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净水观音

60、殒

　　几乎和楼将军成了忘年交，楼将军一有空闲就会和我谈谈天，不仅仅局限于兵法攻略，还有治国良策，学派观点，诗词，天南海北的见闻……从开始的我侃侃而谈，楼将军听，到后来她说我倾听，始知楼将军也是博学多闻的人，跟他谈天，觉得心胸日渐开阔。到后来，楼将军连我家里情况也知道个大概，俨然一位亲厚的长辈。
　　这几日却没有看见楼晴在府里，怎么说也是个副将，哪能整日呆在家里，我约莫着她去了军营。自然也就没看见谷梁岳，应该和楼云在一起，两个人是闺中密友，吱吱偶尔在我这露面，一直和他们两个小公子在一起。
　　那天楼将军正教我下棋，楼晴面色低沉的走进屋里，俯身在楼将军耳边低语几句，楼将军亦是面色大变，“人在哪里？”楼将军站起身来，“搬到了前厅。”二人也顾不得我，疾步离去了，出了什么事情？我后面跟上。
　　前厅，一副担架，一个人躺在上面，蒙了白布，白布上印了点点的血迹未干，看来此人已经……，楼将军上前，抬手揭开白布，露出一个年轻的女子沉静的面容，如沉睡般，无喜无忧。“怎么会？”楼将军一脸悲痛，沉声问道，“一小股敌军突袭，彭静追出去，中了埋伏。”楼晴垂首，“是孩儿的错，该拦着她的。”楼将军缓缓盖上白布，“不是你，是我错了，我错了……”楼将军低语，厅上的几个士兵抹泪。看来是有将士受伤身亡，受不了着生离死别的悲恸气氛，我正要退出去，却被赶来的楼云撞上，楼云踉跄后退几步，复又着急的冲进前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有人回答他，看见厅中央的担架，楼云一惊，却没有上前看个仔细，抓住一旁的楼晴，“姐姐，小静呢？”楼晴不答，任凭楼云摇晃他，楼晴头转向一边抿紧了嘴似也要落下泪来。得不到答案，楼云又看向旁边的士兵，狠狠的抓着其中一人的衣袖，“快说，你们彭校尉呢？”“彭校尉，彭校尉已经……”那小兵哽咽，说不下去了，颤手指向白布覆着的那个人，楼云脚步不稳，扑到在担架旁，伸出手，又缩回，“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答应我，会好好的……”楼云没有哭，但神色痴愣，看的人心酸不已。“小云，你不要这样，彭静已经去了。”楼将军出声道，“不会的，不会的，小静不会死的！不会的！”楼云一下站起，“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楼云陷入疯狂，用手指着自己的母亲，“是你害死小静的，你明知道我有婚约在身，还骗小静立了军功就可以和我在一起，是你骗小静去送死的！”“云儿，你在干什么！你清醒一点，母亲也是希望彭静抛开儿女私情，有一番作为，没有人希望彭静死，这是个意外。”楼晴拉下楼云，楼云甩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愤愤的盯着楼将军，“不是这个骗局，小静就不会急功近利的去送死！”楼将军望着儿子，“是我错了，大大的错了。”听到这话楼云突然失了力气，趴在彭静的尸身上，泪如雨下，“认错了又怎样，小静也不会活过来……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不该跟她相恋，让她为我丢了性命……小静，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呀……”
　　我身边站着随后赶来，脸色惨白的谷梁岳，看楼云失声痛哭，也跟着掩面哭泣，一时身形不稳，我扶了他一下，他看一眼我，靠进我怀里，“他们……他们那么相爱，怎么会？小云还说大不了私奔……”他语无伦次，我知道他替楼云感到难过，也明白是一对恋人阴阳相隔了。安慰的拍拍他的背，所有的人都注视厅中，倒也没有人注意我们不适的举动。
　　谁也没想到，楼云哭着哭着，突然起身，一头撞上柱子，楼晴反应快的去拉他，仍然撞了个头破血流。“快去叫大夫！”楼将军也慌乱，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小云！”我和谷梁岳也上前，探了探楼云的鼻息，让谷梁岳镇定，教给他急救的办法，掐人中，按身上的穴位……总算让楼云缓过一口气来。
　　之后的将军府像是笼罩在阴云当中，楼云醒来之后，绝口不语，谷梁岳怕他再想不开，整日陪着他。
　　楼将军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很多，看她站在院子中央发呆，我走过去，“将军！”“是你啊！”楼将军看我一眼，继续盯着院子中的某处。我没说话，只是陪她站着，“我根本没想过要促成他们，也没想到他们感情那么深。”“若向三皇女说明，姐姐不会不答应解除婚约的。”“是啊，可是已经晚了。”我又闭了嘴，“彭静不是我理想的儿媳，武功不错，为人却太浅显易懂，有些直憨。所以才这么听我的话，拼命的建功立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能说天意弄人。”“彭静的娘是我的旧部，去得早，留下她一根独苗，这下我死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她娘。”“将军想的太多，彭静抵御外敌，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她必定也是认为铁马金戈，驰骋沙场的英雄才配得起楼公子，才如此拼命的。死者长已矣，只是苦了楼云。”“云儿他……”“楼公子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假以时日会走出这个阴影的。”楼将军叹息，“我的儿子我知道，云儿的性子……”后面的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念在嘴里，我听不清。
　　又是几天过去了，期间楼将军派出了几队人马去往京都。楼云再开口说话，却是要为彭静主持丧事。积极的配合治疗，身体好起来，以未亡人的身份替彭静办了身后事，楼将军默许。谷梁岳还是陪伴着楼云，办完彭静的丧事，楼云除了披麻戴孝，生活起居还和以往无异，众人渐渐放下心来。
　　谁知，彭静头七的晚上，楼云支开谷梁岳，自缢身亡，如此一个直爽率真，拥有至纯至烈性子的好男儿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话说

　　大雨，断电断水三天……电来了，水来遥遥无期，最后一个干净的碗用了，再不来水，要就着锅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