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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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从那夜过后，就是乱的，如何也静不下来了，便是念清心咒又如何？
睡不着，谢玄景干脆坐起身来，朝门外道：“飞远，将今日明娘子送来的糕点送进来。”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飞远捧着食盒走了进来。只不过那食盒之中却是空的，飞远如实道：“公子，糕点已经被我吃完了，公子之前不是说不要，让我都吃了么？”
一番话说得谢玄景更是心浮气躁，摆摆手道：“罢了，出去。”
飞远抱着空食盒又走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却忍不住自语道：“白日时霜娘子来找公子，可是公子让他回了霜娘子，说公子不在府中的，连霜娘子亲手做的糕点也不吃，如今倒是想吃了。”
说完之后，他又叹了口气：“公子这模样，分明就是对霜娘子有意了，何苦又不承认呢？真是搞不懂。”
*
却说当初明霜与方秀茜约定的十五日已到，这日，明霜以要去长公主府找南阳县主为由出门，去了破道观。
到了破道观，见了了尘之后，明霜倒是被他如今的模样惊了。
从前她见到了尘的时候，他总是格外的邋遢，面上的胡子从来不修理，身上又一股的酒味儿，看着十分颓废，若是他坐在路边，说他是乞丐也不为过。
可如今站在明霜面前的了尘，刮了从前占了半张脸的胡子，露出真容来，倒真有几分俊俏，难怪方秀茜当初能看得上他。
了尘应是早就在等她了，此刻见了明霜，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娘子你可来了，我等你多时了。”
明霜打趣道：“只怕郑大哥不是等我多时，而是迫不及待想见方娘子了吧。”
自从明霜知道了了尘与方秀茜之间的故事之后，便将称呼改成了郑大哥。
了尘、不，郑溯难得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却一口应承下来道：“娘子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茜娘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他找不到方秀茜的日子里，他只能靠二人的回忆存活，他离不开酒，正是因为想要靠酒来麻痹自己对方秀茜日日夜夜的思念。只有他喝醉了，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明霜自然懂他的心思，不再多说什么，接过郑溯递过来的道袍，待郑溯走出去之后，将门关上，换上了道袍。
今日她会扮成道童，随郑溯一起去合欢楼见方秀茜。
这道袍是郑溯新弄来的，并未被人穿过，很是干净。明霜帮助他找到了方秀茜，他心中感激不尽，自然不敢在任何方面怠慢了明霜。
明霜换上道袍之后，又将头发束起，此时一看，倒真像个眉清目秀的道童了。
天青不跟着他们一道过去，明霜让她留在破道观里等自己回来。天青知道明霜要去做什么，知道带她过去也不甚方便，也不求要跟着过去，只是在明霜走的时候，说道：“姑娘可一定要当心啊。”
明霜回头，朝天青点点头道：“放心吧。”
郑溯朝天青保证道：“天青姑娘请放心，我今日只是依言去见茜娘一面，不会做连累到你家姑娘的事情的。”
得了这话，天青放心许多，安心在道观等自家姑娘回来。
而明霜和郑溯到了合欢楼之后，并没有走前门，只因前门乃是各位来合欢楼找乐子的恩客们走的，他们依上回方秀茜所交代的，来到了后门。
后门已经有一名看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等候了，见到穿着道袍的明霜与郑溯，便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一边带着他们朝楼上走，一边扬声道：“二位道长可算来了，我家海棠姑娘这几日总说头疼，请了大夫也没用，便只能请道长来做一场法事试试看了。”
到了一间上头挂着‘海棠’二字的牌子的屋子前，那位名叫菊儿的小姑娘停下来，小声道：“二位进去吧，我家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推开门走进去，这风月场所的屋子都是为了调情所设计，里面幔帐重叠，为了应景，还有好几盆海棠花。
方秀茜原本半靠在床上，伸手揉着太阳穴，口中喊着：“哎呦，头疼得很——”
待见到明霜和郑溯二人之后，朝菊儿使了个眼色，菊儿会意地点点头，赶紧将门关上了。
方秀茜从床榻下来，解释道：“菊儿是我的心腹，她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给他们二人各斟了一杯茶，说道：“坐吧。”
明霜坐下，郑溯自进了屋之后，目光就没从方秀茜的身上挪开过，他的眼睛好像长在了方秀茜身上一般，怎么也看不够，若是没有明霜在场，只怕他会情难自控的冲到方秀茜面前，去握住她的手，亦或是抱一抱她。
但因为明霜还在场，郑溯只得忍住了，只颤抖着唇，双目猩红地唤了一声：“茜娘——”
只是那一声“茜娘”，却表达出了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感情。
方秀茜端着茶盏的手颤了颤，咬住了下唇，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
她那天答应明霜要见郑溯一面，也只不过是觉得明霜说的有道理，郑溯苦苦寻了自己十载，若是她就这样将二人的定情信物让明霜转交给郑溯，不仅如明霜所言她心中难安，凭郑溯的性子，只怕也难以接受。
明霜朝二人看了一眼，颇为识趣地捧着茶盏说道：“我去外间等候。”
掀开珠帘，明霜走了出去。
郑溯与方秀茜十几年没见，此时相见定有说不完的话，她又何必在那儿坐着打搅他们。
待明霜走出去之后，郑溯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方秀茜的身边，想要握一握她的手。
然而方秀茜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郑溯的碰触。
“茜娘，你可是在怪我……”郑溯心痛不已，涕然泪下，“我一直以为你在哪家府邸里当罪奴，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寻你……可我却不知……卢达……我便是舍了这身性命，也要去找他报仇！”
说到这儿，郑溯咬紧了牙关。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着如何报仇的法子，虽然卢达如今身居高位，他还没有想到有效的法子，但他已经打算好了，待他见过茜娘之后，便是舍了这身性命，也要去找他报仇。
谁知方秀茜听了这话却是身子一怔，情绪颇为激动地说道：“你不许去！我不准你去！我不让你碰触并非是在怪你，是我如今的身子已经脏了，如何配得上你……溯郎，今日你我见过这一面之后，你便将我忘了吧。”
说着，方秀茜将那只玉镯拿了出来，递给郑溯。
郑溯却不接，呆呆地看着方秀茜，摇头道：“茜娘，我从未嫌你……”
方秀茜苦笑一声，下一刻，她便解开了衣襟，露出脖子与胸口的刺青。脖子上刺着‘贱’字，胸口则刺着‘娼’字，这些都是当初她在卢府所受到的屈辱。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颤着声道：“可我嫌我自己……”
郑溯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的心如同千万根银针扎着般痛，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无权无势杀不了卢达这个狗贼。他恨自己当初为了寻找茜娘，便出家为僧，若是当时他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话，如今至少不是这一身白衣，连报仇之法都找不到！
心中有痛心，却唯独没有嫌弃！
可郑溯知道，光凭他这一张嘴说，是无法打消茜娘心中的芥蒂的。
思及此，郑溯突的将手中的茶盏摔碎，在方秀茜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捡起一块碎瓷片，照着自己的脸便划了一道血口。皮肉翻开，鲜血顺着面颊滑落，可郑溯好似感觉不到痛处，还欲再划上一道，只不过却被方秀茜阻止了。
方秀茜低叫了一声，夺去郑溯手中的碎瓷片：“溯郎，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
郑溯抓着方秀茜的手，摇摇头：“我没疯，茜娘，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眼中，你就是你。如今我毁了脸，也找不了别人了，我十几年前认定了你，此时亦是。”
方秀茜赶紧找来药箱，一边落泪一边替郑溯上药：“你怎的如此傻？”
至此，方秀茜的心结算是打开了。
但方秀茜并不支持郑溯去报仇，郑溯背后还有整个郑家，郑溯因为她已经对不起他的爹娘一回了，她不想再让郑溯做他们郑家的罪人。他们二人已经错过了十几年，她也不想再继续错过下去了。
最终商量下来，到时候他们二人一起逃走，计划便定在中元节那日。
明霜走之前，向方秀茜要了一种药，一种媚药。
上回明珠给她下药，虽说最终没成，但她也不是个吃了闷亏不反击的主。虽说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反击回去，但先将这药备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候若真有必要，她可不介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毕竟，她可从未自诩好人呢。
到了破道观，天青见到明霜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松了口气。
重新换上衣服，明霜与天青辞别郑溯，郑溯朝明霜郑重道谢：“多谢明娘子了。”
回府的路上，明霜见到一个眼熟的妇人从药铺里走出来，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她便是上回在承恩寺替儿祈福的妇人。
明霜想起那个一脸病容的孩子，忍不住上前问道：“大嫂可还记得我？不知福哥儿的病如何了？”
那妇人一见了明霜，很快就想起来了，毕竟像明霜这般模样生的好又善良的贵女，她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忙不迭点头道：“记得的，记得的，多谢娘子关怀，我家福哥儿的病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那位谢公子，若不是他请了御医来给我家福哥儿看病，我家福哥儿哪能好呢。那位谢公子可真是心善呐，不单请了御医，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用来给福哥儿买药，我家福哥儿可真是遇上活菩萨了……”
谢玄景？
明霜听着妇人的话，眼中闪过诧异。
她记得那时妇人带着孩子去祈福时，谢玄景只冷眼旁观，当时她还在心中鄙夷了他不过徒有虚名，却没想到事后谢玄景竟请了御医去给那孩子看病……
经此种种，明霜越发觉得，或许是她因为张大善人的事情，而对谢玄景带了偏见，他并非张大善人之流。
只是——
明霜想起昨日自己去谢国公府，她亲自做了糕点，本欲向谢玄景就围场那事道谢的，谁知谢玄景却根本没有见她，飞远说他家公子不在府上，可她知道，他当时在府上，他只是不愿见自己罢了。
不知为何，明霜忍不住多想，难道谢玄景发现自己这些时日都是在骗他，所以不愿见自己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自己打消了。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
只是他为何要躲着自己呢？
*
沈将军大捷回京，最担忧的便是周国公在内的五皇子党，沈将军沈稚乃是七皇子的小舅舅，他立了战功，自然于七皇子有利。
这也是周国公一直担忧的，他所拉拢的五皇子党多为文臣，并没有武将，的确有所欠缺了。
当时周氏提出让明霜嫁给庞骏，自然也是为了他们周家着想，只可惜庞骏背上了人命案，明霜这一步棋不能下在庞家了。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沈将军凯旋回朝的头一天夜里，来到承恩寺找谢玄景，为的却不是七皇子，而是二皇子。
“沈将军请用茶，信阳毛尖，不知可合沈将军的意。”谢玄景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沈稚，喝了口茶，道：“沈将军如今急着过来寻在下，为的竟是二皇子，若是传出去，只怕整个朝堂都要掀起不小的风浪了。”
可不是，一直以来都以为沈家是七皇子党，哪知道竟还有这种事。
沈稚喝了一口茶，他是个粗人武将，并不懂得品茗茶叶，更不在意喝得是什么茶，他来这里之后一个目的，那就是……
“谢公子，此次右相所提的将二皇子解禁一事，还请谢公子支持。”沈稚道。
谢玄景挑了挑眉，原来沈稚来此为的竟是这事，那日围场他已经答应了皇上此事，只是刚从围场回来，便出了庞骏与工部事宜，倒是将二皇子一事搁置了，也难怪刚回京的沈稚还不知道皇上亲自找他说了此事。
谢玄景没有说话，只垂目把玩手中的手串。
“谢公子年少有为，若你带头支持此事，朝中众臣也定会支持的。”沈稚道。
“可我为何要支持此事？当初若非苏皇后，我阿兄何至于如此。”谢玄景道。
沈稚摇头：“当年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我……苏皇后不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哦？看样子沈将军与苏皇后似乎是旧相识了？竟这般了解苏皇后？”谢玄景道，“只是不知道沈将军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我……”沈稚欲言又止，“我所掌握的线索很少，但我会努力去寻找线索的。”
谢玄景颔首：“那么，便静候佳音了。”
只这一句，便不再说了。
沈稚离去之后，谢玄景盯着面前的茶盏出神，沈稚竟然是二皇子党的人？看样子他竟还与苏皇后交情匪浅？
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始终相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当年的谋逆案表面看起来是苏皇后为了太子之位，不惜以通外敌谋逆的罪名谋害大皇子，最终却被查出真相，故而被打入冷宫。可这谋逆案，一次性除掉了当时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谁能得利？
既得利益者无非是五皇子和七皇子，这些年来七皇子和五皇子党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斗得水火不容。
在这两党之间，之前谢玄景是更怀疑七皇子党的，因为沈将军四处征战，更有与南诏国联系的机会，而五皇子党的人都是文臣，别说去南诏了，便是出京城的少有，如何能有机会通外敌？
可若沈稚是二皇子党的人的话……
那就要另说了。
飞远在外间伺候，自然也知道沈稚前来的事情，得知他竟是为了二皇子的事而来，更是震惊不已。这沈将军分明是七皇子的舅舅，对于二皇子解禁一事应该阻止才对，譬如这次的五皇子党，为了不让二皇子解禁，可是不留余力的一再上奏折。
“公子，你说这沈将军会不会是故意唯一？假装自己是二皇子党的人，让我们将矛头对准五皇子？”想了想，飞远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谢玄景回想起沈稚的神情，一个人嘴巴会撒谎，但神情不会。
相较于飞远所说，他倒是更相信沈稚的确是二皇子的人，不，确切的说是苏皇后的人。
“飞远，你去查一查沈将军与苏皇后。”谢玄景道。
吩咐完飞远，谢玄景推开门走到玉兰树下。
玉兰花早已经谢了，但上面依旧挂着不少写着心愿的红绸与木牌，一阵风吹过，木牌与木牌之间的撞击声有些沉闷。
谢玄景抬头看天上的月，想起今日来寺中求姻缘的女子在小声说起几日后的乞巧节，求菩萨能让她们在那日遇上自己的意中人。
原来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日子竟过得这般快。
明霜也会同她们一样，偷偷祈祷那日能够遇上她的意中人吗？
这个念头匆匆闪过，谢玄景下一刻便皱了眉头，他怎的又想起明霜了？那日之事，到底是乱了他的心智，他已经连续几日这般不正常了。
他以为隔上几日不见明霜便会好转，可似乎，并非如此。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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