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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 ...

  •   找了这么久的账本此刻就在眼前了,明霜心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若是这个账本里果真如她所猜测般,能够成为扳倒明鸿升有利的证据,那她必定毫不犹豫的将明鸿升拉下马来。

      到时候她大仇得报,便能回到临安城去了。

      想到此处,明霜的手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谢玄景的身影。

      若她走了,她便见不到谢玄景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明霜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账本。可账本上并没有像明霜想的那样写着这些年来明鸿升所受的贿,做的恶事,而是写着一个个的名字。

      一共有十来个名字,明霜一一扫过,并不认识这些人。

      然而在看到‘卢达’二字之时,动作一顿,这人便是方秀茜和郑溯口中所说的狗官。想来,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官员了?

      她不知道明鸿升在账本上写的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直觉,这些名字并不简单。这些人……与明鸿升是什么关系?为何那日那人抱着账本过来时,明鸿升的神情那么紧张?

      她想不明白,但此刻也没有多少时间给她耽误了,她怕光靠自己的记忆一时记不下这十来个名字,便用笔在自己的绢帕上写了下来,待墨干后收到了怀中。

      *

      七夕过后便是中元节,历来中元节阴气最重,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屋门紧闭,闭不出户。但大徽朝的中元节却另有说法,相传中元节这一日,观音现身收了在人间作恶的妖女,自从解救了千万百姓。

      故而从前朝就流传下来,中元节这日观音坐花车游行的风俗。

      扮观音的女子乃是七七四十九日之前就选出来的闺阁女子,选出之后,便要在庵堂里焚香沐浴七七四十九日,待到中元节这日,扮作观音坐于花车之上游行,挥洒雨露,传播福泽。

      而今年扮观音的人,便是沈氏女沈乔。

      除却观音之外,还得有人扮作那作恶多端的妖女。扮作妖女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方秀茜作为罪娼,便成了这个人,她已经扮了十年的妖女了,年年在这一日去承恩寺中,作为妖女去佛像前赎罪。

      但是今年不同了——

      房中,方秀茜看着面前一身红衣似火的明霜。她见了明霜几次,明霜所穿的衣物颜色都是寡淡的,衬得她温婉,可今日她见到明霜穿着红衣的模样,才明白,原来明霜穿这种艳丽的颜色,才能将她的姿色展现出来。

      “等到了承恩寺,你就下车去佛像前,一个时辰以后便可以出来了。”方秀茜再次交代明霜,待会儿她要做的事情。

      明霜点点头:“我都记下了。”

      此时的方秀茜换下了从前的锦衣华服,如今身上穿着的只不过是普通的粗布衣服,头上也没有金银玉饰,但是她一想到以后可以跟郑溯过上平淡的日子,心便是自由的。

      上次他们三人在一起商量了今天的计划,由明霜代替方秀茜扮作妖女去承恩寺佛前赎罪,而后再故意制造一场火灾,制造出方秀茜被烧死在花车上的假象。

      待那时,方秀茜早已经与郑溯离开京城了。世上便无海棠和了尘,只有方秀茜与郑溯。

      他们二人用十年的等待,终于换来如今的相聚相守。

      “明娘子,这是这些年来我所掌握的关于卢达这狗官的一些罪证,只是我的身份受限,即便在合欢楼盘桓了十年,所收集到的证据也有限,但我知道他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报应,是因为他在朝中有周国公这棵大树作保,所以才敢如此。”方秀茜说道。

      她将一叠书信交给明霜,前几日明霜找到她,开门见山的与她说了卢达的事情,问她这些年来可有搜集到关于卢达的一些罪证。

      她不知道明霜为何要问她这事,但她这些年在合欢楼痛苦的活着,一是不愿意拖累了她们家那些成了罪奴的女眷,二则是想着将来若是有一日能够报仇雪恨,这十年的屈辱也值了,只可惜她到如今也没能如愿。

      再次遇到郑溯,得知他为了自己竟入空门,至今未娶,后来还用碎瓷片划伤了他的面颊。经此种种,方秀茜突然看开了许多,她继续留在合欢楼也是过着虽生犹死的日子,这些年来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有看到郑溯,她才恍然觉得,她还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报仇,毕竟十年过去了,她都做不到。

      倒不如珍惜她与郑溯剩下的日子,二人远走高飞,忘掉京城中的一切。

      明霜收下那叠书信,点点头道:“方娘子,郑大哥,你们离开京城以后就别再回来了。若是不知道去哪儿落脚,倒是可以去江南那一带去看看。”

      “好,明娘子,多谢你了。”方秀茜和郑溯对视一眼,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次,他们再也不分开了。

      时间差不多了,方秀茜和郑溯该走了,只是郑溯走之前,又对明霜说道:“明娘子,我知晓神光师弟一直都受诸多闺阁女子所爱慕,明娘子那日问起我关于神光师弟的事情,想来也是对神光师弟有意吧。”

      “只是我那日所言有所遮掩,神光师弟之所以被送到承恩寺,的确有别的原因。只是那原因我不能详细告知于你。明娘子,你是我与茜娘的恩人,你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在下无以报答,唯有在走之前,诚心的劝诫娘子一句,娘子莫要将情错付于神光师弟,他非良人啊。”

      明霜听着郑溯的话,并未解释自己爱慕与谢玄景一事,而是问道:“郑大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谢公子他如何非良人?”

      “这……”郑溯一顿,见明霜看向自己的眸光炯炯,面上满是不解,只能叹口气道,“世人都道神光师弟菩萨心肠,心善之至,可谁又能知道,真正的神光师弟其实并非他们所看到的那样呢?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或许连我也不清楚,但我确定的是,他并不像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心善。心善之人,也可能是冷血无情之人。”

      若是在明霜一开始问郑溯关于谢玄景的事情时,他就这样跟她说,那她恐怕连一刻的迟疑都没有,便会立马相信他说的话。毕竟她一开始也是那样认为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从郑溯口中听到关于谢玄景是‘冷血无情之人’的言论,她的心中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郑大哥,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只是我觉得,你我二人或许都从来没有真的去了解过谢公子。那些说他是活菩萨的人只看到了他的一面,可我们又何尝不是只看到了一面?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我都不清楚,只有真正去了解过了才能知道,才能下定论,不是吗?”

      郑溯对上明霜的眼神,那双璨如星月的眸子在此刻格外明亮。

      他突然觉得,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眼中所散发着的,都是对谢玄景的喜爱吧。

      郑溯最终还是没有将当初他亲眼看到谢玄景虐杀野兔的事情告诉明霜,他觉得明霜的话说的有道理。

      他因为当年亲眼目睹了谢玄景虐杀野兔的事情,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自那之后,再看谢玄景,便只会觉得他是冷血的修罗。

      可这些年来,谢玄景也的的确确做了许多善事。他治水、赈灾,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都会毫不考虑的去帮助那些人。

      那些百姓崇拜敬爱他,也是因为这些。

      明霜说得对,他认为所有的人都被谢玄景的表面骗了,可他又何尝不是被当年的那一幕骗到如今呢?

      便是十恶不赦的恶鬼,亦能在佛前忏悔后成佛。

      谢玄景,又为何不能?

      想通了这些,郑溯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这十年来一直堵在他心头的事情,终于得到了纾解。

      之前他觉得谢玄景待明霜不一般,是因为她绝色的容颜,可如今他明白了,并非如此,明霜得到谢玄景的亲眼,靠的从来不是容貌,而是她的七窍玲珑心。

      “明娘子所言有理,了尘受教了。”郑溯对着明霜最后做了和尚才会做的礼,最后一回念出‘了尘’这个法号,从今往后,他只是郑溯了。

      方秀茜与郑溯背着包袱,在夜幕下上了马车,马车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明霜目送他们离开,菊儿在一旁搀扶着她,明霜问道:“你想要离开吗?若是你也想要离开,到时候便伪造出你也一道被烧死了的假象,你也自由了。”

      菊儿抬眸看着她,终是摇了摇头道:“娘子的好意菊儿心领了,只是我从出生就在合欢楼里,从未离开过。外面的世界固然好,但我却没有勇气踏出脚步去看上一看。”

      说罢,她又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看过去,只是那条巷子里已经没了任何身影。

      她低声道:“还记得我头一回见到姑娘的时候,我得了天花。这合欢楼里,从来不养废人的,更别说我染了那种病,我本该是要被丢出合欢楼自生自灭的。可是姑娘却说她幼时得过天花,不会再被传染了,她将我要了过去照顾我,将我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娘子你知道吗?就连生下我的那个女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丢出去,是姑娘救了我……如今姑娘终于能够离开合欢楼这座牢笼了,我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只盼郑郎君能够说到做到,好好对待姑娘,莫要辜负了她。”

      明霜默默听完,心中感慨,却也没有多言。

      在外面的催促声中,明霜推开门去,坐在了花车上。此刻她不是明霜,而是代替方秀茜所扮演的妖女。

      她一身轻薄的红色纱衣,纤细的腰肢上坠着叮当作响的珠玉,面上戴着面纱,今日的妆容也十分妖冶,不见平日的温婉。

      她坐在花车之上,花车一路到了承恩寺。

      迈过那寺前的九十九阶台阶,她独自一人朝佛堂走去。她跪在蒲团上,心中却不知她该求佛祖恕她什么罪,她何罪之有呢?

      这年年扮作妖女的方秀茜又何罪之有呢?

      什么观音、妖女的,也着实好笑了些。明霜不信这些,她自然也不会如同方秀茜那样,真的就在这佛像前赎罪,但她阿娘的牌位还供奉在这儿,她便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诵经。

      然而,明霜恍惚间好似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此刻这儿还有别人?明霜狐疑地走过去,却并没有走到隔壁佛堂,而是通过一道缝隙,看向那处。

      佛堂里点了一排的蜡烛,只见慈悲的佛像前,谢玄景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他双手合十,双目微阖,烛光洒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上,神情虔诚。

      谢玄景……

      他在此做什么?

      明霜心头疑惑之际,便听到谢玄景开口道:“佛祖在上,请告诉弟子何为情?她夜夜入我梦,乱我心智可为情?”

      他不愿做无情之人,可何为情?他却不懂。

      就连祖母都说他是冷血之人,他又何尝想要如此?这几日他入睡之后,明霜都会入梦来。

      他知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来此问情,也不过是想再确定一下罢了。

      明霜看着平日那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如今跪在佛前,对着这一尊冰冷的佛像问情,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偏偏她还止不住去思考,谢玄景话中的那个‘她’是谁?

      是她吗?

      明霜的心跳突然快了一些,她伸手捂住胸口,却不小心碰触到腰坠上的珠玉,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谢玄景听到隔壁的动静,咻地睁开双眸,冷声道:“谁在那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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