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为你沉下时》跨过愤怒的豆豆

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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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季节里，所有没有空调的地方都很难捱，但是在所有南方的树影里，再热的风都会转凉。
　　和叶修吃完饭后，喻文州独自回到学校。一路上，道路两边挺拔的英桐在湿润的风中矜持地摇摇曳，欲语还休地向从身边经过的男孩伸展枝叶。喻文州抬头看看繁盛的叶丛，心想这树皮真是好白净，要是树干再粗一点，说不准黄少天要闹着爬上去看看了。
　　就是不知道在上海爬树会不会被巡逻的交警抓起来。
　　又是黄少天。喻文州发现这段时间他总是在暗暗地想黄少天。似乎夏令营就像一个把他们短暂分开的契机，连老天爷都要他们分别好好想想这段关系。
　　他们之间，会思念，会依靠，会拥抱。
　　会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小角落说些没营养的家常话。
　　会在午夜时分用一对蓝牙耳机听一首不知所云的情歌。
　　会心血来潮骑车跋涉□□公里就为了在江边看一场流星雨。
　　会靠着头盖着同一张毯子心神不宁地看一场情话很动听的电影。
　　可是喻文州有时候也想知道：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吗？
　　一如他人所说，除了对方之外，他们都有许多朋友。张新杰、郑轩、徐景熙、李轩都是喻文州的朋友，可喻文州并不会和他们做这些事。
　　只能说对于他来说，黄少天是不一样的。
　　这个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想了很久都没有得出答案。于是几周前的一个周末，趁黄少天跟着妈妈回外婆家探亲，他给叶修打了个电话。
　　叶修在家里似乎比在外面更加随便一些，喻文州到的时候发现叶修的男朋友也在，看到有客人还给他切了两块西瓜解暑。直到现在，喻文州还记得叶修看着对方在厨房客厅之间来回走动的那个表情，他眼睛盛放的是平时鲜有见到的安静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这就是爱情吗？喻文州看着叶修，突然从心里生出一份轻飘飘的羡慕。他不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否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天叶修抽着烟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和黄少天之间琐碎的小事，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直到喻文州自己声音越来越小，才指了指面前的西瓜，示意喻文州吃点解暑。
　　喻文州捧着西瓜，问道：“叶神觉得，我是同性恋吗？”
　　叶修摆了摆手：“我说你是你就是了？这种事别让人帮你选，轻松一些是好，但做选择的人应该是你自己。”
　　“他要是个女孩子，我绝不会这样患得患失。其实这些事情放在任何一对男女之间，都很容易归类为爱情吧，”喻文州抹了抹嘴角的西瓜汁，“可惜他不是。”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他说：“我梦见我结婚了。”
　　叶修看着他没说话。
　　那是一个很大的天主教堂，玫瑰花窗透着玲珑的彩光，大堂在三面高高的穹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端庄绮丽。喻文州梦到自己穿着黑色的西装，局促不安地站在神父身边，看着盖着头纱的新娘和两个花童在红毯上缓步向他走来。
　　厅里音乐的声音很小，是相当应景的《梦中的婚礼》。神父在喻文州身边静静微笑，不时向他抛来慈祥的视线，可是喻文州只注意到黄少天就坐在下面的观礼席，离喻文州很远很远。新娘从他身边经过，婚纱挂到了他的椅子背上，他和花童整理好薄纱的纹路，随后顺着抬头去看女孩的背影。
　　说到这里喻文州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红了：“他坐在那里看着新娘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看到他在哭。”
　　叶修有些无情地打断了他：“我结婚的时候我弟也哭了。”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心情纠结叶修什么时候结的婚，眼眶里那颗眼泪随着寡淡的笑声砸在他的手背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不过说实话，从你来找我这一点来看，你似乎对这事儿并不抵触，”叶修磕了磕烟灰，说道，“看不清路就看不清呗，又没人逼你，闭着眼一直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等到没路了再说。不过到时候，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也由不得你了。”
　　叶修的男朋友从客厅经过听了一耳朵，扭头看了看他们，朝喻文州笑道：“加油。”
　　“谢谢。”喻文州勉强笑了一下。
　　而就在这场对话之后的几周之后，喻文州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意实际上很好看懂。他仰面躺在宿舍的床上，想着刚才吃饭的时候和叶修的对话，心里都是明晃晃的光。
　　正如叶修所说，喻文州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迷茫，因为看到黄少天的时候，他身体的自然反应和最真实的心情变化始终如一，见到黄少天的时候心情就是明媚的，而见不到的时候就会思念那份明媚。
　　两个人的感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不知道，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他分手之前，又或许是他分手之后，而又由于种种原因，他没有察觉。但他确实喜欢黄少天，承认喜欢或许真的很难，但是想通之后，“喜欢”又无非就是两个轻飘飘的单音节词。
　　可是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喻文州想，喜欢就喜欢，喜欢可以一直喜欢下去，可以没有结果，黄少天不想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份感情存起来。
　　只不过每每他忆起那次午夜梦回教堂里黄少天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还是免不了头脑发热，走着神想很多事。如果黄少天对他讲一句他不想他结婚，那他愿意点头。可是要是黄少天不讲呢？那是不是他最终还是会见到梦中那一幕？
　　今天网易云给他的日推里有一首是彭羚的《你未讲过》，喻文州听过后只记得其中的一句：
　　“仍然陪着你讲，仍然沦为旁听，如何才像爱，我都不确定，虽说可以心领，仍然期待你讲一声……”
　　喻文州决定站在路口多等黄少天一会儿。就像他给黄少天发的那样，不管他接下来这条路要怎么走，他都决定听听黄少天的想法。
　　回忆这些年，过往的无数幕场景宛若记忆天空中的庞大星云，当他抬头，就有万千星光洒在他的脸上，每一道光里都有黄少天的影。
　　叫他甜蜜又心酸。
　　——因此这时候他绝不会想到，逼他们做选择的时刻居然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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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喻文州这几天都没有频繁联系黄少天，仅仅是例行道个早晚安。而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黄少天这几天也罕见地没有同他讲太多话。之前听说数学组的课业也非常紧张，喻文州心里觉得有些古怪的好笑，没想到有一天黄少天也会因为繁重的课业而忙得没空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天。
　　这天早上黄少天没有回喻文州的消息。一上午，喻文州看手机看了七八次还要多，他想到之前和叶修提到过的黄少天来上海之后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想来想去决定今天中午下课去找他问问看。刚想完，手机上蹦出一条消息——是叶修。
　　君莫笑：文州，下课来我这里一趟，有点事。
　　喻文州想了想。
　　索克萨尔：好，晚点到。
　　当天中午下课，喻文州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一路小跑着出了物理系的大楼，顶着头顶的大太阳往数学系赶。对角线的路程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学校中间是操场，操场西面则是黄少天最爱的三食堂，因为有奶黄包。喻文州跑到食堂大门口的一排梧桐树下的时候顿了顿脚步。正当他纠结要不要给黄少天买一份垫垫肚子的时候，视线向旁边一扫，看到食堂台阶下的告示牌处聚集了两拨人。
　　一般来说告示牌周围有人喻文州是不会在意的，但是这次他稍微有点奇怪，因为其中一拨人的带头者他是认识的——他的同校学弟，高一五班的周泽楷。喻文州对周泽楷的了解不多，但他知道周泽楷不善言谈，反应也仿佛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但他却从入学开始一直保持年级第一。喻文州曾经和黄少天讨论过这个问题，黄少天甚至一度认为周泽楷肯定是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
　　周泽楷穿着简单的校服校裤，双手插兜，他个头很高，站直的时候就算面无表情也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喻文州很少见到周泽楷这个样子，看着对面几个人也不认识，怕自己学校的学弟出了什么问题，想了想还是跑过去问下情况。
　　但等他走近，告示牌上几张触目惊心的“大字报”却让他全身的血液猝然间凝固了。天空在视野里轰然倒塌，喻文州感觉自己两眼发黑，额头上的冷汗直顺着鬓角和下颌往下淌。
　　广州第一高中高二学生黄少天
　　同性恋装直骗炮恶心透顶
　　数学系考试作弊 劣迹斑斑
　　喻文州站在周泽楷旁边，连对方欲言又止的打招呼都顾不得理会，只盯着那一片鲜红色的马克笔字迹浑身发抖，然后他上前两步，一把扯下了那些把他扎得浑身是血的毒刺。和周泽楷他们对峙的另一拨人窥见他的脸色，不知怎么都没了先前的气势，互相使了几个眼色后便先后离开了。
　　周泽楷身后的一群小孩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替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的周泽楷朝喻文州解释。
　　原来他们几个和周泽楷都是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学弟，也恰巧都与黄少天同在数学系参加培训。其中一个叫江波涛的男孩告诉喻文州，原本之前黄少天在课堂考试中都是第一名，但是这几次他的成绩下滑得非常快，昨天已经到了十名开外，并且上早课总是迟到。
　　他们虽然和黄少天不是太熟，但是由于都是一个学校的，平日里不免要亲近一些。江波涛和周泽楷商量过后决定去找黄少天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还没等他们找到人，他们之中的另一个男孩杜明就在宿舍楼下的门上看到了这些大字报。
　　“我们没有声张，小周怕他们在别的地方也贴了，所以大家一下课就分头出来撕这些东西，”江波涛说，“学长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只怕是得罪了什么人。”
　　“今天他没来上课。”周泽楷在旁边补充道。
　　喻文州越听心越沉，听到最后更是犹坠冰窟。原来这才是黄少天没有和他聊天的真正原因。什么课业繁重。什么早安晚安。什么见鬼的夏令营。喻文州又重又急地喘了几口气，抓着碎纸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止不住地颤抖，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对几个人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即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新杰的电话。
　　“新杰，”张新杰接得很快，喻文州直接问道，“少天在哪里？他上午没上课。”
　　电话那头，张新杰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钟：“他没去你那里住吗？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睡。”
　　“你说什……”
　　“文州，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张新杰说道：“黄少天好像惹到了什么人，这几天他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淤青。我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只求我不要告诉你，他自己可以解决。”
　　在张新杰冷淡的声线里，喻文州狂跳的心跳声渐渐平复了一些，但是现在的情形实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太多。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见到他，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你最后见到他是昨天早上么？”
　　“不是，傍晚我回宿舍的路上和他打了个照面，我现在已经到数学系了，我本来也是想来问……”张新杰声音越说越小，紧接着电话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喻文州在这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我和他说……”
　　“叶……”
　　“嗯是我，”叶修应道，“你先来数学系这边。还有黄少天没事，一直在我那儿。”
　　叶修的最后一句话在喻文州心底漫过一层清浅的热流，喻文州攥紧电话，哑声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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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拖了这么久，做两份工真的逼死我，最近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改改这章。本章字数和内容依旧高能爆炸。更新随缘，希望过年前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