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陪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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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也晚上是直接睡到旁边自己原来的病床上的。这样既能省出回家的时间，又方便照顾程扬。
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在程母面前已经完全暴露了，还以为她是怕自己觉得愧疚，特地让自己来补偿程扬的。殊不知程母是在给小情侣创造独处的空间。
程安安很少来医院。她不习惯出门，医院这种会引起她焦虑的地方程扬也不赞同妹妹来，不过俞也倒是带着她来过两回，小姑娘的状态比以往要好的多。
程扬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人都要发霉了，又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无聊到天天用左手练字。
左右他脑子好使，做题时能省略的步骤都直接脑算，实在需要计算就用左手拿笔在草纸上划拉两下，虽然旁人看不懂，但他自己心里还是明白的。
最近，这人又增添了个新爱好。用左手写出鬼画符不说，还非要让俞也猜猜写的是什么。
俞也面色沉重地盯着纸上龙飞凤舞干干巴巴的天书，实在不想扫程扬的兴，但他真的猜不出来这酷似甲骨文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把手里剥好的糖塞进程扬嘴里，不确定地开口：“阮艺？”
程扬含着草莓味的糖，左手夹着笔竖着摇了摇，高深莫测道：“是‘阿也’。”
俞也欲言又止，心说能写出这种东西来还真是辛苦您了。
他沉默了两秒，鼓励道：“嗯，写得不错，其实我也猜到了是这两个字，只是不太确定。”
嗯，这话说的真的有够违心了。
程扬立马高兴地嘿嘿两声，如果有可能，或许他还会得意地摇起尾巴来。
其实他的进步算很大了。十八年来从来都是右撇子，左手的反应能力和适应性很差，用来写字更是天方夜谭。不过程扬没事闲的就练左手，现在起码能写出阿拉伯数字了。
俞也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去卫生间拿了湿毛巾给程扬擦了擦身。
其间遭受了程扬暗示或明示地对自己强健身躯和完美身材的吹嘘。
终于细致擦完了腿，俞也忍无可忍地拿着毛巾往程扬脸上糊了一把，草草擦了两下，然后冷笑着进卫生间去洗漱。
他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水流一起响起：“你最好能快点好起来，我看你那六块腹肌好像都淡了许多。”
程扬：“！！！”
吓得他立马掀开病号服查看自己的腹肌。
果然比之前消减了不少！
这让程扬警铃大作。
虽然他本人不太着调，但是在身材管理方面一直是比较坚持的，身上肌肉线条也很优美。但再天赋异禀也扛不住天天在床上瘫着，没了身材，他勾引阿也的资本不就少了吗？！
本来就是随便逗他玩的俞也见他真上了心，凑过去亲了一下程扬的侧脸，安慰道：“没关系，我又不是被你的身材所吸引的。”
程扬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那我还想要晚安吻。”
俞也气笑了，“我刚才亲狗了？”
程扬义正言辞：“亲嘴唇才算吻！”
俞也：“……”
最后实在被这个不要脸的纠缠得受不了，又补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揉了两把自己发烫的脸，勒令对方赶紧躺下睡觉。
程扬得了便宜，听话地窝在被子里躺下了。
俞也面对着程扬阖着眼睛。他了解程扬，知道对方睡眠质量很好。果不其然，没出十分钟，对床上的呼吸声就变得绵长平稳。
但他却悄悄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对面手上打着石膏的少年。
程扬怕黑，所以病房里的窗帘没拉，弯弯的皎月懒散地蔓着月光，洋洋洒洒地落进病房里，跌了少年满身。柔美的光打在程扬脸上，他头上还绑着纱布，给这个面庞强硬的少年平添了几分温柔。
俞也的视线划过程扬优越的眉眼，不知疲倦地一遍遍用眼神临摹对方的面孔，就像要把这个人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永远也忘不掉。
他从出事以来，睡眠就很不好。只要一入睡，就仿佛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程扬坠楼的画面一遍遍回放在脑子里，自己竭力地伸出手想要救他，却只有触及对方冰冷的手指的触感。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坠落海底，身上绑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让他呼吸不过来。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时，自己的头发往往都会被冷汗打湿，然后平躺在床上，再也无法入睡。
这种失眠和梦魇的状态是病态的。俞也自己心里清楚，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状况。
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但他尽力地维持表面的体面和正常，假装自己早已从深渊中脱离了。
其实骗得了其他人也骗不了自己。甚至连林直都察觉到了俞也的不对劲，和他说话时对方总是会莫名其妙走神，偶尔还听不清自己的话。
不知道有没有骗过程扬，不过程扬倒是没问过他，大概率是没察觉到异常。
程扬本身就要身心俱疲地应付康复训练和学校落下的课程，就算再开朗的人也很难不去在意自己几乎残废的右手。能不让他分出心神担心自己，这让俞也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能偶尔松口气。
墙上的指针走过大半，俞也终于恍惚地走进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噩梦。
他皱着眉毛，就连做梦时的神色都是紧张惊惧的，左手紧紧攥着被子，右手搭在床边，浓密的头发下又渗出了冷汗。
殊不知，对床上的人也悄悄整了眼。
正如过去的数个夜晚一样，程扬看着俞也轻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远，足够他伸出手去牵一个人。
程扬用手指轻轻抚平了少年蹙着的眉，然后划到对方乌青的眼睑下，怜惜地隔空抚摸了几下，最后落在俞也垂着的右手上，视线也停在了他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
那里有一块创可贴，一看就是他自己左手给右手贴上的，都扭扭歪歪的。
程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掀开那块创可贴，而是轻柔地把自己的五指严丝合缝地插进了对方的手。
十指相扣。
似乎是感受到了手掌上传来的力量和温暖，俞也虽然做着噩梦，但也没再皱眉，不算安稳地睡熟了。
病房里安静极了，旁边的仪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空气中也只有医院独特的消毒水味。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两个少年紧紧相握的手上。
他们一个承受着煎熬的折磨，却不说出口。
另一个知晓对方的心思，也只是默默相陪。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不成熟的爱，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