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莲花杀死之后》扶栖

30、空城戏（一）

　　扬州城西街的半日闲茶楼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故事是一等一的好，绘声绘色，扣人心弦。

　　近来连下了七、八日的雨，不宜外出走动，茶楼里却是座无虚座，只为了听那说书人讲故事。

　　这日双辞刚到茶楼门口，油纸伞上的雨水还没抖落干净，便见茶馆二楼的窗户那跳下来一个玄衣男子，那男子双脚落地，重重踩到地上的水潭里。

　　事发突然，双辞来不及躲开，活活被溅了一身水。

　　玄衣男子见到双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了声歉便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那人看着好生面熟，直到男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雨幕里，双辞才收回视线。

　　好在手里的稿纸并未受到波及，双辞掏出绣帕将衣裙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转身走进了茶楼。

　　“顾淮楚！我知道你在楼上，你给老娘滚下来！”

　　顾淮楚是扬州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早些年在战场上打仗时伤了腿，辞了官在家中休养，出于尊敬，扬州城的百姓见了他都会尊称一声顾将军。

　　顾将军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着家，晴天往怡红院跑，下雨天就往半日闲或者一些酒楼跑。

　　天晴的时候顾夫人很少找顾将军麻烦，对于他的那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到下雨天，顾夫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管顾将军在哪里，挖地三尺都要把他揪回家。

　　今日正是下雨天。

　　茶楼里，本该在竹帘后边说书的先生却不在原位，只见大堂之中有一贵妇打扮的紫衣女子单手指着二楼，一边骂着一边要往二楼上去。

　　此人正是顾夫人，她身边围了两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别拦着我，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拦我的路！”顾夫人饶是嘴上再厉害，却也推不开拦路的两人，一怒之下，抓过邻桌的茶盏，一把摔在了地上。

　　茶盏一碎，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噤了声。

　　这半日闲茶楼的主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胆敢在这闹事的人不多，这顾夫人算是第二个，上一个已经被茶楼主人派人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顾夫人，顾将军今日真没来这里。”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二楼传出来，双辞抬眼望去，只见二楼栏杆处依着一个青年男子，正是此间茶楼的主人——长夏公子。

　　“顾夫人今日就是把我这半日闲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顾将军一根头发丝。”长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些不屑。

　　长夏这人一向很傲慢，与他说话总能让人感到不舒服，双辞和长夏接触久了才发现，除了说书先生江茶，这人对谁都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仿佛别人都是他脚底下的蝼蚁。

　　有一回双辞跟长夏说了自己的想法，长夏竟回了她一句，“我与众生云泥之别，这不是自翊高贵，而是本就如此。”

　　傲慢，相当的傲慢，要不是因为江茶拦着，双辞早就把这人打一顿了。

　　顾夫人怒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

　　长夏轻轻抬手，示意拦路的两个护卫让开，“既然顾夫人不信，大可上来一看，只是这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没能在这找到顾将军，我茶楼今日因你亏损的银子，你可得十倍奉还。”

　　他越是这样说，顾夫人就越是觉得顾将军就在二楼。

　　“十倍就十倍，我还能没钱赔你这小小的茶楼老板不成？”顾夫人冷哼一声，提着裙角就往二楼走去。

　　待顾夫人上楼后，长夏派了几个人在她身后跟着，看她一个雅间接一个雅间地找人。

　　趁着顾夫人找人的时间，双辞上楼把纸稿交给了长夏，长夏又派人拿了一袋银两给双辞。

　　那顾夫人搜到最后一间时，长夏挺身拦在了门口不让顾夫人再搜下去。

　　顾夫人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夏道：“顾夫人，找了这么多间还不死心呢？这是我家说书先生的休憩之处，可不能让你随便搜。”

　　顾夫人讥诮道：“你拦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钱吗？我搜完之后若是顾淮楚不在这里给你便是，让开。”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我家先生素来爱干净，可不能脏了眼睛。”

　　其它雅间被顾夫人打扰到的客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合着他们这些花钱的还不如一个说书的重要。

　　长夏这话摆明了是要激怒顾夫人，那顾夫人是个脾气暴躁的，按理说听了这话肯定要跳脚，但众人盼了半晌，顾夫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见顾夫人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尽数拍到了长夏手上，“够了吗？”

　　长夏望着那几张银票，脸上的神情叫人难以捉摸，说是生气吧，不是，说是高兴吧，也不是，倒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双辞想，若换做别人肯定就将钱收下了，但这可是长夏，是她在扬州城见过最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她给长夏写故事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但却见惯了长夏时不时对茶楼里的客人免单，全凭两个字——高兴。

　　见的次数多了，双辞便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当长夏做出一些挥金如土的事情时，都是江茶来半日闲说书的时候。

　　江茶虽是说书先生，来半日闲的次数却并不是很多，她一般会在下雨天来说书，若是不下雨，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趟，即便是来了也不是来说书的，而是来找长夏江湖救急的。

　　这也算是下雨天半日闲座无虚座的原因之一，当然更多人还是为了江茶讲的故事而来。

　　比如《霸道王爷爱上我》、《下堂王妃带球跑》、《修仙的诱惑》，其中《霸道王爷爱上我》最得扬州城众多贵女喜爱，这也是半日闲茶楼一到下雨天女性客人就多的主要原因。

　　近日连下了几天的雨，正是长夏散财的时候，双辞想着，依照长夏那个傲慢的性子，被人拿钱侮辱了肯定要拿钱再侮辱回去。

　　不知是这一次下雨天太长，还是长夏对茶楼经营不善导致他不再财大气粗了，只见他拿着银票，在双辞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挪到了一旁，轻声对顾夫人说了声“请”。

　　双辞目瞪口呆，长夏竟然为了银子折腰了，可见这场雨把他家底败光了不少。

　　顾夫人刚要伸手推门，只见门从里边被人拉开了，一身白衣道袍的江茶从雅间走了出来。

　　江茶淡淡看了长夏一眼，转头对顾夫人道：“夫人，您来晚了，顾将军真不在这里。”

　　顾夫人往雅间扫视了一遍，发现顾将军确实不在里边，“还不是你们阻拦我，让他趁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