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82、我的赎罪

　　她再度来到了南海，上次是为了找小鱼才跑到这，现在蠢鱼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也不关心，左不过是死了，只要她把世间的秩序恢复，所有死去的人都可以正常往生，活在一个祥和宁静的人间。
　　只要天地秩序恢复，灵魂可以往生，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么现在谁死了，都跟她没关系。
　　初一冷着眼，提着银枪，看着海面。
　　玄武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两界的通道，但是这里浓郁的妖气显示依旧有不少妖族通过了通道，那些妖不知在哪兴风作浪，想去妖界讨伐的人族估计此刻被自己捅的篓子弄得应对不暇。
　　总算没人来妨碍她了。
　　她舞动着银枪，卷起巨大风浪，猛然一劈便分开海面，形成一道通路，通道之中，站着个苍老的鲛人。
　　鲛人杵着个拐杖，神色萎靡，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初一不认识他，因为前面来的是化作她模样的朽木，但是对方明显认识自己，一副老早就在这等着的模样。
　　“你知道我要来。”
　　“毕竟，我跟你算是老相识，虽然一直都是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那话就好说了，”初一伸出手，“拿来。”
　　老族长没有反应，见状她又说道：“游敖死的时候，引我在他身上开了个口子，从而打开了两界通道，他和鱼肠剑化为一体了，在封印上开个小口子还行，捅开个窟窿还是做不到的，用鱼肠剑打开封印这种事自然只有我才能，毕竟——”
　　“鱼肠剑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他成为了鱼肠剑的一部分，让我‘用’了他，在当时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了通道。”同时也让作为封印一部分的毕方就此殒命，刺激我释放了穷奇。初一想着勾起了唇角，完完全全被算计了，现在想来她心中涌现的不是愤怒，而是对游敖的敬佩。
　　“在你成为封印，和四兽一起将两界隔开的时候，我就见过你。”老族长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个时候你已经只剩下一道灵魂，消失之后，地上出现了一把像匕首的短剑。我捡了起来，玄武大人说既然我和它有缘，就给了我。想来前面玄武大人曾对我说，后面有些事要对不住我们鲛人族了，说的就是这个。你在隔开两界之时就能屠杀这边所有生灵，之后再次为了鱼肠剑又灭了一遍我的族人。”
　　老族长脸上的道道沟壑显得阴森。
　　“自那个时候的大地劫难过去了三千多年，你现在还想来对这里做和之前一样的事吗！”
　　初一面无表情，冷漠道：“关我屁事。”
　　说着她摊开手：“要我说，整个人间做得唯一正确的事，就是诞生出红衣。因为红衣，你们才能有幸继续活着，我想让这个世间、这片土地继续存在不被穷奇混沌他们清洗的理由，也只有为了让红衣的灵魂有所归属而已。不过现在多了几个灵魂，你们应该感谢他们，没有他们，”
　　“我才不要管你们的死活。”
　　老族长听到这里更加愤怒，身后的大海有如在呼应着他的愤怒一般，卷席起浪涛。
　　自己果然是这么的罪无可赦。
　　看着老族长对自己的仇恨目光，她却笑了。这才是罪人应该得到的眼神——仇恨、愤怒、敌视。
　　这个世间的人对她有太多的误解，怎么能对一个罪人投以鲜花与掌声，真是脑子有问题。
　　她脚下一发力，提着银枪便冲了上去，结果迎面而来的一记浪涛却并没有包含杀意，她一记银□□中了老族长的胸膛，她没有料到接下来的海水却充满了包容之力，柔和地冲刷着她。
　　她有些木楞。
　　老族长一口鲜血喷出，洒到初一的手上，初一抬头，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愤怒的眼神。
　　老族长眼神同情地看着她：“只能用让所有人都憎恶你的方式才能活下去，对你来说最好的报复不是痛骂你一顿然后将你杀死，而是让你心怀愧疚。接下来你还是要跟从前一样，用生命来封印一切让大地免遭清洗吧，辛苦你了，还有，谢谢了。”
　　他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对你的报复，就是让你身上，再背负多一点罪孽。”
　　而后，老族长向后缓缓倒下，初一愣在原地，看到他的伤口处发出幽蓝的光，木然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十分冰冷触感的东西，扯出来后，她再度无言。
　　这个熟悉的触感，外加心口一痛，正是这柄匕首，或者说是短剑，当年刺破了自己的心口。
　　初一跪在老族长的尸体旁，一边的鲛人族人都静默无言，她满手血污，扶着额头笑出了声：“一个罪人身上不管再背几条罪孽，最后的刑罚都不会变，你用这种办法，是想再提醒我是有多么无法饶恕吗。”
　　她缓缓起身，将鱼肠剑跨在了腰间，拿起银枪，转身离去。老族长死得很安详，挂着宁静的微笑，仿佛得到了救赎，初一看着他，终于笑不出来。
　　“你的报复，我收下了。”
　　我会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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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一片混乱，妖邪在四处侵害人间，憎恶、仇恨、愤怒充斥整个人间。两界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隔绝两地的结界也千疮百孔，初一看着这个斑驳大地，想起来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她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红衣想要拯救这样的大地，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等到饕餮和梼杌的封印也被冲破，可能就要真的迎来大清洗了吧。
　　清洗完后所有灵魂都会被封锁在黑暗中，这就是放任自己的憎恶不管的代价。新生的大地会重新诞生纯洁的灵魂，但是那些灵魂里，不会再有红衣。
　　初一的目的地很明确，她现在拿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鱼肠剑，当年她还欠了一个人债，在重新完成封印前，必须还清。
　　银枪背在身后，那不是她的银枪，这把银枪属于那个意气风发的狂妄青年的，不是她这个卑鄙小人的。
　　对她来说，果然还是用来偷袭的匕首比较适合，当年的那把匕首被加工成了现在的鱼肠剑，长度上还是很短小但是已经属于短剑，而非匕首，但用起来依旧很顺手。
　　初一随手划破一个妖怪的咽喉，而后引领无尽风意将它消灭殆尽后，又随意挥舞了几下短剑后，觉得很称心如意。于是终于向那个地方走去。
　　此刻在南海。
　　朽木看着鲛人族在收拾老族长的尸体，上前查看了一番，感受到了鱼肠剑的气息，他能隐约看到玄武卡在两界中的身影，喃喃自语：“再这么放任她下去就不妙了……”
　　他耳边突然传来玄武的声音：
　　“封印已经快破碎了，但是就算是她，也无法修补要破损的封印。”
　　“？那怎么办？”
　　“她也很清楚这点。只有重新封印一次才行，但是重新封印的话有一个条件。”
　　玄武在朽木的耳边说着，朽木的眼睛越睁越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疯了吗？！”
　　“对于她来说，只要灵魂还存在就够了。”
　　“这绝对疯了！”朽木起身准备离去。
　　“想要阻止她吗？”
　　“不阻止才有问题吧。”
　　“但是，如果不那么做，封印就无法完成，世间会迎来清洗。这片大地已经承受不了了，很可能还会再度沉入海底。等到我再次把大地驮上来，世间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朽木突然愣在了原地，挣扎着说道：“但是封印成功的话……”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恨捶着沙地：“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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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言被带到一个山坡边，她在此之前从未来过这里，白虎甩着尾巴倒是很熟悉，虎王狼王对一切都很怀念，终于他们走到一个洞窟前。
　　看着这里，双王感触极深。
　　白虎率先走了进去，双王尾随其后，狐言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里面真的是别有洞天，一些发光苔藓将这里营出一种奇幻氛围，往深处走，竟然宛若一片小天地。
　　一个小瀑布提供着水源，里面有一些随着水流游来的鱼儿，上方不可思议的有着蓝天白云，但是充当“太阳”的是聚集在一起的发光苔藓。四周环境幽静，宽敞明亮，一个长廊别院就这么呈现在众人眼前。
　　白虎随意跳上了一处山石，居高下望着一切，狼王看着神情复杂，看了眼发呆的狐言后，走到白虎身后。
　　“大人，三千多年来……您一直在这。”
　　白虎像大猫一样打了个哈欠：“初一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狐言一惊。
　　“当时我没心思弄这些，只是她出生后我觉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她在，我也在，如果红衣后面再回来的话就齐全了。于是将这里稍微收拾了下。”
　　这个庭院，一如当年那个小小人拿着长扫帚清扫的庭院，红衣坐在长廊下教她写字，而白虎，则没事过来找找麻烦。
　　什么都没有变。
　　白虎浮动着长须，慢慢趴了下去。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找回红衣，还是救下初一。
　　他依旧是天下无敌的白虎，保护着人间千年无虞，但是……
　　谁又来保护过他的天下，谁又想过他的庭院。
　　白虎想起了那只黑色的小狗，不自觉地咧起了嘴，龇出了牙。为了救那个死脑筋的小鬼，他可是特地做了红娘，如果连蠢小子都失败了……
　　不。白虎把这个想法赶走。
　　蠢小子是我自己亲自选的，丫头再怎么死脑筋，总该贪恋人家美色舍不得就这么去送死了。
　　狐言坐在长廊上，依旧无言。
　　重九黎回到了天狗族，想去找重黎将这些事情说清楚。
　　“爹……”
　　重黎仿佛预料到他今天回来一般，看着重九黎驾着妖风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看着天边翻滚着不祥乌云，示意重九黎不用再说了。
　　“还是变成这个样子了。”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弟弟。”
　　“那小子还没出什么事，况且，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人保护，他也枉作‘灾祸’了。”重黎说着这话，语气中饱含信任，“当年天地浩劫之时，天狗族还是个很小的族群，只能想尽办法东躲西藏，只是如果天要塌下来，哪里又能安身立命。”
　　“父亲的意思是……”
　　“让族人都四散出去，让一部分弱小的妖族都聚集到天狗族来，那个臭小子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作为大哥要连他的那份一起，张开结界，抵御浩劫。”
　　“是！”
　　重九黎立刻动身，之后从旁边走来一人。
　　“夫君，祸斗的事……你如何打算。”
　　重九黎看了眼自己的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裂缝，彼端便是人间的方向：“他跟上虞初一也许早有牵扯，但是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上虞初一不知道，白虎却知道。”说着看向妻子，“你也早就知道，是嘛。”
　　锦笙笑得很有深意：“有些事，虽然发生在现在，但是却可能也发生在过去。”
　　重黎无言，只是搂紧了妻子，想说什么，话到嘴巴却说不出口。
　　锦笙开口道：“我的生辰还有几天，届时如果祸斗能带着她来，我们应该能做一做主。”
　　“只要白虎肯放人。”重黎看着黑云，接着道，“以及我们都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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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在找人，正派弟子自然首先冲在前面，他们不仅要顾及进攻而来的妖兽，同时还要留意周边的消息。
　　祝曦身上的伤添了又添，终于将一众妖兽侵剿完毕后，他喘着粗气问道：“有消息吗？”
　　旁白负责治疗的灵犀愣了下，而后摇摇头。
　　祝曦一咂嘴，扬手一击飞剑杀死企图偷袭的妖兽，而后起身推开了灵犀：“上虞初一！必须得尽快找到她！”
　　灵犀目光闪烁了几下，问道：“她……真的能歼灭如此数量的妖怪，封印穷奇吗？”
　　“她就是为封印穷奇而生，必须得能！不然……这个人间！”
　　“没错，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类在，这个世间才需要清洗。”一个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中。
　　黑云聚集，在众人眼中出现一个庞然虎影。
　　穷奇一震双翅，一声猛啸，一团团煞气立刻包裹住了这群到门弟子。
　　“我就是你们的恶！就是你们成就了我，现在指望她能够救你们？你们回去问问那些知道过去真相的人吧！三千多年前的封印，你们为了你们人族都做过些什么！”
　　说完穷奇口吐火焰，将大地烧成一片焦土。
　　就在那来自地狱的火焰要烧穿祝曦和灵犀的合力防御时，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张开更强的防御盾挡下了这一击。
　　祝曦向旁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负重前行，他的背上背了很多受了伤的人，尽管如此，他张弓搭箭的身影也依旧稳如泰山。虽然少年脸上很多污秽一时没能看出原先的模样，祝曦还是认出来他：“你是……跟在上虞初一身边的那个……”
　　“……”少年看向了天空，“你说得很对。我不能让初一再去封印你了。”
　　穷奇露出玩味的目光。
　　“如果再度用从前的办法封印——只能先完全解开现在的封印才行，届时，你们的力量会杀死无数生灵，即使她再封印成功也没有任何意义。”
　　祝曦听着这话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小鱼。
　　他放下身上的人，再度张弓搭箭直指穷奇：“我会杀了你。赶在她之前杀了你。”
　　穷奇露出了鄙夷目光：“我乃人间之恶，你如何杀。”
　　小鱼一箭射出发出耀眼光辉，全然将穷奇的妖气净化了去。
　　“这是？！”
　　“只要没了依凭你就无法存在，将那个封印连同你们一起除去，世间就能恢复宁静，”
　　穷奇的这一部分正在慢慢消散，末了他嘲讽地说道：“你想杀了上虞初一，你可以去试试，那样会导致什么结果。”
　　小鱼背着木剑，上面的朱砂闪烁着红光，他不再是跟着初一的小小少年，此刻他眉宇坚毅地说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