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85、若有来生·成亲可好

　　在封印中与四只凶兽共存的三千五百年里，她有一部分灵魂会因为封印的不完全而出现在人间，和穷奇一起。
　　穷奇一副着她的灵魂到了人间，吸收了她的情绪，他是白虎的恶，更是人间的恶，现在他有了初一的所有负面情绪，所以他也是初一的恶。
　　没人比穷奇更了解初一，同时，也没人比初一更了解穷奇。
　　每次在封印穷奇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穷奇的情绪，那里面包含了人间的所有负面情绪，不止有愤怒、憎恶、仇恨，还有悲伤。
　　穷奇是白虎的悲伤，他悲伤于自己所爱之人的死去。也是初一的悲伤，她悲伤于她自己曾经的罪过，悲伤于不得不离开那个她深爱之人。
　　在封印之中，她的灵魂一直和四只有着不同悲伤情绪的凶兽在一起。他们是整个世间的罪恶，也是整个世间的伤痛。
　　每一次清洗大地，都吞噬掉整个世间的喜怒哀乐。如果说世间的罪恶已经到了不得不被清洗的程度，那也说明，世间的伤痛，只有靠这样才能缓解遗忘。
　　他们在天弃山脉里，被人遗忘。
　　只有他们，才记得世间的伤痛。
　　混沌曾说，无论人们怎么挣扎都跳不出这个循环。他说这话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怀着对世间的憎恶与愤怒说的，而现在的初一明白，他说这话时有着深深的悲哀。先前他们从初一的封印中看不到未来，如果只是再被封印三千五百年，依旧会重蹈覆辙，如此不如将一切清洗。
　　而此刻，初一终于要接纳他们，带走大地的所有痛苦。
　　他们吞噬了太多的伤痛，明白这片大地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所有人都在为生存的艰辛而挣扎，每一个人都想光明磊落地活在这片大地上。最后才爆发了无法调和的战争。
　　初一与他们在一起一通封印了三千五百年，每天都在重复着曾经的日子。每一次她都能更深的体会到，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哀痛。
　　“大地在哀鸣，我们要为她缓解疼痛，所以要清洗这一切。”混沌重新变为人形，其他的凶兽也各自化作原本的模样。
　　看着他们，初一打开了自己的怀抱与心灵：“我接纳你们的一切，释放所有的痛苦，然后到那个时候……”
　　“我会在你妖变的那一刻杀了你。”小鱼在一旁目光灼灼。
　　初一看着他，有些欣慰：“蠢鱼，你果然还是很蠢，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但是世间需要你这样的人，你是灵魂最纯粹之人，新生的世间需要你来引导。那里有着所有人的光明未来。”
　　小鱼咬了咬牙，手有些颤抖。
　　看着他这幅模样，初一闭上了眼：“到最后，你还是这么不中用的样子。”她睁开眼，如碧波秋水，“拜托你了。”
　　四大凶兽霎时化作黑色雾气向初一的身体聚集，一时间她感受到极度狂暴的情绪——那是整个世间沉淀无数年的情绪。
　　她痛苦地叫喊着，而重明延缓了的黑暗此刻也陡然加剧了侵蚀，初一此刻正吸收四大凶兽所有的情绪，所以她的情绪爆裂同时加剧了世间的罪恶，那些侵蚀的黑暗已经完全与四大凶兽本身没有关系，正在转移到初一身上。
　　她的心口灼热，靠着全天下最强大的灵力苦苦支撑，强硬地收容着那些妖力。从前她就是为了清除这些世间之恶而生，只是封印并非正确的方法。
　　她的灵魂已经因为常年封印而破损不堪，所以再度封印的结果就是她的灵魂会与封印一并消散，同时将那些恶同化在灵魂之中，消散殆尽。
　　这才是正确的方法。
　　她，无论是白衣还是初一，天道留给她的结局一直都是与罪恶同化消失。这三千五百年是她消失的漫长过程，无论重明有没有阻止她，消失都是她作为一个生命诞生出来的，唯一使命。
　　小鱼木剑上的那道朱砂咒印开始发出灼热的光芒，里面传来了凤鸣。前面因为初一的事，小鱼不在都没什么人在意，他被朱雀找了过去，那时，朱雀全身燃烧着火羽，俨然像快熄灭的火烛。
　　“上虞初一已经快要履行她最后的使命了，也许会有很多人来阻止，但是你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
　　朱雀说着，在小鱼眉心中点亮了一束光明：“你作为后羿时，毫不犹豫牺牲了自己。正如你所说，你爱着这片大地。千秋的死，更让你觉悟了保护这片大地的决心。”
　　“我将重新化作星宿，助你一臂之力。”
　　此刻。
　　初一周身已经是妖气浓郁，她的灵魂里收纳了大部分四只凶兽的气息，同时，她的□□原本就是白虎的血肉，自带了白虎的妖气，此时也被牵引出来，一道道银芒在她脸上、身体上勾勒出道道虎纹，她双手着地，四爪有如虎爪，黑气浮动，出现虚幻虎影。
　　小鱼见状，想起初一的话——
　　【你这是缚咒，只对妖有用的。我是人，对我没用。】
　　他猛然一睁眼，眼角有泪滑下，大喝一声，木剑上的朱砂咒印恍然浮现出出朱雀身影，小鱼一手画符，一手引剑刺了过去。
　　此刻的初一突然一睁双眼，口中发出一声虎啸，掀起庞然气流，小鱼险些被掀翻吹走，但是朱雀之力护住了他，帮他抵御了迎面而来的煞气。
　　他的眼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黑暗在侵蚀一切，如果再不将初一斩杀，那么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小鱼咬牙迈开了脚步，双手举剑，那道缚咒变作火焰锁链捆绑住了初一。
　　小鱼是天下最愚钝之人，拿着那把天下最钝的木剑，他流着泪，看着妖化的初一，大喊着的同时灵力灌输到木剑之中，木剑上蹦开道道裂痕，里面透露着烧灼的气息，朱雀之力被引领着，小鱼一气运起，丹田忽悠风声起，他好似又听到了初一的声音——
　　【蠢鱼，剑，要握好。】
　　一时间仿佛清风给了他助力，他拿剑的手顺势斩下，欲取那个天下最自私可恶之人的性命。
　　他闭上眼，流着泪，火焰被无情挥斩，却只听“当”的一声，剑势被人拦下。
　　立刻开眼看去，小鱼对上了那双金色带着杀意的眼眸。
　　一击攻击未成，朱雀之力感受到了阻碍，立刻鸣叫一声自行发动，冲击过来，祸斗脸上的妖印浮动，杀气迸发：“滚开！”
　　而后黑色天火陡然蔓延开来，带着不输朱雀之火的气势与之狠狠相撞在一起，祸斗并不耽误，后腿一步，一爪撕上初一身上的缚咒封印。但是那被加持过完全针对初一的缚咒一时并不能打开。
　　小鱼见状，拿着剑重整了架势：“请让开，我必须杀了她，这也是初一希望的。”
　　“放屁。”祸斗凤眼斜睨，难得说出粗鄙之语，“她想死是她的事，你想杀她就是我的事。”说着，天火凝成黑色天狗毫不留情地向小鱼扑去，结果祸斗刚想抬手接连攻势，被一只手拉住，惊讶之余回头，对上了初一闪着黑气的银眸。
　　“小狗……你杀他，问过我了吗。”
　　祸斗突然想起在这个时代刚找到初一的那天，也是如此，他想要教训那个人类，被初一拦下。此刻初一身上的妖气浓郁，只是还掺杂了更多不属于她的妖力。
　　“小狗，我的天命如此。不管是不是赎罪……我都要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哪怕那个未来没有我。”
　　初一身上的妖气被缚咒暂时锁住，但是天地间被黑暗侵蚀的速度越来越快，小鱼感受到这点，再度引剑劈来：“再不快点，这个世间就完了！”
　　祸斗听也不听，黑色天火骤然升起，他脸上妖印浮动，天火瞬间蔓延天地开始焚烧大地：“那我们试试，是我烧的快，还是侵袭来的快，还是我杀你更快。”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小鱼，初一挣扎着扒住了祸斗。
　　“我不是为了天下才选择去死，我是……”
　　“我会吃醋。”祸斗平静说道，“无论你为了谁，我都会吃醋。”说着，他吻上了初一，他感受到了那股凶恶的妖力在初一的体内翻腾，唇齿交错间，有股灼热的气息也随着一吻传递到了他的体内，有如烈火焚烧，一瞬间他与初一感同身受。
　　松开了她的唇，祸斗柔声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我的未来去死，那也不必了。没有你的未来，我不要。”
　　这话初一先前也说过，听到这她愣了，刚想说话便被祸斗打断。
　　“初一，我们成亲可好。”
　　“现在？”
　　“来世。”祸斗难得一笑，如融化三尺之寒的春风，“若有来世，你要嫁给我。”说着，他一口咬上了初一的血肉，开始用强硬抢夺的方法将那些凶恶的妖气引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小鱼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朱雀之力毕竟有着朱雀之灵，立刻就要上前阻止，牵动着小鱼的木剑一起冲了上去。
　　祸斗散发出自己不祥的妖气，将天火释放而出，不顾目标地席卷大地，就如他所说——
　　他是人间的灾祸，是世间的灾祸，现在，他将化身真正的灾祸。朱雀之灵被汹涌的天火浪潮扑灭，天火却绕开了小鱼，独留他呆在原地。
　　曾经初一为了阻止他的暴走将蕴含自身灵力的血肉喂给了他。初一是世间灵力至纯至强之人，灵力本身带有驱散灾祸的效果，所以能够承担穷奇这些凶兽的煞气。
　　他吃过她的血肉，体内有着她的灵力。加上他的天火之力，也开始强行支撑这些煞气妖力。
　　祸斗不顾一切地吸收初一身体里的煞气，初一想要挣扎开来，但是身上有那道缚咒根本没法动弹，同时，因为煞气的消失，□□的元气也一同被祸斗抢夺了过去。
　　察觉到这点的祸斗松开了口，一边忍着那些煞气烧灼的剧痛，一边咬下了自己胳膊上的血肉，不顾她的挣扎，流着鲜血的胳膊堵住了初一的嘴，逼着她吞食，让自己的妖力去填补初一刚刚损失掉的元气。
　　穷奇的声音响起：“小鬼，你想代替她吗。”
　　混沌之影也浮现在祸斗的背后：“你的确自带煞气，与我们有些相似，在这个世上也是不祥的存在，天降灾星，名为祸斗，原来如此。”
　　说话间，那些凶兽的煞气全然进入了祸斗体内，而初一身体里只留下了纯净她自身的妖力。妖化已经成型，她的白虎之力被激发，她已然是纯妖之体，那个缚咒依然有效，只是她此刻有些虚脱无力。
　　祸斗放开了她，对她说道：“我找了你一次又一次，等了你一个又一个百年，为你学了渔歌，学会了做很多很多包子，也独自捏灭无数盏灯。也许我们的相遇是连天书都懒得提到的无所谓的一点，但是现在，整个天道都必须记录下我们的离别。”
　　初一看向他，祸斗与她靠着额头。
　　“这次，轮到你了。我会等你来找我，若有来生——”
　　“我们成亲吧。”
　　说着，祸斗离开了初一，走到小鱼身前，拿起了小鱼手上的木剑：“人类，动手吧。”
　　小鱼反应了过来，四大凶兽的煞影浮现在他身后，朱雀之灵重新融入木剑，他高高举起——
　　“住手！！”
　　在初一的喊声中，小鱼挥剑看下，连同那些世间之恶一起，朱雀之灵与焚世天火一同席卷而来，将祸斗的身体吞噬殆尽。
　　一道冲天气焰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冲破了那些黑暗污秽，一道清澈的灵力不受控制地从初一体内迸射而出，将那些污秽净化干净。
　　那是她体内残留的封印之力，是天道留给她消灭世间之恶，现在那些恶不在她体内了，但依旧需要这道力量，于是顺应天道，那道力量脱离了初一，自行净化了天地。
　　清风吹过，那道缚咒终于因为力度不够而自行解开，初一看着自己的双手，唇边还留着他的温度，体内还有着他留下的妖气。可是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存在——
　　天降灾星，名为祸斗。
　　她每一次封印穷奇，都会翻开无字竹简，看到自己的过去，想起自己的罪孽。无论哪一次，天书上浮现的字符没有一点提到曾经有只小黑狗抢了她的包子，那只小黑狗追着她来到了红衣家的外面，无聊的时候自己会抱着那只小黑狗说话，天上有九个太阳的时候，它跑出来找她，把她从尸体堆里挖出来，给了她活下去的温暖。
　　作为白衣，早就忘记了这只黑色的小狗，临死前才看到它。
　　因为与她一样，那只小黑狗是无所谓的一笔。在白衣的人生中，红衣已经占据了一切。
　　天书记载了三次相遇，一次是红衣遇到了白虎，一次是红衣救下了白衣，还有一次是白虎遇到了白衣。
　　他们的相遇，是整个天道中最不值得一提的相遇。如果说那三次相遇为后来的事情做了铺垫，还有些价值。那么他们的相遇，在那个时候，都不能称之为相遇。
　　谁能知道，来世真的还会再见。来世你真的给我做了那么多的包子，早就超过当年落在污水里的那一个。
　　初一喃喃念出了曾经红衣最爱唱的歌：“晚风尽，江水清，晚霞红万里；话黄昏，书半生，无人与我捻熄灯。”
　　泪水潸然滑下，祸斗的话语浮现在耳边：
　　【这次，轮到你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