”

　　杜飞红转过头，眼圈微红，嘴巴扁起：“爹爹，大师兄，呜呜呜，这人说我长得丑，我定要教训教训他！”

　　苏慕不禁扶额，师伯只这一女，从小便是千娇万宠，她长得又好看，年纪又小，全派上下都让着她，养成了娇蛮的性子，便是偶尔闯祸，看在掌门的面子便也算了，不想今日碰到了徐嘉炎，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也是被宠到大，两人碰在一起不吵架那真是见鬼了。

　　怀石道长道：“来者是客，你是主，怎能做出殴打客人之事！”

　　杜飞红眼泪汪汪：“我不管我今日就是要教训他，要不你把他赶走，我不想见着他。”

　　“胡闹。”怀石道长板着脸，“嘉炎是灵昭的师弟，若他醒了知道你赶走了嘉炎，你让他作何感想，还不给嘉炎道歉。”

　　杜飞红鼻头都红了：“我不，我就是讨厌他。”

　　徐嘉炎在一旁道：“你当我喜欢你！”

　　杜飞红忍不住一鞭子抽了过去，徐嘉炎闪身一躲，倒是未伤到。

　　怀石道长一把握住鞭子，脸上隐怒，苏慕在一旁劝解道：“您别生气，师妹小孩子心性，待过些时日，两人相处多了必会好些。”

　　“回去呆在你房间，这两天不许出来。”

　　杜飞红眼泪顿时掉落下来：“爹爹偏心，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说完手掩面跑了出去。

　　第一回合，徐嘉炎胜。

　　怀石道长面露无奈：“这丫头心地不坏，就是被我宠坏了，嘉炎你别放在心上。”

　　徐嘉炎扁嘴：“怀石道长，我师兄还要多久才醒！”

　　“你师兄叫我舅舅，你跟着叫我舅舅也行。”怀石道长上前把脉，过了一会才道，“待这两日他体内余毒清子，便会醒了。”说着又怕徐嘉炎无聊，便道，“云衍派的弟子每天都会在练武场切磋，你若无聊也可让苏慕带你去看看。”

　　徐嘉炎点点头，看向苏慕：“小璃子今日怎么没来？”

　　苏慕与怀石道长对视一眼后道：“江姑娘失血过多，不应走动，我让她好好休养，待你师兄醒了，我再带她过来。”

　　徐嘉炎也知江璃身子不好，虽有些失落，但也能体谅只道：“那你让她好好修养，不用担心师兄这边，有我守着呢。”

　　苏慕点点头：“好，我一定传到。”

　　山路上，怀石道长摇头道：“我看嘉炎对这江璃姑娘也很是关切。”

　　“嘉炎心思单纯，估计是将她当朋友了，师伯也不用太过担忧。”苏慕劝解道。

　　“当真是孽缘，听你说她身上毒既已无解，那不是死便是成妖，我还是希望那两兄弟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苏慕沉默不语，这个做法虽稍显凉薄，但站在师伯的立场却是一片关怀之意。

　　怀石道长又道：“我事物繁杂，这两天就不过来了，你每天过来看看灵昭的情况再报给我，督促下面师弟师妹练习之事也不可耽误。”怀石道长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记得看好你小师妹，别让她惹出祸来，那丫头的脾气，也不知像！”说完甩袖而去。

　　看着怀石道长走远了，苏慕才道：“还不是您宠出来的。”

　　江璃所在后山却是女子居所，只是后山分为两个峰，东峰住的都是女弟子，她住的是西峰，这边小一些，屋子虽多，但除了她也无旁人。

　　从昨日到今日来送食的都是一个小丫头，送的吃食有很多补血之物，刚好能补补她的身子。

　　江璃一个不剩的吃完了，哪怕她的肚子已经很撑了。但饱腹感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不那么空，也能让她不再那么虚弱，她讨厌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边的房间很大，窗子外有两颗梧桐树，江璃每天便趴在桌子上看梧桐树。

　　已是深秋，地上已有了层薄薄的叶子，不时有梧桐叶随着风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江璃跟着数数：“一片、两片......五十六片。”有时数忘了，她又重新开始数，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午后前面隐隐传来声音，照顾江璃起居的丫头过来收拾碗筷。

　　江璃看着她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身形一抖，稚嫩的脸上闪过慌张：“是......是练武场。”

　　“练武场？”

　　小丫头点点头：“师兄师姐们午后会在上面切磋剑术和武艺。”

　　江璃看向她：“你怎么不去。”

　　小丫头头微微低着，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天资不好，至今还是外门弟子。”

　　江璃温和道：“你坐着吧，先别收拾了。”

　　小丫头停下收拾碗筷，露出局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

　　“你叫什么？”

　　“采儿。”

　　“你怎么到云衍派来了？”

　　“我与我爹娘住在云衍派山脚下，从小便敬仰云衍派的弟子，所以待到了年纪便上山拜师了。”

　　江璃眼中露出羡慕。

　　“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采儿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有两个，我是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江璃眼睛微亮，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也有个弟弟，他也比我小很多，可老爱哭了，还老是喜欢粘着我，到哪都要跟着我......”

　　采儿神情稍稍放松了些：“我弟弟比我小两岁，和我不一样，天赋很高，他今年刚被清和道长收做弟子，大师兄也是清和道长门下的，清和道长很厉害，弟弟跟着他以后也定会很厉害，比我有出息。”她的脸上毫无失落，露出自豪的笑容。

　　“你不难过吗？”

　　采儿看了江璃一眼，神色坦然：“不难过，这便是我的命，阿娘说人要学会满足。”

　　江璃心口仿佛被人揪起，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刺痛。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采儿摇摇头：“我没有弟弟的天赋，也强求不了。一开始是有些不开心，但后面我想明白了，弟弟是我最亲的人，他过得好我应该开心。我和弟弟小时候都羡慕云衍派的弟子御剑除妖，长大了才发现我实现不了，但弟弟能实现也是好的。”

　　江璃嘴角的笑还在挂着，眼中露出一丝怅然：“挺好的。”她掐了掐掌心，似感觉不到疼一样。

　　她觉得妖的身份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三日徐灵昭终是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头顶陌生的白纱，然后定定神向旁边看去。

　　徐嘉炎正坐在房中打坐。

　　“嘉炎。”徐灵昭的声音有点沙哑。

　　徐嘉炎一下跳了起来：“师兄，你醒了。”

　　徐灵昭用手肘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问道：“江璃呢？”

　　“苏慕说她失血过多在后山休养。”

　　“她......她可还好？”徐灵昭的语气虽关切，神情却很是淡漠。

　　徐嘉炎道：“除了脸色苍白些，精神倒还好。”

　　徐灵昭揉了揉眉头：“这是云衍派？”

　　徐嘉炎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对，苏慕带我们过来的，说离得近一些，也好医治你。”

　　徐灵昭拿过水杯，不料手使不上力气，那杯水立刻打翻在了被子上。

　　徐嘉炎一愣，又赶紧换了个杯子倒了杯水。

　　“师兄，你躺了三天又没吃什么，肯定没力气，我来喂你。”

　　徐灵昭就着徐嘉炎的手喝了一口水，顿觉嗓子好一些，只是神情复杂，一丝怀念和厌恶交织在他脸上。

　　“师兄，你是不是不高兴。”徐嘉炎小心翼翼问道。

　　徐灵昭神色恢复正常：“无事，待我伤好，我们便走。”

　　“好，我也不想呆这。这里有个丑女，脾气又臭，说话也讨厌，老是嚷嚷是你表妹，你定与她亲近，还说人人都喜欢她，我偏不喜欢她。”

　　“表妹。”徐灵昭口中吐出这两个字，脑中突然想起，怀石道长确有个女儿，小他两岁，以前母亲还在时，曾带他去云衍派来参加这姑娘的生日。

　　算起血缘关系来，却是他表妹，只是在徐灵昭心中清虚道长、徐婉和嘉炎才是他的亲人，这表妹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她却是我表妹，不过却不熟，你若不喜欢便少与她来往便是，过两天，我便请辞。”

　　徐嘉炎将徐灵昭的被子盖好：“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师兄你的身体最要紧，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徐灵昭宽慰一笑：“你倒是懂事不少。”

　　苏慕与怀石道长走了进来，两人均是一脸喜色。

　　“听外面打扫的仆人说你已经醒了，我便赶过来了，身子可还好？”怀石道长一脸关切，说着伸手欲替徐灵昭把脉。

　　徐灵昭却将手移了回来：“虽有些无力，但感觉已好很多，这几日有劳您的照顾，灵昭感激不尽。”

　　怀石道长收回手，笑道：“我是你舅舅，照顾你是应该的，何必如此客气，你就好好在这养病，住多久都可以。”

　　徐灵昭虽不想与他过多交流，但仍表现出该有的礼仪：“您客气了。”

　　徐嘉炎在一旁道：“对了，师兄，你既然醒了，那我便去和小璃子说一声。”

　　徐灵昭却拦住他：“不必，她失血过多，既在修养，那便让她好好修养吧。”

　　徐嘉炎有些不解，师兄难道不想快点看见小璃子吗？明明一醒来就问小璃子的情形，但师兄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