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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   彩屏素来瞧不起她们,平日里见了她们除了嘲讽几句也没个好话。采梅也就懒得管彩屏在做些什么了,免得问了到时候还挨一顿讥讽。

      再次回到先前遇到明霜的地方,采梅见明霜还在弯着腰寻找着,赶紧上前,掌心朝上张开手道:“小娘子不用找了,我已经找到小娘子的耳坠了,就落在海棠树边上了。”

      明霜拿起失而复得的耳坠,半懊恼半羞赧道:“瞧我,什么时候丢的我都不知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了。”

      二人随口说了几句 ,采梅说的大多是关于明皓的事情。

      明皓想他的亲生爹娘,忍不住哭,可是又怕被人发现,只能自己一个人捂着嘴偷偷地哭。

      “我瞧着小郎君这个样子,心里头怪难受的。”

      若是大声吵闹倒还好,可偏他从不为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怕自己难受被明鸿升发现后,会连累他们,每回见了明鸿升都装作不难过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明霜叹一声,只能道孩子想爹娘是正常的,尤其是明皓这个年纪已经记事了,若是他丁点不想自己亲生爹娘,反而才是无情无义的孩子。

      又劝采梅不用担心,过阵子兴许就好了。

      回到西厢后,明霜像没出去过一样,继续坐在窗前看书。

      这书还是上回周氏给她的,只因周氏问她从前可读书识字过,明霜说会一些,周氏便问她可读过《女诫》,明霜说没有,周氏就给了她这本《女诫》,让她好好读。

      明霜看着书中所写,却有些嗤之以鼻,谁规定的阴以柔为用,女以弱为美?

      这时,彩屏回来了。

      明霜的视线扫过她沾上泥土的裙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彩屏说道:“小娘子,我明日有事要出府一趟,想跟小娘子告假一日。”

      明霜挑了挑眉,彩屏做事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从前哪怕出府也是直接去跟周氏说,哪里会来寻求她的意思。

      不过她明白彩屏明日告假是因为什么,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道:“你婚期将近肯定有得忙了,我能理解的,你若是有什么事便去忙,我这边没关系的。”

      彩屏得了准话,心头松了口气。

      只要明天她能出府,到时候就没事了。

      *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明珠照例将那对东珠耳坠拿出来,打算观赏流萤之光时,却发现那只锦盒里装着的东珠耳坠,一点儿光都发不出来了。

      采莲和采薇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掌了灯过来仔细检查,却看不出什么来。

      明明与之前无异啊,怎么会突然发不出流萤之光了呢?

      倒是明珠将耳坠反过来,看了看里面,发现原本让工匠在上面刻的‘珠’字不见了,她的东珠耳坠被人掉包了!

      明珠立马便将此时告诉了明鸿升和周氏。

      明珠的东珠耳坠是周贵妃亲赐,珍贵无比,如今被掉包,平日里在她跟前伺候的采莲和采薇最有嫌疑。

      可采莲和采薇都被搜过了,而且她们二人知道耳坠上面刻了字,要真想掉包,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

      周氏立马吩咐刘嬷嬷:“刘嬷嬷,你去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我要一个个的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偷到珠儿这儿来!”

      刘嬷嬷应是。

      明鸿升的脑子里却闪过那日明霜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彩屏这个人手脚有些不干净。当时自己敷衍了几句,扭头就把这事给忘了,如今倒是想起来了。

      于是明鸿升叫住刘嬷嬷,朝周氏说道:“夫人,我之前听人说彩屏这丫头手脚不太干净,今天这事很有可能是她做的。刘嬷嬷是彩屏的婶婶,她要是去给彩屏通气怎么办?孙管家,你去搜彩屏的屋子。”

      刘嬷嬷的脚步一顿,觉得明鸿升这是公报私仇,故意针对她呢。

      想了想,说道:“瞧老爷说的,我们家彩屏在夫人跟前都伺候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从前也不见有人偷东西,倒是咱们府上新来了明霜小娘子和小郎君之后,突然就开始丢东西了,总不会是……”

      “放肆,你个老货说什么呢?琛儿小小年纪品行端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偷盗之事?”明鸿升气得想给刘嬷嬷几脚。

      要不是周氏一直护着刘嬷嬷,刘嬷嬷又是周氏从周国公府带出来的老人,早在彩桦那件事上,他就踢死刘嬷嬷这个老货了。

      刘嬷嬷后退了两步,小声嘀咕:“那可说不准,保不齐小郎君就是因为年纪小,见到了稀罕玩意儿不说一句就给拿走了。”

      周氏对明皓本就芥蒂,见刘嬷嬷这样说,干脆顺着道:“夫君,我觉得刘嬷嬷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你让孙管家去搜了彩屏,那明霜和琛儿也得搜一搜才算公平吧?”

      明鸿升知道周氏心里头还有火气,这时候只能顺着点,但对刘嬷嬷可就不客气了,咬着牙说道:“既然夫人都开口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不过要是搜不出什么来,刘嬷嬷到时候可要磕头认错才行!”

      于是采莲和采薇去明皓那儿搜,刘嬷嬷便去明霜那儿搜。

      刘嬷嬷气势汹汹地来到门口拍门的时候,明霜已经睡下了,便听到外头的叫喊:“开门,赶快开门!”

      黑暗当中,明霜挑了挑眉毛,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

      她摸黑将衣服穿好,又将灯油点上,打开门之后,刘嬷嬷扫了她一眼,便不客气地开始翻她的东西。衣柜、床铺、桌子地下……

      明霜站在旁边看着,只是在刘嬷嬷要去碰那把阿娘留下来的琵琶时,明霜开口阻止了:“刘嬷嬷,你这半夜三更也不说清楚,上来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明珠小姐的东珠耳坠不见了,我这是在搜你这儿有没有私藏耳坠。”刘嬷嬷没好气地说道,强行要去检查那把琵琶。

      明霜将琵琶护在怀里,说道:“嬷嬷这是在怀疑是我拿的?我没有做这种事情。这把琵琶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耳坠。”

      可明霜越是这样,刘嬷嬷就越是怀疑:“有没有,也得检查过再说。”

      刘嬷嬷见明霜这样磨磨蹭蹭,心中几乎认定了就是明霜偷的,咬一咬后槽牙伸手就要去抢琵琶。这琵琶上面用布袋包裹着,谁知道是不是把东珠耳坠藏在这里面了!

      明霜趁机一躲,却没躲过去,反而手腕上被刘嬷嬷一用力抓出了一道红印。

      疼倒是没多疼,只是明霜的皮肤太嫩,这道红印便显得触目了些。

      明霜的眼眶一红,眼中涌出泪水,看着刘嬷嬷打开了布袋将琵琶拿出来,然后将布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布袋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东珠耳坠!

      “刘嬷嬷,你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我这便要去告诉堂叔和夫人,若她们真不想留我在府上了,直说便是,又何必变着法子让人来侮辱我!”

      说完这话,明霜噙着泪水转身朝周氏的院中走去。

      明霜所住的西厢是离周氏的院子最远的,等明霜到了的时候,明皓也已经在院里了,他的怀里还抱着那个老虎布偶,睡眼惺忪的。

      而彩屏则是被孙管家压着跪在地上,哭着朝周氏和明鸿升求饶。

      原来前几日她听到明霜说的那句话之后,心里头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尤其是她一看到那单只的破耳坠,就愈发的想要戴上那东珠耳坠,终于忍不住开始策划这件事。

      她先是用自己这些年攒的一些钱买了一对普通的珍珠耳坠,打算以假乱真,然后采莲和采薇瞌睡的时候偷偷潜进明珠房间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本来想着就算等到明珠发现东珠不亮之后,她们估计一开始也只是会怀疑出什么问题了,而不会想到有人掉了包,等到发现的那时候她明日趁休沐也已经将东珠耳坠带出府了。

      只是她不知道明珠的那对耳坠上刻了字,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发现锦盒里的东珠耳坠是假的。

      孙管家来找她的时候,她原本还庆幸自己没有将东珠耳坠放在身上,而孙管家将她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谁知道就在彩屏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的时候,跟着明皓一起被叫到院中来的采梅,突然指着她说白日的时候看到她在花园的假山旁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采梅的话一说出来,彩屏的半边身子都软了。

      直到孙管家带人去把她白天埋在假山旁的东珠耳坠挖出来,拿到大家的面前之后,彩屏彻底站不稳,瘫倒在了地上。

      从彩屏身上翻出来的,还有明霜送给她的那只玉镯。

      周氏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玉镯,至于东珠耳坠就更不用说了,在黑夜中发出光辉,准不会搞错。

      明珠走到彩屏面前,一脚踹向她的心窝,骂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偷我的东西!这东珠珍贵无比,凭你这贱人的身份,也配戴这个?!”

      彩屏跪在地上求饶:“奴婢知道错了,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和姑娘原谅奴婢……”

      刘嬷嬷到了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明鸿升心中出了口恶气,正欲辱骂刘嬷嬷一回,又听明霜眼中带泪地哭诉道:“看来现在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是非黑白自有公证。只是堂叔和夫人若果真不愿意留我这样一个累赘,自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让刘嬷嬷来这样侮辱我。堂妹丢了东西,我当大家都会被搜一遍,原来只有我被当成了跟贼一样的人对待。”

      她平时柔弱温和,说话温声细语的,此时虽哭着,话却说得有几分力道,想来是真气不过了。

      擦眼泪的时候,露出那只擦出红痕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红痕触目,瞧着伤的不轻。

      明鸿升和周氏互看一眼,明霜对他们还有用,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周氏劝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谁又拿你当贼看待了?刘嬷嬷,我只是让你去帮忙找珠儿的东珠耳坠,你上明霜的屋里去翻做什么?难道你认为是明霜拿的?你可真是老糊涂了!”

      刘嬷嬷一听周氏这话,就知道该怎么接茬了:“夫人莫怪,老奴也是见小姐丢了心爱之物心里着急啊。想着明娘子没来之前,府上还从未丢过东西,就……一时想岔了,是老奴的错。”

      “既然知道是你的错,还不去跪着向明霜认错?!难不成她白让你这老货欺负了去?”明鸿升在旁怒道,又安慰明霜,“快别哭了,堂叔会给你做主的,在这儿,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明霜看着一个比一个会演的明鸿升和周氏,心中一片了然,却还是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道:“多谢堂叔和夫人,我、我方才还以为……”

      而刘嬷嬷忍不住朝周氏看了一眼,她好歹也是看着周氏长大的,就算去国公府,府上的下人都对她很是尊敬,让她向明霜下跪,她实在是做不到。

      周氏说道:“老爷,这事虽说是刘嬷嬷做错了,可她到底年纪大了,让她向明霜下跪,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她不过一个下人,而明霜是我的表侄女,那就是府上的主子,难不成她这个奴婢还不能向主子下跪了?”明鸿升痛恨刘嬷嬷,好不容易抓到了她的错处,即便是周氏的面子也不愿意给,“夫人,我知道你顾念刘嬷嬷一直在你身边伺候,可你越是向着她,她越是仗着有你护着,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样的狗奴才要是不给点教训,将来只怕要骑到主子的头上去了。”

      明鸿升几句话让周氏不好再继续护着刘嬷嬷,只能吐出口浊气,将视线别开了,意思是让刘嬷嬷听明鸿升的。

      刘嬷嬷心中一沉,都当了祖母的人了,她也就向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跪过,旁的人,就算是明鸿升,也没得她跪过一次。

      如今她竟然要对着明霜这个小丫头下跪!

      心中的屈辱无法言表,可事到如今刘嬷嬷不跪不行了。

      她只能一咬后槽牙,朝仍在抽噎着的明霜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语气僵硬地说道:“明小娘子,老奴不应该将你看做贼人,是我错了,还请明小娘子原谅!”

      明霜见好就收,毕竟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今日只是因为实在气不过了才如此的,以后还要继续柔弱下去。

      而且她真正想要的还在后头呢,刘嬷嬷的这一跪只是附加的罢了。

      “刘嬷嬷快快请起,我一个晚辈又怎好受您这一跪呢?”明霜说着便伸手去扶刘嬷嬷,“也实在是我刚才气糊涂了,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好,也请刘嬷嬷以后不要因为这事恼明霜才是。”

      刘嬷嬷还真想过以后再好好教训明霜,但听明霜这样说,以后倒是不好动手了。

      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小娘子说的什么话,老奴怎么会呢?”

      解决了这事,便要继续处理彩屏偷窃一事了。

      周氏冷着一张脸吩咐道:“孙管家,你先讲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拉到柴房关起来。刘嬷嬷,你明日便把这贱人交给张牙婆,我们明府是留不得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贱人了。”

      张牙婆……

      张牙婆是什么样的人,刘嬷嬷是知道的,当初把彩桦卖到边关就是经的张牙婆的手。这京城高门大户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一句话,宁愿去刘牙婆那儿,也不能去张牙婆那儿。

      因为到了刘牙婆的手上,将来去处说不上多好可至少还能有条活路,但若是到了张牙婆的手上,就没那么轻松了。

      刘嬷嬷是真没想到偷东西的人竟然是彩屏啊,气得她冲过去,扬起手来朝彩屏的脸上扇了几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贱蹄子,你是失心疯了不成?姑娘的宝贝你也敢偷,你这是听了谁的挑拨,做出这种事情来!”

      彩屏的脸被扇得肿起来,听了周氏的话更是吓得浑身哆嗦。

      突然顺着刘嬷嬷的话头,将手指向明霜:“是、是她让我这么做的,都是她……夫人,奴婢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夫人是知道的……”

      “明霜?!”明鸿升看向明霜。

      明霜同样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泪水顺着面颊一滴滴滑落,哭得我见犹怜,语气委屈至极。

      “彩屏姐姐就算想要脱罪,也要编些像样的话才是。我指使你去偷的东珠耳坠,这话说出去可有人信?平日里你从来不听我的,我连倒茶都不敢麻烦你,又怎敢指使你做这种事情?又为何要这么做?”

      平时彩屏对明霜的态度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其实彩屏说的话,就连周氏也是不信的。

      “你……你……”彩屏本就是着急了乱咬人,又哪里能找到理由,胡乱说着,“因为你知道我是夫人派来监视你的,所以你故意让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把我弄走!”

      啧,倒是被她给说对了。

      可那又如何呢?

      明霜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继续落着泪:“监视?你是夫人派来监视我的?夫人为何要监视我?可是信不过明霜?

      说完又看向明鸿升:”堂叔也是这样想的吗?不知明霜哪里需要夫人监视,可若是夫人这样信不过明霜,明霜还是走吧,免得在这儿遭人嫌弃……”

      说到最后,明霜用绢帕擦了擦眼睛,绢帕上浸着稀释过的辣椒水,眼泪掉的更凶了。

      明鸿升看了周氏一眼:看看,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好。

      周氏气得又是主动宽慰明霜,又是让刘嬷嬷堵了彩屏的嘴,让她别再继续胡说八道。

      今日这一通闹腾,周氏只觉得头疼得很,耳畔明霜还落着泪,她有些不耐:“行了,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你有什么要求便提出来,我自会补偿你的。只不过今后再不要说要走的话,你也不想想,你在京城除了有你、堂叔这一个亲人你还能投靠谁?你这样的姿色,今日出了明府,没有人护着,明日就能被人卖到青楼里去。不管你信不信,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在这京城可落不住脚跟!”

      一番话既是施恩,又是威胁。

      周氏看到明霜果然噤声不敢哭了,这才满意地露出个笑容:“放心,你若乖巧,我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明霜怯生生应声,又道:“我知道夫人都是为了我好,夫人的恩情我自会铭记。只是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自己亲自去牙婆那儿挑一个婢女。”

      这才是明霜的真正目的,她的身边总跟着周氏的人,行事总是不方便的。

      而周氏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监视她的心思,也只能答应。

      其实主要也是因为彩屏这一个月以来的监视,已经足够她看清楚明霜了,让她自己选一个婢女,也没什么的。

      彩屏被关进了柴房,院中的人也都散了。

      周氏头疼得厉害,一时之间是睡不着了。

      刘嬷嬷在旁替她揉太阳穴,一边说道:“夫人真打算不在明霜那儿安插自己的人了?其实彩……”

      话未说完,周氏便道:“我知道彩屏是你侄女,你舍不得我发卖了她,但她做出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再留她了。至于明霜,之前彩屏有没有真正把她当做主子伺候,你与我心里都清楚,也怪不得她想自己买一个婢女,便由了她去。她如今住在府上,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说到底她还是得靠我,她性子柔弱,跟我那个表姐一样好拿捏,没什么好担忧的。”

      顿了一下,周氏睁开眼睛看向刘嬷嬷,说道:“我知道今日委屈了你,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你别忘了我留下明霜为的是什么,做什么事都要考虑考虑这一点才行。”

      刘嬷嬷的心思被戳穿,只能低下头道是。

      *

      明霜回到西厢时,已经是亥时末刻。

      若今日没有这场闹剧,这时候明霜早该入梦了。但此时的她却睡意全无,回到房中之后,用布细细地擦拭了那把琵琶,将刘嬷嬷碰触过的痕迹全部擦拭掉。

      她那双脏手,又怎么配碰阿娘的遗物?

      今日这步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的是彩屏不够聪明,所以才能一步步的走进她设的陷阱里;难的是,彩屏到底是周氏身边伺候的人,即便她走了,可周氏身边还有一个刘嬷嬷。

      刘嬷嬷今日被勒令向自己下跪,只怕已经因此记恨上自己了。

      明霜心中倒不惧,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局势发展顺利,明霜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周氏身边的大婢女彩蝶前来请她,说是张牙婆带了好几个丫头过来,让明霜去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今日天公不作美,早早儿的便下了场雨,有些凉。

      明霜多添了件衣裳,收拾妥当之后,便跟着彩蝶一道去了前院。

      前院里,张牙婆已经在候着了。

      张牙婆看着约莫四十岁,生得一双吊销眼,面相几分刻薄。待她看到同彩蝶一道而来的明霜时,眼中不由得就是一亮。

      她做的这种生意,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一年到头从她手中被买进卖出的小姑娘,少说也得有上百个,长得漂亮的也不少,但像明霜这种姿色的美人,张牙婆还是头一回见到。

      面容娇俏,身姿婀娜,是介于妖媚和清冷之间的绝色。

      多一分嫌俗气,少一分又过于清冷,让人不好接近。

      做惯了买卖人口的生意,张牙婆心中便忍不住想着,若是明霜在她手里头,那不得成了她的摇钱树了……

      张牙婆的打量让明霜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看向张牙婆身后的四名小姑娘,问道:“便是从她们四人当中挑选吗?”

      这些小姑娘看着都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等待着明霜的挑选。

      明霜的话让张牙婆收回了思绪,暗骂了声自己可真是钻进钱眼里了,连明夫人的人的主意都敢打。

      这小娘子生得再貌美,那也是明夫人看上的,明夫人的身后是周国公府,这小娘子将来就算免不了被献进权贵帐中,那也轮不着她一个小小的牙婆插手。

      “是是是,小娘子看中哪一个,就挑哪一个便可。”张牙婆应道。

      说话的时候,又将其中一个身子高挑些的小姑娘拉到面前来,着重介绍道:“不过小娘子可以看看她,她叫……”

      张牙婆顿了一下,那小姑娘立马接过话茬道:“奴婢芳草,今年十六岁,小时候读过一些书,识得几个字,愿意追随小娘子。”

      “芳草性子温顺,为人也勤快,不是那种懒怠之人,娘子若是要了她,保管用得顺手。”张牙婆也跟着夸了几句。

      明霜听着二人的一唱一和,面上虽不显,心中却轻蔑一笑。

      她扫了一眼张牙婆和另外三位小姑娘的鞋底,今早下过雨后,泥土松软,她们从府外不知道哪个地方来,脚底都沾了泥土,唯独芳草的脚底干干净净。

      说明芳草并不同张牙婆她们一道而来,又或者说,她一开始就在明府之中等候了。

      而且张牙婆一开始介绍芳草的时候,连芳草的名字都说不出来,更加佐证了明霜的想法是对的,芳草并不是张牙婆带过来的人,安排芳草来的另有其人,并且收买了张牙婆,让她将芳草推荐给自己。

      只是芳草背后的人是谁呢?

      周氏?还是张嬷嬷?或是明鸿升?

      可管他是谁呢,明霜不可能再让他们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妨碍自己的行动了。

      明霜看向另外三个小姑娘,其中两个眼中透露着胆怯,打量了一会儿之后,明霜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第三个小姑娘的身上。

      她生了一双干净明亮的小鹿眼,脸上带着些婴儿肥,长得倒是挺喜庆的,招人喜欢。

      “就她吧。”明霜指着她说道。

      张牙婆没想到明霜会不选芳草,又见明霜选了那个小姑娘,急道:“娘子你可别被这丫头的外表给蒙骗了,她就不是个老实的,还敢做勾引府中郎君的勾当呢!”

      发卖这丫头的那户人家的主母还特地强调了,要好好给这丫头找一个‘好归宿’。她都准备好了,要将这丫头卖到哪个暗娼窑子里去,要不是她前不久刚卖掉一批,手上实在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小丫头,这活又不想被刘牙婆抢走,也不会将这丫头拉过来充数。

      可她怎么想得到,小娘子一眼就看中这丫头了!

      小姑娘一听张牙婆的话,慌忙抬起头来,委屈地直摇头:“我、我没有……”

      明霜扫了张牙婆一眼,说道:“我瞧着她不像是这样的人,而且你将芳草说的这样好,那芳草又是因为什么被上一户人家卖掉的?”

      张牙婆词穷:“这……这……”

      她哪里知道芳草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卖掉的,芳草根本就没被卖啊,是今早上刘嬷嬷亲自把芳草领到她跟前的,说是让她到时候将芳草推荐给明霜。

      “那小娘子不如选桃红和柳绿,这两个丫头是我刚买来的,清清白白的农家女。”张牙婆又道。

      明霜却摇摇头:“她们没有伺候人的经验,还得我花心思教,我没这个闲工夫,也不会教别人,我不要她们。”

      张牙婆:“那这……”

      “张牙婆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究竟是我选婢女还是你选?你只管收钱,我只管要人便是。之前不还说随便我选一个吗?如今这是反悔了?”明霜打断了张牙婆的话。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虽向来以柔弱示人,可也不可能随便谁都能将她搓圆弄扁。当着张牙婆的面,明霜稍摆起些架子,便是被人看到了也无妨。

      张牙婆没法子,也只能认了。

      小娘子偏看上了这个,难道她还能把人抢回来不成?

      张牙婆找了刘嬷嬷,刘嬷嬷看到芳草还在,便知道明霜必定是没有选芳草,问怎么一回事,张牙婆只能说:“我也是没法子,芳草不合小娘子的眼缘,我也不能把人硬塞过去,为这,我还搭上了块好皮肉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也是吃了亏的,至于刘嬷嬷先前给她的那点好处,是不可能再从嘴里抠出来了。

      说得像是明府买了她的人不给银钱,还搭上了块好皮肉。

      刘嬷嬷冷笑一声,她从国公府出来,又一直在周氏跟前做大嬷嬷,在这明府说是半个主子也说得。

      若是换做平时定是要讥讽几句的,但一想到等会儿张牙婆要带彩屏走,她若是此时跟张牙婆有了龃龉,只怕彩屏到时候的处境更加艰难,也就忍下了个这口恶气。

      彩屏被关在柴房一晚上,闹腾个不休,一直拍门喊着:“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当初若不是我看出彩桦姐姐怀了老爷的孩子……夫人你当时答应过我的啊……”

      此时她的嘴里已经被破布塞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声。

      张牙婆要带她走,她挣扎着求刘嬷嬷救她,刘嬷嬷将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扒拉开,说道:“我跟张牙婆说过了,她会给你找个好去处的。”

      张牙婆点点头,面上带着笑意。

      心里却嗤之以鼻,好去处?她在来的路上就收到了明老爷派人送给她的好处,要求就是给彩屏找一个‘好去处’。

      这高门府邸中的阴司她不想管,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

      她保管给彩屏寻一个‘好去处’。

      *

      明霜领着小丫头回到了西厢,刚落了座,那小丫头便跪在了地上朝明霜磕了个头。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明霜被她的动作惊到了,赶紧拉她起来,又道,“方才我听那张牙婆说,你先前……”

      “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勾引郎君,是郎君他……”小丫头咬了咬唇,想起那天的事情,心有戚戚。

      平时郎君就爱跟她说话,她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都避免跟郎君碰上,那日她在打扫书房的时候,郎君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后来这事被夫人知道了,她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原以为郎君会替她澄清,毕竟她从未勾引过郎君,那日郎君抱她,她也是一直挣扎的。

      可郎君却说是她主动勾引。

      后来她就被卖到了张牙婆这里,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她甚至想过如果真的被卖去了那种地方,大不了就是一死。

      没想到竟被娘子留下了。

      明霜听完她说的话,笑着说道:“你起来吧,我相信你说的话。况且,这明府只有一个七岁的小郎君,你能怎么勾?”

      顿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桃,不……不,叫樱果儿……也不是,奴婢叫天青。”

      天青这模样,又将明霜给逗笑了,她的眸子弯了弯,问道:“这么多名字?那你到底想好了叫哪个没有?”

      天青便解释,她本名叫天青,只是小时候看灯会的时候不小心与父母走散了,被人拐子卖到了一户人家当婢女,那户人家的主子给她重新取了个名叫樱果儿,后来那户人家败落了又将她卖了,她就去了上一家,在那儿时她叫小桃。

      总之叫来叫去,叫得都不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们这种身份的婢女,是没有资格叫自己的本名的,全凭主子们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主子们都不喜欢再叫她们在原先主家的名字,天青说完之后,便等待着明霜再给她取一个新名字。

      “天青这个名字很好听,你还是叫天青吧。”

      明霜的话音刚落,便见天青那双小鹿眼亮了亮,又跪下道谢。谢明霜能要了她,改变了她的命运,又谢明霜能让她用本名,小丫头激动的脸红扑扑的,还说明霜是菩萨。

      明霜听得想笑,菩萨?

      她可不是什么菩萨。

      她啊,是要将明家人拖入地狱的恶鬼呢。

      只是说起‘菩萨’,明霜便不由得想起了谢玄景。

      自她不去承恩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知道这位谢公子可还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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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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