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的金牌助理》祈幽

15、离愁别绪

　　刑沛又在芈小小家见到了那个肉肉的孩子，皮青脸肿的小脸养了几天后白白嫩嫩了许多，眉眼间看出了芈小小和佟正的样子。

　　可以笃定地说，这是他们的孩子。

　　小婴灵滞留人间的原因很多，芈小小家的孩子身上没有晦暗之气，他是父母寄托哀思、想念、不舍留下的。

　　此时此刻，小婴灵垫着小脚丫站在电视柜前头，够着手想要拿到放在上面的小玩偶，一只尾羽五彩、形容憨态的小鸡娃。

　　小鸡娃放的有些里，小婴灵够不到，只有指尖能碰到一点。

　　察觉出刑沛目光的异样，芈小小的视线迟疑地向阳台的方向偏移了一下，随即心中下定了决心果断移动了过去，她看到了小鸡娃不时向里移动一点点又一点点，就像是有什么在推着它。

　　芈小小恍惚，她一下子想到了许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摆放好的小鸡娃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别的地方，小鸡娃会改变方向……

　　那个孩子如果顺利出生的话，会是属鸡的，在鸡年的尾巴尖出生的小鸡宝宝，会是一过年就多了一岁的小娃娃。

　　芈小小期待着孩子的出生、长大，憧憬着未来，给孩子准备的东西都带着萌萌的小鸡图案，她相信这是一种缘分，自己和佟正、和孩子的缘分。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清润的声音蓦然变得干涩、嘶哑，“四年前，我去Y省玩，留宿古镇的时候晚上闲逛，目光被一个老农摊位上的木头摆件吸引，小鸡娃就在上面。”

　　佟正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他握着妻子的手，语带回忆地说，“那年我受A市电视台邀请参加了一个户外真人秀的录制，第二期正好在Y省的古镇，录制前我在古镇闲逛，看到了路边摊位上的摆件，在小小前面买下了小鸡娃。”

　　芈小小变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我问老板，还有没有相同的，老板说这些摆件是他用那儿森林中一种独有树种定情木手工雕刻而成的，一样只有一个。”

　　佟正搂住妻子，让她依靠在自己肩头，怀中人轻微的战栗让他的心跟着抖动。“我当时让给小小，小小没有收下，但我看得出来她很想要。回去时候发现，我们竟然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同一层，录制节目那几天我都能见到她，熟悉后我就把小鸡娃给了她。离开古镇前我又去了那个摊位，摊主老伯说不会也做不出两个一模一样，因为那是他们当地男女定情用的，一物一情、终系一生。”

　　刑沛，“……”
　　真是没想到，人在椅上坐，粮从天上来。
　　拒绝吃狗粮！

　　那只定情用的小鸡娃就是电视柜上的那个。

　　芈小小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朦胧，泪水顺着面颊不断滑落，在亚麻质地浅灰色裙上洇出点点浓色的花。

　　“鸡年的时候我有了孩子，我以为他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没想到、没想到……”芈小小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来任何东西。

　　佟正加重了搂住妻子的重量，他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但声音已经沙哑，“因为一些意外，孩子六个月快七个月的时候流产了，很小的一团，脏器都没有发育好，哪怕经过权威医生的抢救也没法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停留。”

　　这些本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说起，但芈小小和佟正夫妻藏着悲伤太久，在帮助了他们的刑沛面前卸下了心房。

　　从他们开始说时，孟楠杉就退到了阳台，同在阳台的还有撑着黑色油纸伞的王五，王五站得离孟楠杉很远，伞很大，它的阴影笼罩下对活人并不友好。王五在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中以袖子拭泪，抽噎到打嗝，“失去孩子太不容易了。”

　　室内。
　　电视机柜前，小婴灵受父母情绪所染，有些不安地站着，肉肉的小脚丫踩在一起，小小手捏成了无处安放的拳头，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忐忑。

　　忽然，小鸡娃扑通掉在地上，小婴灵看过去，一只小黑手按在小鸡娃的身上。

　　小婴灵生气地鼓起脸，无处安放的拳头终于找到了摆放的位置，他要对着烤黑蒜一样的小鬼脸上来一拳，就和之前做的一样。

　　小鬼怯怯地收回爪子，全黑的眼珠子生涩扭捏地看着婴灵，嘴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话。

　　语言不通啊，他叽里呱啦，听在小婴灵耳朵里就真的是叽里呱啦。

　　“、$:！$【】%.”烤黑蒜着急地说。

　　小婴灵，“……”
　　听不懂，抢回自己的小鸡娃。

　　“烤黑蒜”求助地看向刑沛。

　　刑沛在芈小小夫妻疑惑又不可言说的期待中站了起来，走到电视机柜前蹲下，他拿出手机，怼到“烤黑蒜”的嘴边，“蒜头，说吧。”

　　“烤黑蒜”听不懂，但刑沛表达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立刻叽里呱啦开口。

　　刑沛看APP的翻译，嗯了一声点点头，“宝宝，他本意不想和你打架的，他出生不久就被人做成了小鬼，被人供奉让他做坏事，就是来伤害你的妈妈。他被人操控，迫不得已，是你的小拳头打出了他的人性，他要谢谢你。”

　　小婴灵听得懂，大大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骗人，他抱着小鸡娃别过头，不理人。

　　“烤黑蒜”着急了，哒哒哒移动位置，一定要让婴灵看到自己，“《@？@；@》<&&>”，说完了看刑沛。

　　刑沛翻译，“宝宝，他现在说，对不起。”

　　“烤黑蒜”，“？”
　　他明明说了很多。

　　小婴灵也疑惑地看向刑沛，那个小鬼明明说了很多。

　　刑沛耸肩，“他说太快了，APP反应不过来，我就看懂三个字。蒜头，你应该跟我学说对不起，对，不，起。”

　　有点尴尬呢，刑沛动动脚丫子，蹲麻了。

　　“烤黑蒜”有些明悟，他嘴巴一开一合，喉咙里发出赫赫赫宛若鹦鹉学舌的声音，过了大概五六秒，三个口音很重的字被说了出来，“对，不，起。”

　　用了他很大的力气，说完了整个小鬼颓废了很多。

　　小婴灵抿抿嘴，严肃的点点头。

　　“烤黑蒜”立刻开心了，害羞地跑开，绕在脖子上的锁链哗啦啦响。

　　这边厢，刑沛朝着小婴灵伸开双手，小婴灵迟疑了一下下，最后依偎进了刑沛的怀里。

　　刑沛掂量了一下份量，“还挺重啊。”

　　他一系列举动，外人看起来就和蛇精病似的，经历过太多，被折磨得神经衰弱的芈小小激动得半站起来，期待又畏惧地看着张开手臂宛若抱着一团空气的刑沛走来。
　　“是、是……”

　　刑沛抱着小婴灵坐了回去，“孩子流产后，你们没有把他点土吗？”

　　夭折的孩子不留墓碑、不设灵位，老辈人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俗称点土。这可不是道书上写的，而是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的，有个教授是风俗文化的爱好者，上课的时候就喜欢讲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刑沛记性不错，现在就拿来活学活用了。

　　“没有，火化后留在了身边。”佟正握紧了芈小小的手。

　　芈小小激动地说，“我舍不得，舍不得孩子离开，那么一小团的孩子火化后只有一点点灰灰，收在瓷瓶里看起来那么小，把他送到别的地方他该多害怕。”

　　刑沛怀里面的小婴灵肉嘟嘟地点头，他也舍不得爸爸妈妈啊。

　　“可是滞留人间时间久了，他会魂飞魄散的。”

　　就算是没有小鬼，时间长了，小婴灵也是要消失的。

　　芈小小抖动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刑沛把小婴灵送进了芈小小的怀中，“你们把孩子的骨灰送走吧，小婴灵我会带走，说不定以后他还有机会回到你们身边。”

　　“真的吗？”芈小小抱着一团虚空，她怕自己太用力了惊扰了孩子。

　　“对呀，心诚则灵。”刑沛笑着说，“你们这么爱他，他舍不得离开你们呢。”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未来有可能到来的团聚，何必用不舍筑成牢笼，把爱的人困在里面呢。

　　本以为芈小小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分别的痛苦中，刑沛就没有打算今天谈正事。可是成年人的世界哪里容得下太多的悲伤，再说了芈小小已经颓了很长时间了，继续陷入颓废无济于事，在背后弄出小鬼这些龌蹉手段的人不就是想要看到她倒下嘛，她偏不！现在有了团聚的希望，芈小小振作得很快，脸色依旧苍白，但双眼明亮。

　　她和刑沛说自己肝出来的剧本，那时候状态恢复得不是很好，写出来的剧本质量一般。

　　剧组已经开工了，停一天都是钱，芈小小这儿剧本必须跟上。

　　芈小小有些为难，“太快了，怕质量不会很好，我这儿毕竟一个人。”
　　她没有团队，一直是一个人写，慢工出细活。

　　刑沛脑中灵光一闪，“我找人帮忙。”人没有，鬼有一个，“你□□号多少，我加你。”

　　“好。”芈小小不疑有他，刑沛找的人肯定没有错。

　　刑沛组了个群，把芈小小、冬闻和《民国探案》的作者都拉了进来，让他们好好讨论、好好肝，写的越好越好，质量第一，速度也要保证，肝就对了。

　　工资不是问题，刑沛咬牙。

　　工作的事儿解决好，刑沛就带着小婴灵离开。

　　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离开家后小婴灵蔫蔫巴巴，缩成一团待在王五的伞下。

　　王五拽拽锁链，蹲在地上画圈圈的“烤黑蒜”呲牙，“他还挺硬气，不肯和芈小小夫妻道歉。”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的只有小婴灵，整芈小小是职责所在。”刑沛看着地图，在手机上摆弄了一会儿设定了导航说，“出发，我们去送子娘娘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