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世界（短篇集）》neverbird

39、不思量

　　【不】

　　所以你就这么恨上了他？

　　——不不不不不，我没有恨他，我只是对他很失望。

　　所以你做的一切仅仅是出于失望？

　　——难道失望还不够么？你明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伤透了我的心。

　　感情这事，很难说。

　　——你在帮他说话。

　　我不是在帮谁说话，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

　　——你觉得他没有错。

　　感情里，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

　　——可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难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你能勉强自己不再爱他么？

　　——不可能，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爱他。

　　那你凭什么觉得他可以勉强自己去爱你？

　　——勉强？难道你觉得爱我就应该是很勉强的一件事么？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

　　我明白的。

　　——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感情里，不是单纯的好和不好，有时候只是没有缘分。

　　——如果我早一些遇见他，也许结果不会是这样。

　　也许吧。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你后悔了？

　　——我……我不知道。

　　是你杀了他？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是他逼我的！他不该那么对我！

　　你还是恨他。

　　——是，我恨他，我为什么不能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我恨不得他和那个贱女人一起去死！他们不是相爱么，那就一起去地狱好了！不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么？

　　你……

　　——是我杀了他，还有那个贱人，你满意了？你装作一副关心我的样子，不就是为了听我说这句话吗，我承认了，他们两个都是我杀的，高兴了？得到你想要的了？

　　我很遗憾，真的。

　　——接着装啊。

　　我是真的很遗憾。

　　——

　　如果换一种情形，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

　　（完）

　　【思】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为什么呢？

　　如果确实存在这样一个创造了世界的全知全能的上帝，为什么他或她要把时间浪费在观看渺小的人类思考上呢？

　　等等，上帝的时间是无限的，所以也就无所谓浪费或不浪费时间这么一说。

　　等等，上帝的精力也许也是无限的，所以他可以观察一切，无所谓顾此失彼。

　　顺子正在苦思中，想到这里时，脑袋里已经开始打结了，一团麻绳，解都解不开。

　　真是自寻烦恼，他一拍大腿，决心不管那么多了，起身就往门外走。

　　“你这是去哪儿啊？”监考人员拦住了他。

　　“我……那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我不考了。”顺子挠挠头。

　　监考人员噗呲一声笑了，头上光环发出温和的光芒，“你不考，怎么从学校毕业？不毕业，怎么能进天堂？”

　　“那，”顺子问道，“我可不可以问问传说中的上帝？”

　　“可以。”众人耳边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嗓音，随后是一长串听起来不会停歇的笑声。

　　【量】

　　量体裁衣。

　　衣服想要合身，自然是要仔细地量，精心地裁。

　　林裁缝此时正在招待女客，一根皮尺在手中耍得得心应手，看得人眼花，轻轻那么一抻，在量的部位两头这么一点，就量清楚了，量的时候也不用笔头记，数值都在脑子里，等十来个数值都量好了，才掏出小本子，用一根总是只剩办半根的铅笔把那一串数字写下来。

　　林裁缝干这行已经有好多年了，手艺是从师傅那里传下来的，十几岁起就是勤勤恳恳地磨炼功夫，到如今，自然是技艺精湛。一间裁缝店开在七歪八拐的小巷子里，门口连个起眼的招牌都没有，客人却也从来没断过。大多是老客，早就知道了林裁缝的手艺，也摸透了他的脾气，再有家底的，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地带着笑脸来做衣服，从来没人敢叫林裁缝上门的。而且林裁缝做衣服跟别家不一样，做一件快则一个星期，慢则一个月，做前是没说好定数的，什么时候做好了，再通知你来拿，不能催，催了也没用。

　　此时这位女客就是老客一枚，即便远远一望，也能看出是位美女，体态婀娜，身姿绰约。再靠近了看，姣好的五官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之见她嘴角带笑，仿佛浑身散发着光。只是有一样，也不能说是瑕疵，就是这女客的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了，而且那更多的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没什么血色。

　　“林师傅，我知道这事急不得，”女客的声音和容颜一样，让人愉悦，“不过再过十天就是我生日了，要是能在那天之前拿到就太好了。”

　　林裁缝早已把之前记尺码的小本子塞到胸口的口袋里，透过鼻梁上架的银边眼镜打量着女客，“你身上这件也还不错吧。”

　　“那天的派对会有很多人来，他也会来……”女客微微一低头，“我们还约好之后要一起泡温泉。”

　　“十天……”林裁缝在琢磨。

　　“您看，三倍价钱合适么？”随即似乎是怕林裁缝觉得自己是拿钱冒犯他，赶紧补充道，“我再跟王风拜托下，让他多给你找点好的料子，你也知道，这年头好货确实很紧俏。”

　　“好，就十天。”林裁缝似乎难得的好心情，反正这衣服估摸着七八天就能做完，也不算赶，三倍的价钱对于他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但是好料子还是很难得的。

　　“哎呀，太谢谢您了。”女客得偿所愿，感激不已，诸事完毕后，笑盈盈地告了别，从小巷里往外走，不料一个不慎，右脚被路上的石子一别失了平衡，脚踝处顿时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不过许是伤口不深，只流了一点血就止住了。只是看这伤口，多少是要留疤了。

　　美丽的女客却不介意，她只是随意掏出纸巾擦拭了下，就作罢了。

　　留疤？呵，反正这身皮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再过十天就能换新的，红润而美好，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可惜这皮跟衣服似的，穿久了就不禁用了，过一段时日，还是得再来造访。

　　女客越走越远。

　　她身后弯弯绕绕的巷子里，裁缝店仍静静地伫立着，仍然没有起眼的招牌。

　　这有什么呢？

　　反正，林裁缝做的衣服，又不是你要穿的那种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