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75、前尘往事（2）

　　妖族兴盛的理由有很多，一方面是他们自身本就过于强大，还有一方面便是人祸太多，战乱不断，从而导致妖族肆虐。终于舜帝平定了战乱，让人族终于可以从战火中修养身心，但是数量已然增多的妖族，不可能自然而然地消亡，对着人族虎视眈眈。
　　红衣作为舜帝的子女，自然而然地将护卫人间当作自己生来的使命，加上她天生就灵力斐然，有充沛灵力的人类一向都是妖族的目标，就算她不降除魔卫道作为己任，那些妖族天生就会找上门来。
　　正当她一段红菱藏着袖箭斩杀掉一只破坏村庄的妖怪时，一个声音懒懒地响起：
　　“听说你在找我？”
　　红衣回头，一个背着银枪的青年，捧着脸，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自己，来者虽然没个正经样，但是一身煞气一点也不收敛，周身仿佛吹着不散的风，一片叶子悠然飘落，刚要经过他的肩头便立刻被碾碎成渣。见此红衣心中一凛，转脸正色道：
　　“你便是近来穿得沸沸扬扬的妖，白虎？”
　　青年并没有否定，只是失望地叹了口气：“那你就是最近妖兽里说的那个有着百年难得一见充沛灵力的人类？”
　　红衣一怔，随即红菱飞舞在边，神色警惕：“想取我性命，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白虎起身，扭了扭脖子，又叹了口气，耸肩：“太失望了，还不如找舜帝打架。”
　　说完天边吹来一阵西风，立刻飞沙走石，几粒砂石被掀起扑面而来，谨慎之中红衣操纵红菱护住了几处要害，挡住面门，等风声停息，红菱轻拂灰尘，红衣四下看了看，哪还有那白虎的身影？
　　愣了愣，她终于知道白虎口中的“失望”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被人如此看不起的屈辱立刻涌上心头，同时心中莫名有些留意——
　　无论是人是妖，上来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而刚刚那人……
　　白虎驾着西风，随性而游走世间，懒懒打了个哈欠，心想，刚刚那人也太弱了，灵力的确不错，但肉眼能看到的弱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前面找朱雀又没打成，反正无聊，玄武虽然天天躲在龟壳里，但也算是个很好练手的靶子。
　　心中打定主意，白虎在空中一个劲风旋转，便向南海而去。
　　他们的相遇没有漫天飞花的戏剧感，也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柔情，就是在一个稍微有些破败但平实朴素的村庄里，风吹得灰尘满面，红衣经过打斗有些疲惫和狼狈，白虎从来瞪着没睡醒的死鱼眼，兴致缺缺地看着她，旁边还倒了一只煞风景的妖兽在口吐白沫。
　　美好是没有的，命中注定的邂逅也是不存在的。
　　只是单纯地，今天白虎路过这里，恰巧看到了个人类，那个人类是听说过的那个，但是没有传闻中的强，他很失望。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对于红衣而言，则回家开始闭关。因为今天被看不起了，她很屈辱、很悲愤，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天资卓越，希望下次遇到的时候最起码让人家能正眼看她。
　　后来，白虎去了南海找玄武，对着脾气很好躲在壳里的玄武，用尽手段想打烂他的龟壳，良久，硕大的龟壳里慢慢走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一头青丝有些凌乱，他打了个哈气，对上空的白虎说道：“你闹归闹，麻烦小声点。”
　　白虎嚣张一笑，道：“玄武！过来和老子打一架。”
　　只见抱着枕头的玄武突然化作一滩水，而后在龟壳上聚拢一汪水柱，玄武浮现出来，摸了摸壳，又抬头道：“你这么喜欢，那这个壳送你了。”
　　白虎一懵。
　　玄武抱着枕头，打着哈欠跳进了海水：“我换壳了。”
　　说完，龟壳狠狠一震，白虎站在龟壳上有些踉跄，腾空而上浮在云端之间，向下看去才发现，在那个龟壳之下还有一个更加硕大的龟壳正缓缓沉没于海底中。
　　白虎炸毛着说道：“感情乌龟换壳都是直接扔了上一个钻进下一个的吗！你是乌龟不是寄居蟹！”
　　很久过后，才从海底传来玄武欲睡未睡的声音：“那是我以前用来睡觉的壳，跟背上的不一样。”
　　“老子迟早打碎你的龟壳！”
　　又过去了很久。
　　“请便，这个送给你练手，别再来吵我睡觉了。”
　　白虎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到海绵上，后悔地想，不如跟那个人类玩两招呢，好过有劲使不出。
　　当天，白虎的临时据点出，一狼一虎正在日常打架，原本朗月当空骤然一暗，二妖同时看上天空，只见一个硕大的龟壳从天而降，两妖赶忙向别处闪避，等到跑到很远听到“嘭”的一声，那个龟壳堪堪落在自己脚边。
　　狼王吞了吞口水，心想哪来的如此大的龟壳，抬头一看，那个桀骜的身影站在龟壳之上，正活动着筋骨。
　　“白虎大人这是？”
　　“大人你把玄武那只老乌龟的壳扒下来了？！”虎王兴奋地说道。
　　“没有。”白虎很郁闷地说道，“这是他不要的。”
　　“那您费力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白虎斜嘴一笑，然后钻了进去：“玄武那臭小子贼会享受，我要看看他的龟壳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给他一睡能睡几百年。”
　　几年后。
　　传闻在西方某个山上，有一个硕大的龟壳，远远看去宛若一个座小山峰，那里有一只桀骜不驯的白色妖怪，那边整片整片的山头都是他的地盘，那只妖自称白虎，天上地下，只有他能叫白虎。
　　红衣收拾好行囊，再次上路了，她的目标很明确，便是那只已然闯出名堂来的凶猛妖族，白虎。
　　舜再次看着她离去，眼中担忧的神色越来越重。竹简上浮现的话又多了一行——
　　天崩地裂时，那名女子一身红衣，万物沉浮，她将带来新生。
　　舜看到这句话时重瞳猛然剧烈疼痛，开始流出血泪，之后他虽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他的双目已经接近失明。他朦胧中看到一个人走到他的案前，隐约看见是一身青衣之人。
　　“……青龙。人间的结局，你已经写好了吗。”
　　“人间还没有结局，无法书写。”
　　“你乃天道，早知结局。”
　　“世事无常。”
　　听着这句话，舜帝似是嘲讽地笑了声：“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很有说服力。”
　　青龙负手看着窗外，麻雀在吃辟谷：“红衣的确是百年难出的人才。”
　　舜帝还想再说什么，抬眼看去，原先还留有的一丁点光亮此刻也从他眼中失去。闭上眼，他知道，青龙已经离去，同时带走了那卷无字竹简。
　　同时，作为看见天道的代价。
　　他将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包括他最亲爱的女儿，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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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一路消灭作乱的妖怪，一路来到西边的那座山头前，感觉到了那股印象中的妖气，红衣绣眉一横，便只身进了山中。结果很巧合的，没走几步遇到了啃着果子正在散步的白虎。
　　没有想到会有人类来，白虎今天不想打架，于是掏出了果子问道：“吃吗？甜的。”
　　红衣今天是抱着除妖的心来的，也就是她是来打架的，于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白虎目光飘到了一边：“那我回去了。”
　　“我是来除了你的！”
　　看她绣眉倒竖的模样，白虎挎着脸说道：“可我今天不想打架啊，你昨天怎么不来的。”
　　“谁让你住那么远的地方，我光爬山就爬了三天！”
　　白虎走到她跟前，红衣一愣，还没说话，白虎上前就扛起她放在了肩膀上。
　　“你你你干什么！”
　　不顾红衣吵闹挣扎，白虎脚下生风，一跃便跃上了云端，红衣看见鸟儿悠然飞过，看着下面一片森林郁郁葱葱。白虎再猛然发劲，红衣只觉得景色一花，心口仿佛飞到天上一般，等到再度凝神时，白虎双手抱着她的腰像放一个小孩子一样把她放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原来是山脚下。红衣有些惊魂未定，白虎掏出没啃完的果子啃了口，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样你就没话说了吧。”说完他刚想抬脚走人，红衣叫住了他。“还有什么事啊，你说你爬了三天的山路，我都把你送下来了，你再爬三天，我三天后陪你打架不就行了。”
　　红衣踌躇了会儿，眼神飘到一边，小声道：“挺好玩的，还有谢谢你。”
　　白虎懵：“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红衣，立刻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三天后来找你，你走吧！”
　　“你喜欢高的地方啊，早说啊。”白虎叼着果子，再度上前，拎起红衣的腰带，不等她反应过来，狠狠往上空一扔。
　　红衣尖叫着被扔高跟太阳肩并肩，然后落下来，再被扔高，落下来。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后，白虎再扶着她的腰乖乖把她放在地上放好，像摆好玩过的玩具一样，看着她煞白惊鸿未定的脸，笑得灿烂地问道：“怎么样，好玩吗！”
　　处于惊恐中的红衣好不容易按下受了惊吓狂跳的心脏，一把拽着白虎的衣服：“你玩我呐！”
　　白虎表情无辜：“难得我心情好，你说你喜欢高的地方我就把你扔高了啊。人类的要求真多，果然人性本贪。”
　　“这句话也不是这个意思！”红衣炸毛。
　　白虎叹了口气，耸肩：“好吧，反正我今天无聊。但你专程跑来找我打架却没有架打的心理我十分了解，毕竟我也经常被朱雀甩脸色，吃闭门羹。”说着再度抓住了红衣的腰带，“这次你站稳了啊。”
　　红衣脸刷得白了：“你想干嘛。”
　　白虎鸡贼一笑，而后一阵飓风从脚底升起，感觉有种浮空感觉的红衣生怕再被“扔高高”，赶忙下意识地抓住了白虎的衣袖，这种被人委以依赖的感觉让白虎一怔，但也没有多想，于是一怔飓风拔地而起，等红衣感觉失重感消失后才小心睁眼，一开眼——
　　晚霞彩云，长天如缎。清风徐过，羁鸟飞鸣。
　　白虎坐在树干上，啃着果子，看着旁边的红衣傻站着，道：“你不坐下吗，站着挺危险的，对于你这个弱小人类来说。”
　　红衣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树枝末梢那里，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栽下去，被白虎一手抓住然后拉到自己身边。
　　“你看，我都说了你还要掉下去，果然人类很弱啊。”说完他继续啃果子。
　　红衣坐在白虎旁边，看着远处彩云依依，问道：“这里是？”
　　“一棵长了大概一千多年的树顶，树龄上千的树结的果子有酒香，所以我把它从北境移过来的。”说着掏出果子递给红衣，“你要吗。”
　　犹豫了会儿，红衣收到了怀里。
　　“干嘛你不吃啊。”
　　“我还不饿，饿了再吃。”
　　白虎点点头：“的确饿了的时候好吃的东西会更好吃，你这个人类还挺懂的。”
　　“……”红衣心中默默腹诽，应该不会有人特地这样吧。但是也没说出来。“你带我来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高的地方吗。这里我这边最高的地方了。我以前也挺喜欢来这里散心的。”
　　红衣有些意外：“你干嘛因为我说喜欢就带我来？”
　　“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白虎靠着树干躺下，“我最讨厌无用功的事了，无论是我做还是其他人做，想想就不愉快。”
　　“……哦。”虽然是个很莫名期末的理由。红衣看着天边有些星辰闪烁，心中也放弃了那个想法，“算了。”
　　“嗯？”
　　“我不想除掉你了，反正你也没给人间带来什么危害。”
　　白虎听着这话，露出了桀骜的笑：“人类，如果哪天我真想挑战整个天下的话，无论谁挡我前面我都不会留情，人间挡我前面我也会一并除去。到那时你可别后悔。”
　　“那在你想对人间不利的时候，我来除了你就行。”
　　白虎笑得很嚣张：“就凭你？”
　　红衣心下一气，挥手一道红菱便朝他刺去。
　　白虎咧着笑意浑然不动，银色虎目只猛然一瞪，一股劲气便从全身散出，倏然震碎了那道红菱。他的虎牙在空气中闪着寒光，昂着高傲的头颅，白虎对红衣说道：“没人能阻挡得了我。”
　　因为方才他的煞气而一时没回过神来的红衣看着他就要跳下树去，猛然反应过来：“你下去了我怎么办？”
　　白虎抱着树干：“随你啊，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啊，我又没绑着你。”说着他就要滑下去。
　　“等等等等！我怎么下去？！”
　　白虎鼓着包子脸，眯起眼睛一脸麻烦：“随你啊，跳下去、走下去、飞下去、滑下去，方法多得是呢，拜拜~”
　　“你把我带上来的，不该也把我带下去吗！”
　　白虎嫌麻烦地眯着眼，然后身子就这么抱着树干往下滑。最后红衣又喊了句，才开口道：“你们谁帮她一下，人类怎么能这么弱，连下树都不会。”
　　红衣看着底下已经没什么影的白虎，心中有气，果然后面还是找个机会除了他，突然身后有什么人接近，心中一凛猛然回头，一个身材颀长，眉目冷峻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再一抬头，一个红发男子倒挂在上层树枝上，垂着手。
　　她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下，道：“我可以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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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是冰冷的。
　　冰冷的雨水，冰冷的太阳，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地面，还有……冰冷的拳头。
　　因为路边包子铺里的包子香味实在过于诱人，他又恰巧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于是伸出了手。意料之中的，被拳打脚踢后扔在了墙角。
　　至于那个只来得及咬了一口便被抢走的包子，被店铺老板扔给了一条小狗，而后老板狠狠朝他啐了一口。
　　“狗娘养的东西！”
　　天空飘着雨点，秋雨阴寒，他倒在地上睁着眼，秋雨冲刷着长街，也冲刷着他的眼——清澈如一汪秋水。
　　自己到底算什么呢？大概就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笔画吧，如果真的有人在书写一个名为天下的故事，他就是那那本故事中不小心滴落的一个墨点，微不足道，但又刺眼。
　　冰冷的雨水从她肮脏黝黑的脖颈滑下，流进衣领里，破烂的衣服本就起不到保暖的效果，只是勉强遮蔽身体而已。
　　如果能就这样冻死也挺不错的。她听说过往生，往生后没有前世的记忆，这时的苦难在往生后都不值一提。若有来生，他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是不是人无所谓，只要能过得好一点，做只蚂蚁都行。
　　他这么想着，一个人踏着雨水向自己跑来。那人走近，抬头看去，便是如火一般的红色映入眼瞭。
　　红色，是温暖的颜色。
　　她的手比太阳要温暖，捧起自己的脸，美丽的容貌写满了不安与担心。
　　“你怎么样？”
　　这就是与红衣的相遇。
　　没有惊鸿一瞥，没有乱花飞雨，只有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两人的身上，只有她手上的温度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红衣是一团火，刻印在他心中的一团火。
　　温暖了他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