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莲花杀死之后》扶栖

32、空城戏（三）

　　顾将军：“我能犯什么病，我看犯病的人是你才对！”

　　他说这话时，刻意把隐隐作痛的腿站直了。

　　顾夫人抽泣得更厉害了，“我好心关心你，你却一直当我有病是不是？”

　　“我一个男人，在外边听个曲儿怎么了，你要这样三番五次的出来闹，你如果真关心我就该好好待府里不要出来。”

　　“顾淮楚，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既然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以后你也不用再躲着我了！”

　　顾将军料定她不敢跳，呛道：“每次都这样闹得满城皆知，反正我顾淮楚的名声已经被你给丢尽了，你跳，你倒是快跳。”

　　一旁的诗诗姑娘劝道：“将军这样说，就不怕顾夫人当真从这跳下去。”

　　顾将军冷笑，“她哪次不是这样说的，但哪次敢真的跳下去，别管她，我们换间屋子，让她一个人在这闹。”

　　顾将军搂着诗诗姑娘转身就要走，突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他失措地回头，顾夫人已经跳了下去。

　　这楼四层之高，摔下来就是不死也得伤，顾将军赶到楼下时，顾夫人正压在双辞的身上。

　　这周围的人可太机敏了，顾夫人刚跳下来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只有双辞还愣在那里，她心里甚至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伸手去接顾夫人，但这个念头被她的求生欲压下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十分的后悔。

　　顾将军拨开人群，将顾夫人从双辞背上拉了起来，双辞这才发现，那天在半日闲跳楼溅了自己一身泥水的人竟然是顾将军。

　　顾将军神色严峻，责骂道：“让你跳你就跳，你怎么这么傻……”

　　顾夫人依偎在他怀里，哽咽着，“我以为你会陪着她，一辈子不要我了，若真是那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将军看了一眼追出来的诗诗姑娘，摇头道：“怎么会，你往后可不许再做傻事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灰意冷，顾夫人没有再说话。

　　顾将军见她没有说话，心里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低声道：“夫人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炸了，我往后定不再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双辞不知道顾夫人会不会被这些话打动，但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顾将军变脸的速度太快了，她之前还在楼下听到他让顾夫人快跳楼呢。

　　长夏指着趴在地上的双辞，惊道：“哎呀，你怎么流血了。”

　　双辞本来是没有流血的，长夏这么一说，她突然感觉喉中一股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将军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双辞，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一个劲道歉。

　　双辞觉得很奇怪，她分明丝毫不觉得疼，怎么反倒流血了。

　　她正疑惑着，长夏突然将她拉了过去，指着她对顾将军道：“都流血了，估计伤得不轻，这姑娘也算是救了顾夫人一命，顾将军应该不介意接回府里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双辞刚要摆手拒绝，被长夏一把压了下去，抢先道：“顾将军说是不是？”

　　顾将军本意是想给点银子让双辞去看大夫的，但长夏这么说，倒显得他会不管此事甩手走人一般，当下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还请姑娘与我们一道回府，顾某定会请个大夫为姑娘好好看看。”

　　长夏低头，在双辞耳边小声道：“你听我的，去将军府看看大夫，事后给你五十两如何？”

　　双辞瞪他一眼，表示自己不是那种会为了五十两折腰的人。

　　长夏不动声色地在双辞背后写上一百两，双辞立即捂着胸口，虚弱道：“我这头突然晕乎乎的，心口也闷得慌，不知是不是被夫人给砸坏了，看来确实有必要看看大夫。”

　　双辞的演技很浮夸，长夏觉得十分满意。

　　于是四人就挤在顾将军的马车上一道回府了。

　　顾夫人这一跳，顾将军急的不得了，一路上对她关怀备至，先前那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全然不见了，双辞只当是自己和长夏在场，顾将军为了名声故意做做样子罢了。

　　长夏要双辞装病，双辞以为长夏是有什么阴谋瞒着她，一路上将长夏盯得很紧，直到进了将军府也没见长夏有什么动作。

　　长夏一直坐在正厅里，期间除了借用将军府的茅厕之外便没有再离开过一步，待双辞看完大夫后便跟着一同离开了。

　　离开时路过顾夫人的卧房，双辞从轩窗往里边瞥了一眼，只见顾夫人正靠在顾将军怀里，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双辞心叹，看这模样顾夫人被哄好是迟早的事情。

　　此事过后，顾将军果然没有再出去寻花问柳，倒像是真的转了性子一般。

　　而江茶见了长夏之后，病情也有了好转，不再闷在屋里画符了，每日除了去半日闲说书，便是留在家里看书。

　　扬州城下了十几天的雨，也终于放晴了。

　　天刚放晴，江茶便爬上了屋顶，还拉着双辞一道爬了上去。

　　瓦片被雨水淋了十几天，江茶特意带了软垫上来，双辞不禁感慨，不愧是经常坐屋顶的，就是有经验。

　　双辞许久没嗮太阳了，在上边坐久了竟有些昏昏欲睡，正眯眼打瞌睡的空档，突然被江茶一拽，睡意散了大半。

　　江茶指着不远处的长街，“你看那边。”

　　双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穿红衣纱裙的女子跪在街道上，将一顶轿子给拦住了，那红衣女子正是怡红院的诗诗姑娘。

　　双辞记得，那是将军府的轿子。

　　“请将军给诗诗一个交待！”诗诗姑娘的声音铿锵有力，恨不得周围的人全听见了才好。

　　那轿子里没有人出来，诗诗姑娘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周围看戏的人也围过来纷纷议论起来。

　　“这像什么话，青楼女子当街拦轿。”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顾大人在怡红院常点这个诗诗姑娘，顾夫人受不了在怡红院一哭二闹三跳楼，顾将军刚哄回去没几天，只怕是诗诗姑娘觉得将军冷落了自己，故意来闹呢。”

　　“这你都知道，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呀。”

　　“那可不，顾夫人跳楼那日我就在现场。”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将军终于忍不住掀开轿帘下了轿，他这都到家门口了，还能被这柳诗诗给堵了不成。

　　诗诗见顾将军下轿，以为他终于肯见自己了，脸上立马挂了笑意，起身挽住了顾将军的手，“将军，您终于肯见诗诗了。”

　　顾将军扯开诗诗的手，微微皱眉，“你不在怡红院好好接客，来这做什么？”

　　诗诗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冷淡，委屈道：“诗诗是将军的人，将军怎么舍得诗诗去接客。”

　　“你是怡红院的人，不接客你还能做什么？”

　　诗诗身子一僵，眼泪瞬间就要掉下来了，“可将军曾经答应过诗诗，要替诗诗赎身的。”

　　顾将军：“我不过是跟你说着玩玩，你怎么就当真了。”

　　“可将军那时情深意切，还曾对着苍天发过誓的，而且我……我有了身子了。”

　　此话一出，周围看戏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夫人是谁，扬州城有名的河东狮，这诗诗姑娘有了身孕，若是真被顾将军娶回府里做了妾室，只怕这府里要不得安宁了。

　　顾将军沉着脸，半晌才道：“诗诗姑娘成日待在怡红院，这见过的男人只怕是十双手指都数不过来吧？那么多男人找过你，你怎么就敢说这孩子是我的？”

　　周围的人听顾将军这么一说，也跟着出口贬低诗诗，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诗诗急道：“诗诗虽为青楼女子，遇到将军之后便再也没有接待过其他人，这些将军您明明都知道的，如今怎么反而不信诗诗了呢？”

　　“可笑至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又没有全天十二个时辰待在怡红院，你几时做了什么我又怎会知道，我顾某曾经是在你这里沉迷了一段时间，但是如今我想通了，只有我家夫人，才是真的关心我，真的爱我，你不过是我寻欢作乐的妓子罢了，还不快滚！”顾将军说到最后，都快要动手去撵诗诗了。

　　诗诗没想到顾将军翻脸之后如此无情，只恨自己错信了人，正要转身离开之际，顾夫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诗诗姑娘请留步。”

　　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轿帘内伸了出来，顾夫人将头探出来，“诗诗姑娘既然有了身孕，相公何不请她到府里坐一坐，再慢慢详谈？”

　　顾夫人素来爱穿紫衣，今日却挑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穿在身上，比往日多了几分明媚。

　　顾将军连忙把诗诗拉到身后，用身子挡住顾夫人的视线，“夫人怎么出来了，快坐回去，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别让这妓子脏了你的眼睛。”

　　顾夫人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半晌，突然掩面笑了起来，“相公这是做什么？若是不将诗诗姑娘娶回去，外头的流言蜚语只怕是要戳死我这个当家主母。”

　　诗诗一听顾夫人这话，挣开顾将军的手当即跪到了顾夫人身前，“还请夫人为诗诗做主，怡红院那种地方，诗诗若是继续待在那里，只怕肚中的胎儿凶多吉少，诗诗不求别的，只求肚子里的胎儿能够平安生下来，诗诗一定恪守本分，不与夫人争宠。”

　　顾夫人扶起诗诗，柔柔笑道：“诗诗姑娘快起来，既然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哪里还能这么跪着。”说着就拉住诗诗的手，朝将军府走去。

　　顾夫人执意要带诗诗姑娘回府，顾将军纵是有千般不愿，却也无法，只得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一道回去。

　　双辞与江茶围观了整个过程，双辞觉得很奇怪，不止是顾将军转了性子，这顾夫人也是性情大变。

　　先前顾夫人分明因为顾将军在外边寻花问柳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突然之间心胸如此宽敞，言行举止也比以前稳重许多，倒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双辞的错觉，方才那些围观的人群里，她好像看到了傅杳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