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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空城戏(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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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辞揉眼再看去,那绿影却不见了,心想是自己睡迷糊看岔了眼,拉着江茶回屋去了。
桃之在集市上买了些桂花回来做桂花糕,此时桂花糕正好蒸好,等着她们二人下来品尝一番。
松软香甜的糕点上点缀着一粒蜜饯,糕面撒上一层金黄桂花,清香袭人。
双辞捻了一块递入口中,唇齿间花香弥漫,入口却不觉甜腻,忍不住赞道:“桃之的手艺愈发厉害了,这桂花糕比我在集市上买的要好吃许多。”
桃之双脸微微泛红,笑道:“真的吗?”
江茶附和道:“你家小姐说得对,很好吃,如果能来杯花茶就更好了。”
桃之回到厨房,取了几块桂花糕包在油纸里放入怀里,又端了一杯花茶出去。
双辞见桃之那副藏不住心事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本想着过几日去凤眠山看看红叶,如今看桃之这副样子,一门心思扑在那卖桂花的小哥身上,怕是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桃之被猜中心事,脸上更红了:“小姐说什么买桂花的小哥,桃之听不懂。”
江茶笑道:“光听到小哥却没听到要去凤眠山,小丫头还说听不懂呢。”
“小姐要去凤眠山做什么?”
江茶打趣道:“我就说没仔细听吧,双辞是去看红叶。”
桃之如今已脱了奴籍,双辞早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那买桂花的小哥她让人打听过,叫做杨庭,家里虽说并不富裕,但为人正直,街坊邻居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
若是桃之有心,双辞便会为桃之打点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只是这事急不得,还得看杨庭自己是怎么想的。
双辞想了想,决定一个人去凤眠山,桃之一颗心都扑在了杨庭身上,不如留在这里好好和杨庭发展感情。
诗诗姑娘如愿以偿住进了将军府,府里的下人起初都挺高兴,想着府里不日便会张灯结彩,满堂红绸迎娶诗诗姑娘进门,到时候将军定会打赏众人喜袋。
顾将军虽把诗诗姑娘接进了府里,也替她赎了身,却绝口不提纳妾的事,也从不到诗诗姑娘居住的别院去看她。
时间长了,府里的下人便也明白,这诗诗姑娘虽然怀有身孕,却是不得将军宠爱的,也就顾夫人还挂念着她,派了两个丫鬟去照顾诗诗姑娘的日常起居。
诗诗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到底是娼妓女子,加之不受宠,下人们都会在背地里瞧不起她,偷偷嚼舌根。
眼看着肚子慢慢显大,柳诗诗自己也坐不住了,顾将军不来找她,那她便主动去找他。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府里的下人早早便歇下了。
柳诗诗喝了一碗安胎药刚要歇下,顾将军便直接推开她的屋门走了进来,她心中大喜,此前她还想着怎么见顾将军一面,没想到他先来了这里。
她心里欢喜不过三秒,便看见顾将军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那么多日子不来瞧她,如今一见面,竟是来赶她走的?
柳诗诗脸上笑意淡去,凝眉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顾将军屏退服侍的丫鬟,将包袱放到床榻上,严肃道:“你赶紧离开这里。”
柳诗诗听得云里雾里,她在这府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她离开,“将军这是要赶诗诗走?”
“银票和衣服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快起来,趁那疯子睡了赶紧走。”
柳诗诗不依,“诗诗身怀六甲,还能走去哪里,将军就算不喜欢诗诗,也得念及诗诗肚子里的孩儿,容我将孩子生下来再赶我走也不迟啊。”
“这事等不得!我知道那疯子在想什么,你再待下去别说是这孩子不保,只怕是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顾将军说着便掀开锦被,抓着柳诗诗的手臂往床下拉。
从前在怡红院,柳诗诗听顾将军说过不少顾夫人的坏话,动辄打骂下人不说,但凡和顾将军亲近一点的丫鬟,过不了多久便会死于非命。
但顾夫人待她极好,常差人送安胎的补品来,与顾将军口中的顾夫人大相庭径,不像是会害她的样子,就连那些嘴碎在背后议论她的下人,也都被顾夫人当众处罚了。
柳诗诗:“将军多心了,夫人待诗诗很好。”
“你别被她骗了,她以前……”
“我以前怎么?”
顾将军话未说完,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房门被顾夫人从外边推开了,她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头发微乱,显是刚睡了没多久就起来了。
顾将军把柳诗诗护在身后,“夫人不是睡了吗,怎么到这来了?”
顾夫人望了诗诗一眼,笑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不见相公就四处寻找,没想到是跑这来了。”
顾将军:“我来给诗诗送东西,这就跟你回去。”
顾夫人指着床榻上的包袱,挑眉道:“我当是什么大事,不睡觉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送这个吗?”
“是,诗诗成日在府里待着闷得慌,我想着送她出去散心,透透气。”
顾将军原以为顾夫人还会纠缠下去,没想到她只是点了点头,宽慰了柳诗诗两句,便与他一道离开了。
柳诗诗发现顾夫人临走前看她的眼神与平时不大一样,多了几分恨意在里边,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那些家里有夫人还跑到怡红院寻乐子的男人,被妻子找上门时,那些妻子就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的。
她想,也许顾将军说的是对的,她不该留在这里。
次日,伺候柳诗诗洗漱的两个小丫鬟犯了懒,从被子里伸头望见外边依然淋淋漓漓下着小雨,心想诗诗姑娘平日里都不大爱早起,今日天微凉,定是要睡到晌午才愿意起,两人合计可以再睡一会,埋头又睡了过去。
常喜在被子里躺了一会,翻来覆去却再睡不着了,起身冲着对面床铺上的春草疑惑道:“春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春草都快睡着了,被常喜这么一喊又惊醒了,她把头伸出被子听了一会,除了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一阵接一阵的“哐当”声。
春草缓缓道:“好像是什么东西敲打铁盆的声音。”说完倒头又睡了过去。
那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不太有规律,有风时便响,无风的时候便不响,常喜被这声音扰得睡不着,索性不睡了,起了床准备出去看看。
常喜寻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摸索到了一颗老榕树下。
昨夜风雨大,庭院里几株桂树花瓣全都零落了不说,树根都被连根拔起,也就这颗老榕树□□,只被吹断了几根枝干。
常喜绕到榕树的另一面,迎面撞见树干上吊着的白衣女子,常喜心头一紧,一脚踩在了白衣女子脚边的铁盆里,鞋子被盆里积的雨水浇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柳诗诗用一条白绫悬挂在树干上,自尽了。
“诗诗姑娘死啦!”
常喜一声尖叫惊起了府里一众下人。
“我去请将军和夫人来!”常喜说着往顾将军的卧房跑去。
两个胆大的仆人把柳诗诗从白绫上抱了下来,等了一会,一个围观仆人突然道:“难道昨天晚上听了一夜哐当哐当的声音,就是诗诗姑娘的脚敲打铁盆发出的声音?”
众人看了一眼铁盆,又看了一眼柳诗诗,不寒而栗,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他们每日要路过这颗榕树不知多少次,出了这样的事,难免心里发毛。
江茶屋里的黄符突然自燃起来,她从梦里惊醒,抬了一盆水把符火熄灭,急忙往将军府赶去。
她刚推开门,就见一青衣男子撑着伞在门口踱步来踱步去,她愣了一下,惊道:“大师兄?”
傅杳初闻言转身,“姑娘是在叫我?”
江茶又将傅杳初上下打量了两遍,歉意道:“我认错人了,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傅杳初:“请问双辞可是住在这里?”
“她出远门了,不在这里。”
“可否请问去了何处?”
“你是她什么人?”
“在下傅杳初,是她未拜堂的夫君。”
江茶想了想,摇头道:“她没有说去哪里,只是有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待傅杳初走后,江茶方才喃喃疑惑道:“怎么会如此相似。”
江茶来不及多想,将军府里便传出了一声尖叫。
她很轻松的跃入将军府,只见一群仆人围在榕树下守着柳诗诗,江茶心里一惊,这里果然出事了。
春草望见她,不悦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将军府?”
江茶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是你家夫人的朋友。”说着不作停留,急急往顾将军卧房奔去了。
江茶来到顾将军卧房门前,一个小丫鬟跌倒在地上不停地哭,江茶问了几句话都没有反应,看上去是被吓坏了。
卧房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江茶推开门,只见顾夫人穿着一身戏服,兰花指微微翘起,双指捻着发丝咿咿呀呀地绕着屋子唱戏。
顾夫人见房门被人推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相公,你可来了。”
江茶推开门便闻到一屋子的血腥味,皱眉道:“我不是你相公。”
顾夫人作受惊状,步子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悲伤道:“那我的相公,他去哪了?他为何不要奴家了!”
“他去哪了呢。”顾夫人呢喃着,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只见顾将军整个人浸泡在血水里,被铁丝勒住的脖子已经流不出血来,已经死去多时。
顾夫人惊讶道:“相公,原来你在这里啊。”
江茶逼近顾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道:“我念你身世凄惨饶你一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顾夫人兀然一笑,“绕我一命?你几时绕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