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我生死与共》绮梦里

3、第三章

　　弘平帝盯着楚铁衣上下打量了几遍，只把他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问道：“我一直好奇，你那个男妻是怎么回事？舍了万贯家财只为了与你成婚，如果他是女子，还可以说是认为你奇货可居，图个妻凭夫贵，他一个大男人图的是什么？”
　　“男妻？”楚铁衣楞了楞才反映过来，除了自己，怕是全天下都以为他娶了个男妻。
　　“我没有男妻。”
　　“没有男妻？”弘平帝目光沉了沉，“你打算不认帐。你这次立了大功，那帮酸儒找起你的麻烦来都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你这不是给人递把柄吗？要不，把人在家里供着，你再娶个名门闺秀为平妻。燕家做的事虽是荒唐，但也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你不会……”
　　弘平帝右手一砍，“我知道你委屈，这可就过了。”
　　弘平帝手放下，太监总管权公公忙递上茶盏。
　　楚铁衣脸沉得似锅底，“陛下，我没娶什么男妻，更没想过杀人，燕家有祖训，燕家不管是男是女，只娶不嫁。”
　　“噗……？”一声惊叫，弘平帝口中的茶全喷在了楚铁衣的脸上。
　　楚铁衣抹把脸，气愤地道：“陛下，你自许的泰山崩于前不动其色呢？仪态，帝王威仪！”
　　弘平帝手中的杯子仍在颤动，权公公忙把杯子接过来，努力地缩着身子，当自己不存在。
　　感到室内的诡异气氛，弘平帝竟也压低了声音，“所以说，是你嫁给了那个燕若尘做男妻。”弘平帝轻拍了下手，“是了，燕家的条件是你与那燕若尘成婚，什么时候也没明确的说过要嫁子呀！”
　　又上上下下地把楚铁衣打量了一遍，弘平帝笑道：“美色误人呀，可是，我们日日相处，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有如此颜色，万贯家资以聘，就为了娶你做男妻。”
　　说完之后，弘平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他一边笑一边道：“楚铁衣呀楚铁衣，笑死我了，你也有今天，天，不行了，明天你把那燕若尘带来给我看看，我看看他是什么眼神？你这个货色做个将军还可以，做男妻？。”
　　楚铁衣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皇上，用您刚才的话说，您过了。”
　　弘平帝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道：“楚铁衣，不是我幸灾乐祸，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你是吃亏的主，为了战事，你娶个男妻我承你的情，要纳十个八个美妾还不是由你，要说，你为了我，为了天下，把自己嫁了，我怎么就不信呢？”
　　弘平帝做直了，正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不信，你会让人这样作践。”
　　楚铁衣笑了，他一向冷峻，这一笑由春色吹过冰面，容色殊胜，他柔声道：“燕家有祖训，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后，若有人往臣身边塞人，望陛下周旋一二，臣不胜感激。还有，燕若尘他体弱多病，正在护国寺中养病，过几日我便把他接回府来。不过，宫里所有宴庆他都不参加，他体弱，让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这回换弘平帝鸡皮疙瘩出来了，忙摆手，“收起你的烟视媚行，你以为我是你家的燕大官人，图你的美色。”
　　弘平帝咳了咳，“你来真的，你可知道，你还未回京，惦记你的人有多少？你不会真的准备断子绝孙吧？你有什么难处，我为你想办法？”
　　楚铁衣郑重一礼，道：“陛下，如果您真的想对臣好，那么我和燕若尘的事您就不要管了，也不要问。不管是为了什么？与他成亲是我亲口答应的，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自己的孽我自己担，我与他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可是，你这是要断子绝孙呀！”弘平帝咋舌，这楚铁衣怕是要疯！
　　楚铁衣大笑三声，道：“对，就是要断子绝孙，不过，陛下忘了一件事，就算是断子绝孙，也有人陪着我断子绝孙，我不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弘平帝看着笑的有些癫狂的楚铁衣，暗叹一口气，红尘儿女，爱恨痴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随他去吧。

　　震北公府，吕雄看着面前恭谨的孙儿，厉声道：“你娘当初悔婚，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一无知妇人，夫死从子，你难道不知道人无信不立，这些年的书你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吕瑾瑜看着老态毕呈的祖父，道：“祖父，您四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母亲尚且有一儿一女承欢膝下，可怜二婶当初惊闻二叔身死的噩耗小产，三婶不曾有孕，两个叔叔去了，两个婶娘日子过得如枯木槁灰，四叔过世前还不曾完婚，如不是您极力反对，我那未过门的四婶怕要被他的父亲塞进轿子送进府来，与四叔的牌位过一辈子。”
　　吕瑾瑜扑通一声跪在祖父面前，“祖父，我娘只是怕了，怕她那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也落到这般下场，她柔顺了一辈子，父亲去了，我们兄妹就是她的命啊，为了我们，她什么做不出来，母爱重如山，您要我怎么出口反对。让我的母亲承担背信弃义的罪名，我来大义凛然的反对，孙儿做不到。我如何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吕家的百年清誉，会坏了与楚铁衣的情份，可孙儿没有办法，那时兵败在即，小妹才十八岁，正是花般的年纪，我只是不忍心。”
　　看着面前倔强的孙儿，吕雄虎目含泪，厉声道，“你们都有苦衷，当初允婚，你们为什么不反对？楚公收你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才有你现在高中解元，楚公刚去，楚铁衣在战场抗敌时你们悔婚，信义何在？良知何存？我吕家世代忠良，铮铮铁骨，竟出了你这样的背信弃义之辈？我长年征战在外，让你长于妇人之手，想的只有儿女之私，是我对不起吕家的列祖列宗啊！”
　　吕瑾瑜挺立的背脊猛地垮了下来，嘶声道：“祖父，一切罪责都由孙儿承担，我明日就向楚兄负荆请罪。”
　　“糊涂！”吕雄气得怒目圆睁，抄起桌上的镇纸便向吕瑾瑜砸去，吕瑾瑜额头瞬间见血，婉延而下。
　　“你是嫌对楚铁衣的风言风语还不够多吗？如果不是吕家退婚，当初应对燕家逼婚时他还有借口可用，可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你才想你去赔罪？”吕雄俯视着曾经视若珍宝的孙儿，厉声道：“还是你想挟恩自重，有我的面子在，你大张旗鼓去赔礼，你让他如何说出个不字，你这不是去赔礼，而是去结仇。你给我滚出去。”
　　吕瑾瑜掩面而去。
　　夜色深沉，老国公久久不语。

　　听闻吕瑾瑜从书房中带伤而归，吕大夫人捂住胸口，大喊一声“我的儿”，险些昏厥过去，还是丫环仆妇齐齐相劝，才振作起来，带人匆匆来到外院。
　　府上常驻的大夫，正在为吕瑾瑜包扎，看着儿子额头上的伤口，大夫人放声痛哭，“老太爷怎下得去这样的手，这要是破了相，我儿可怎么在放行走？天大的罪过都是我犯下的，今日连累我儿至此，我还不如随你父亲去了的好。”转身竟是要向墙上撞去。
　　众人忙拦腰抱住，一片混乱、哭喊声中，丫环揭开帘子，吕妙玉到了，忙温声将母亲劝了下来。
　　大夫人只觉得精疲力竭，望着跪在膝前的一双儿女，上去一把搂住，哭喊道：“瑾儿、玉儿，我的儿，难道真是娘做错了不成？”
　　吕瑾瑜和吕妙玉对视了一眼，看着娘两鬓的白发，妙玉吸吸鼻子，这两年间娘几乎老了十岁，看着娘夜夜难眠，日渐憔悴，谁都可以怪娘，但她不可以。那个倔强英武的身影怕是要永藏心底了，原本是未婚夫妻，原想着夫唱妇随，谁想到一场战事，却注定要形同陌路。两年前，她就该放下了。
　　吕妙玉咬咬唇，轻声道：“娘在胡说什么？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兄妹好，我们唯有感激。”
　　“可是，王家今天来退婚了，都是娘害了玉儿。”
　　“退婚，娘说王家来退婚？定好了小妹五日后出嫁，王家怎会在此时退婚？”吕瑾瑜猛地站起来，把大夫人搀起来，问“王家凭什么退婚？”
　　大夫人用手帕拭拭泪，道：“王老夫人今日上午亲自上门，说自从定了这门亲事，她的孙儿便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本是健康的身子，现在已是卧床不起。”大夫人咬咬牙，道：“还说，还说玉儿克夫，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执意要退了这门婚事。”大夫人整个人都在颤抖，玉儿以后可如何是好？克夫的名声传出去，玉儿可就一辈子都毁了。如果当初她不曾与燕家悔婚，玉儿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真是报应不成？可是苍天啊，是她执意退婚，要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她的身上，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玉儿一个姑娘家，她什么也没做，她是无辜的呀！
　　吕妙玉呆住了，原本已做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准备，可现在她心中竟有一丝窃喜，退了也好，她终不用嫁给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何况，这世间男儿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他。连他的婚事都退了，嫁给谁又如何？
　　现在好了，凭她现在的名声，母亲也不用费力再为她寻找门当户对的婚事，大不了年龄大了，她剪了头发当姑子去。那倒干净了，她也不用对不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