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劣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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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也没再火上浇油地开口反驳，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垂眸搅着手指，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早就有了各种各样的预测，当秦雪真的撕破这个口子后他居然没有想象中那样崩溃，而是只有麻木的平静。
气急的秦雪骂的狠了气都缓不上来，她站在原地抵在桌子上深深呼出两口气，看着面前沉默的儿子，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脸庞。眼神飘到一旁，她这才发现一桌子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几乎都被她给毁了。
这让被情绪掌控的她平缓了许多，片刻，女人疲累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你非要做个同性恋吗？正常一点不好吗？”
俞也抬起眼睛，静静地和秦雪对视，没说话。
秦雪愣了一下，她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自己看着这样的儿子，心里有那么一丝抽疼。
两人就那么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我很正常，”终于，俞也淡淡开口，“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喜欢他，和他是男是女没关系。”
秦雪闭上了眼睛，嘲弄地笑了一声，“你还小，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俞也打断她，“我知道会面对什么。”他沉着眼神，自嘲一笑，“妈，你一直是个开明的人，我也知道你对同性恋并不排斥……那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
在米国生活了这么久，秦雪是见过很多同性伴侣。他们不惧外人的眼光和非议，甚至比平常情侣更加恩爱。所以她的态度一直很开明，而且还会送上自己的祝福。
但是。
但是现在是她的亲生儿子在和她说喜欢男人，真能一样吗？
秦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手掌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那是别人的事！你是我儿子必须得听我的！你明天就去和那个小子断了，老老实实完成学业，妈会给你找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也不会逼迫你结婚，只要你喜欢……”
“妈，”俞也说，“可我只喜欢他。”
秦雪见他软硬不吃，顿时怒从中来，“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坚持！”
俞也没说话，而且再次看向了她。这次秦雪笃定，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明显的失望。
“妈，你不能接受我是同性恋，是因为你真的不允许儿子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你骨子里就在厌恶我？”
平淡的语气唰地一声撕开了秦雪自欺欺人的伪装，她周身冰凉，眼神闪躲，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是嘴硬地回他：“你在说什么！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讨厌你！”
俞也冷嘲一声，“因为我也是俞江树的儿子。”
“我身体里有一半留着他的血。”
秦雪瞬间面色惨白，被戳中心事的她踉跄地倒在椅子上，把椅子腿带得发出刺耳的声音，漂亮的指甲深深陷在柔软的桌布里，不可置信地反问他：“不可能！你别乱说！”
俞也脸色也很难看，但语气还是冷淡如常，“他是个天生的变态，而且是个与生俱来的伪装家。他用花言巧语和一张脸轻而易举骗了你，让你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他站起身来，缓缓说：“你觉得我继承了他的卑劣基因，有了无关于你的劣性，所以我是个同性恋这事儿你没办法接受。”
“因为在你眼里，这就是劣性基因，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俞也一字一顿道，“就像俞江树一样。”
秦雪唰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掌。
“啪！”
时间仿佛静止了，偌大的客厅里回响着清脆的巴掌声。
俞也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侧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口腔被牙齿划破，溢出的血沾在了嘴角上，被打的那一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看起来骇人得很。
“小俞，妈不是故意的。”秦雪慌了，她根本没收力，就算是个女人这一巴掌也相当厉害。她手足无措，想要伸出手摸摸俞也，但被他躲开了。
俞也肿着半边脸，口腔里抽疼得很，他咽下一口血沫，平静地看向秦雪。
对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顿在空中的手也收了回来。
俞也确实说准了。俞江树出事之前，她根本没在乎过这个儿子，重心都扑在了丈夫和公司上。出事后的一小段日子，秦雪每天都在怨天尤人，埋怨父母没有强硬地阻止她嫁给俞江树，也恨前夫骗了自己那么久。她其实也讨厌俞也，因为那张和人渣七八分相似的脸总会让她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天生敏感好强，被当做笑柄任人嘲笑许久后精神就有些失常了。她总觉得俞也就是上天给她的报应，既然脸和他爸长得那么像，那谁有知道有没有遗传那个人渣的其他基因。
出了这样的丑事，秦雪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第二次沦为小丑。她强硬地看管俞也，随时提防着自己的儿子会表现出如出一辙的变态模样。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秦雪发现俞也品性优良，敏感的神经也就慢慢松懈了下去。但俞江树始终是横在母子二人中间的一根刺，她无法接受俞也是她和那个人生下来的孩子，始终对他心存隔阂。
她主观上不想看见俞也，就给自己套上了面具。时间久了，面具摘不下来了，她对儿子的感情也回不来了。
俞也仰了仰头，把眼里那点儿酸意噎了回去。他低沉着声音，冷冰冰地说：“妈，谁都可以指责我是变态，你没资格。”
秦雪轰地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我没有一天感受到过你对我的爱，但我一直都能听见程扬的爱。”
“感情这事其实很公平的，我不是傻子，分得清谁是真的爱我。”
秦雪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来话。她早就泪流满面，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悔恨。
俞也说：“你被人骗了，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我呢？”他脱下了衣服，手指慢慢划过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颤抖着声线，“是你选择了和他结婚，但没人给过我选择父母的权利。”
秦雪从没看见过俞也身上的伤疤，哪怕是当年去医院看望他时，她也总会刻意避开他露出伤的时候。
她在逃避，在自欺欺人。
从头到尾，她才是那个怯懦卑劣的人。
俞也无法决定自己的血脉来源于谁，也没办法抱怨母亲对他浮于表面的爱，同时遭受了亲生父亲的虐打。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但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秦雪觉得自己委屈，俞也比她更委屈。他要替识人不清的母亲买单，每次满怀希望向她隐晦的求救时，对方从来不会注意到他的举动。
一次次的希望都被掐灭，他早就深陷泥潭。
秦雪没给他选择出身的权利，现在又要剥夺他爱的权利。
俞也穿上了衣服，最后瞥了一眼哭倒在椅背上的秦雪，一字一顿地开口，“如果我能选择，我不会成为你的孩子。”
秦雪呆愣住了，她无措地看着俞也，迷茫得像个小孩。
“妈，新年快乐。”
他说完，捞起手机大跨步上了楼，没再管楼下女人崩溃的哭声。
关上了门，温热的液体流过红肿的脸颊，俞也下意识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出来。
少年无力地滑下去，半倚半蹲地靠在门上细微地颤抖了许久。
终于，他把脸埋在手掌里，无声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80章 劣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