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为你沉下时》跨过愤怒的豆豆

16、第 16 章

　　“……全国奥林匹克学科知识竞赛由中国科技组委会举办，主要包括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六门学科的竞赛，分别由中国英语研究会、中国数学学会、中华物理学会、中华化学会、中华生物学会和中国地理学会主办，每年七月初在各地进行初赛，复赛时间在七月中下旬，由沪市复旦大学承办，并从2018年起，对于初高中生采取夏令营模式。具体实施方法如下……“
　　伴随着极快的语速，窗外的蝉鸣起起停停，中间还夹杂着蟋蟀聒噪不堪的叫声。卧室的灯光像是一众聚在水里的小鱼，人影一晃就随之惊慌四散。
　　黄少天倚在喻文州身上，巴拉巴拉地念着叶修下午吃饭时发过来的文件，两只脚不安分地蹬来蹬去。他刚刚给苏筱博发微信，说今年竞赛规则有变，到时候他和喻文州进了夏令营恐怕顾不上她，留她一个小姑娘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不太安全。
　　所幸，苏筱博也没多坚持，表示她去不去无所谓，只是暑假一个人呆在家里太过无聊。
　　不过黄少天也不全是避重就轻，他和苏筱博说的也是实情。
　　从今年开始，奥赛复赛前，所有初高中选手都要统一经过各学科的竞赛项目培训，旨在通过这种短期陪选为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做准备。
　　由于承办赛事的复旦大学各学院分布在学校的不同位置，报名不同学科竞赛的学生会由相应的学员负责安排住宿课程等内容。
　　“这么说我们今年有可能分不到一间宿舍了？”喻文州倚在床头还在看叶修给他找的复习资料，听到黄少天念到一半出声问道。
　　“不是有可能分不到一间，是肯定分不到一间！”黄少天趴到他膝盖上扬起手机给他看：“你看地图，数学系和生物系离得近，和物理系对角线！我现在就想知道能不能换宿舍，唉！要是每个学校的人都住一起就好了……”
　　喻文州想了想说：“就算换了宿舍住在一起，上课也会很不方便。没有自行车，宿舍和教学楼隔得那么远，估计每天都迟到。”
　　真叫人头大。黄少天沮丧地盯着手机，心想万一连饭都不能一起吃那也太惨了吧。
　　这些年他几乎每顿正餐都少不了坐在一旁的喻文州。对方会一脸平静地吃掉他挑过来的秋葵和山药片，会替他剥掉虾皮切好牛排，时不时还会笑着叫他少说点话避免呛到……
　　然而多想无益，想再多也不能叫愚公把两个系的教学楼挪一起去。
　　暖黄色的灯光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温柔的光感轻轻压碎了所有的躁动不安。喻文州探手过来摸摸黄少天的脖子，感觉光溜溜的没有汗了，才不慌不忙地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关上。
　　“不过我真没想到老叶居然还是数学组的负责人，希望他别借机整我，”黄少天趴在床上偏头去看空调的风口缓缓合上，说道：“对哦，他上海肯定很多同学！到时候问问他能不能帮我们找个离两个系都近一点的宿舍你说好不好？”
　　“再说吧。他要是和同学相处得好又怎么会来这边，”喻文州叹口气，“恐怕他自己处境都很艰难，没空照顾我们。”
　　黄少天不免又有些气闷：“老叶人还是挺好的，你觉得呢？我真无语，上海那么大个城市，他那个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居然也会这样欺负人。”
　　喻文州说：“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他能力又突出，不知会惹多少人眼红。我们到时候也尽量和身边人处好关系，不说多好，起码不要随意起争执。你那个脾气……”
　　黄少天抽走他手里的复习资料，连声应到：“唉呀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随意和人吵架的！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行了吧？”
　　“嗯，行，”喻文州弹了下他鼻头，“我先去洗澡。”
　　“去去去！”
　　这夜，两人虽各怀心事，却也各自安睡。
　　几天后，喻文州父母回来了。两家人久违地碰了个面，约着一起去吃了顿早茶。
　　拜黄少天所赐，四个长辈都知道了喻文州失恋的事，喻文州没本事堵上黄少天的嘴，只能闷头吃粥，一勺一勺接一勺，被几个长辈念叨得耳朵都红了。
　　喻文州的妈妈看着黄少天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整顿饭不停地给黄少天挪菜盘，还问黄少天要是拿了金牌奖金准备怎么花。据说奥赛金牌的奖金有五千元，除此之外学校这边还会给优胜选手两千元奖励。
　　黄少天没想好，一边吃虾饺一边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喻文州肯定要去买单车配件。喻文州难得反驳他，说谁说的，我要留着给你买生日礼物的。黄少天超级激动，说我都说了不要那个又贵又丑的鞋，你不许买。
　　黄妈妈打趣道，文州你给他买什么嘛。七千块喔，都够给女朋友买个钻戒了。
　　话音未落，正在吃粥的喻文州和正在喝茶的黄少天就不约而同地呛到气管，差点喷了一桌子。
　　……
　　初赛的结果毫无悬念，高二一班的几位都相当争气，每个科目的种子选手都进了复赛。七月十号，黄少天和喻文州就一人背着个双肩包，由黄爸爸亲自开车送到机场，准备去上海参加夏令营培训了。
　　长这么大，黄少天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喻文州爸爸妈妈自掏腰包给他们升了头等舱，于是他更加兴奋了，上了飞机之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题更是一个接一个。喻文州一边答疑解惑一边忙不迭地给他系安全带，小声说待会起飞可能会堵耳朵，不要高兴太早。
　　遮光板刚刚经空姐提醒被推上去了，上午的阳光明明白白地投在喻文州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带了点毛茸茸的感觉。黄少天听着喻文州絮絮叨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顾着盯着对方的瞳孔出神：喻文州的眼睛怎么是深蓝色的？
　　“少天……”
　　“啊？！”黄少天眨眨眼：“什么？”
　　喻文州觉得很奇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没有啊？我没有话说，”黄少天刚否认完就打脸，“但我刚刚发现你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啊，是光照的原因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来来让我再看看！”
　　他说着就要去扒喻文州的眼睛，喻文州抓着他手腕往后躲，有点不好意思：“人的瞳孔本来就不是纯黑的，你离那么近怎么看？焦距都丢了。”
　　“那我不动，你坐在这里对着光让我看！”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喻文州只好放开他，老老实实地把脸对准窗口的阳光：“真的吗，我自己都没注意过。”
　　“别动别动！我给你拍下来！”黄少天急忙掏出手机，“咔嚓”一声给喻文州照了张大头照。飞机即将起飞，空姐从旁边经过看到凑着头玩手机的两个人，附下身柔声说先生您好请确定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哦。
　　黄少天点头如捣蒜，说确定确定，姐姐我开了！说完还怕人家不信，要调出界面冲人家扬扬手。
　　等空姐走后，喻文州小声说：“我刚刚都想夸你个‘真乖’。”
　　“我靠，你少占我便宜！我还想夸你呢！你每天都是个乖仔啦，从周一乖到周日！要不要我给你买个糖吃呀？”
　　“自己吃吧。”喻文州把眼罩递给他，自己笑着蒙上眼，不准备再和对方胡搅蛮缠。
　　他们坐在头等舱，尽管已经离发动机的位置比较远，但还是不免受到噪音的影响。黄少天本想听听提前下好的粤语歌，却根本听不进几句，直到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还在叽里哇啦地和喻文州说话，喻文州便闭着眼，时不时应他一句。
　　但在飞机猛然加速的时候，黄少天突然闭嘴了。巨大的惯性和失重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受到座椅的压迫，黄少天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话音都不知道断在了哪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飞机失事场面，黄少天看看头顶，紧张地观察氧气罩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身边伸过一只手。
　　喻文州勾着嘴角握住他的手掌，不宣扬也不解释，手心干燥，触感凉凉的。
　　黄少天低头看看他手腕处青色的血管，又看看闭着眼睛的人，实在气不过，说：“……你害怕啊？”
　　喻文州“嗯”了一声，带着笑意说：
　　“我好怕。”

　　手机屏幕上，正播放到关淑怡的《深夜港湾》。
　　“路已是有限，愿脚步放慢，莫太早分散，再请你逗留，请将这片梦，拥在臂弯……”
　　“如缺乏你难习惯难习惯，身边千般冷眼，听听北风声，多么冷，快收紧你臂弯……”

　　飞机上的空调开得很足。可是黄少天的指尖搭在喻文州手心，他觉得自己从那不足一平方厘米的位置开始，一路热到了心底。
　　他突然来不及担心电影里的事故是否会发生到自己身上。此时此刻，他只想告诉喻文州，向他许诺——自己不会每次都会害怕。
　　因为就算有一天喻文州不在他身边，只要想起这一天他伸过来的手指，他就会满心勇气。
　　可是喻文州又怎么会不在呢？
　　黄少天抓着喻文州的手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喻文州会一直在他身边。
　　这时候的他没有想过，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或有意或无意地，把这个人从自己身边推出去，推到一个离自己十足冷漠的距离，让两人恍若陌路一般分走向两条并不相交的直线。
　　这时候的他也没有想过，身边这个总是微笑着的，深蓝色眼睛的温和男孩，会在自己遭人百般诋毁的情形下还想着为他辩白，会因为不想离开他而独自一人在某一天的深夜蒙着被子失声哭泣，会从草长莺飞的季节便开始惦念一个人的生日直到绣球花开。
　　等他知道，他才会愈发体会到这份感情的沉重，以及自己绝不愿将它从生命和灵魂中摘除掉的决心。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握着这个男孩的手指拉到心口，情意切切地说一句“我好爱你”，然后微笑着仰面与他交换一个十足郑重的吻。
　　而对方则会微笑着去蹭他的鼻梁，然后亲昵而平静地回应他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