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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前尘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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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昏昏沉沉,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方向。周围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压抑的空气,不时有令人不舒服的风吹过,带动脚下砂石。意识到的时候,她看着四周,觉得有些熟悉。
初一看着这阴沉的天空,阳光似乎被阻拦在一片黑雾外面,只能朦胧看到光亮,四周有着黑烟弥漫,不远处的地上,白骨半埋。
这里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一直以来都没有在乎过自己的过去,只要记得小狗就行了,其他的都无所谓。自己是这么想的。
毕方死了,又一次被自己害死的。
这么想着的同时,心口开始剧烈的疼痛。前所未有的悲伤从心口流淌而出,她跪坐在地上,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云淡风轻,只是从未明白过什么是“悲伤”,也不知道什么是“心痛”。
正因为不会感觉到疼痛,所以才能无谓地走下去。
哪怕遍体鳞伤,也丝毫没有感觉。
【这是惩罚,是报应。】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只是她依旧没有搞清楚,那是谁的声音。
眼睛缓缓睁开,只能看到一片迷蒙。
“初一!你醒了?!”
向一旁看去,起先看不清楚,初一又眨了几下眼,焦距终于对在了一点上。
“小狗啊……”
沙哑的嗓音死不可闻地漾出,祸斗心头一紧,把她扶起并且端过一碗水。
“喝口水吧。”
看着面前的水,良久她说道:“放糖了没。”
“臭丫头给人添麻烦还那么多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看过去,白虎挤进了本来就不大的空间,他的身躯比较硕大,一屁股坐在床的另一边给人感觉挤得慌。
初一喝干了水,感觉嗓子好点了后看向白虎:“你瞒了我挺多事。”
白虎一仰头表示事不关己:“你又没问,我以为你不关心你以前的事。”
“……算了,我的确不怎么关心,只是,”初一看着手里的碗,“毕方是谁。”
“是在火灾中诞生的神鸟,能预警火灾,只有一条腿的那个。”
“别打岔,你知道我再问什么。”初一侧目看过去,“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了是不是。”
白虎没有看她的眼神,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你可能不信,但你和这只小狗的姻缘是我牵的线,”而后他笑得很得意,“民间关于我的传说有一条,说我也掌管姻缘,初听很扯淡,但是我觉得我很有这方面天赋。”
初一一抬手一只白瓷碗砸了过去。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啊。”
“你不满意啊!我看你跟这只小狗过得挺好的啊,人家还给你做饭端水。虽然我很不满意他跑出来把我徒弟拐跑这点,就算是我牵的线,他也该正儿八经地来我这说声吧!”
祸斗在一旁说道:“我找过,你不见。”
“我凭什么要见你啊,我是谁想见就见的么?!”
初一看着这只大猫已经跳到床上作威作福了,阴沉着脸说道:“你长着一身膘能别上来么,床都要塌了。”
“那肯定是你太重。”
初一一把扯住白虎的胡子,扯着问道:“别再乱岔话题了,我问你,我和毕方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白虎被扯着胡子咧出了阴森白牙,一声虎啸一爪便把初一重新推倒在床上,自己跳了下去,摇着尾巴出去了,末了,他停下脚步,睁开一双虎目,认真回头说道——
“我没有祖宗十八代。”
而后一枕头被砸过去,外加初一一声“滚!”。
祸斗替她盖上被子,枕头捡回来放在她的头下,一边做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在意这件事,但是你现在要先把身子养好,因为穷奇……破除封印的关系。你现在身子有些虚。”
看向祸斗,初一弯起一抹笑,她从未笑得如此静谧安好:“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过自己的心情。烦躁是这样的,生气是那样的,而安心就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间,什么烦躁与生气都没有的感觉。”
“我的情绪和穷奇是连在一起的,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他吸收了,所以我从未真切地活过。现在他强行冲破了封印,所有感觉重新回到我的心里,这一刻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前行的勇气。”
初一闭上眼,伸出手,祸斗赶忙抓住,她笑意更深:“这就是安心。”
不消片刻,她再度昏昏睡去。祸斗见状,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而后掖好,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头发,最后缓缓起身,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柔和地笑了笑,便出去了。
这时,初一再度睁开眼,抬起手,上面还留有余温。缓缓收紧把手攥成拳头,初一心中暗暗想道——
得去自己搞清楚才行。有些事,自己必须想起来,她忘记了一件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还记得曾经那个乞丐问你的话吗——你为什么会坐到这个位子上。】
想起龙帝当时说过的话,这句话大概就是问题的核心。
不是因为交易,也不是因为无私。
一定是有这样一个原因,自己甘愿坐在这个位子上,生生世世守护人间。
想到这,她看了眼门口,缓缓起身。
一如既往的,她很擅长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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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斗回到竹间小筑的的前堂,里面坐了一众人,四处看了看,他蹙眉道:“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他说的是朽木。
没有人回答他,眼下的情况,他们少一个人都是一种危险。起初是人间想利用龙帝打开两界大门,但是龙帝早就知道,只要两界界线开始崩塌,毕方必死,而初一一定受不了如此精神打击,从而负面情绪爆棚,一口气被穷奇吸收,让穷奇突破封印。
只要穷奇突破封印,人族一开始占据的一丁点先手优势,就荡然无存。
而眼下只有一个问题——
“龙帝到底知道了什么,他显然很清楚封印和毕方的关系,也很清楚穷奇和初一的关系。”
祸斗眼神锁死在无尘身上。
“同时,你和另一只杂毛鸟,也很清楚。”
“不用在难违无尘和重明了。”说书人青衣折扇,信步走来,“由我来说明正合适。”说完,他纸扇轻抬,在空中划了一道,一个口子被打开一道海浪带着两个人被冲出来。
仔细一看,正是朽木与狸猫。
白虎闻了闻,道:“玄武也现身了,真是少见。”
朽木此刻狼狈至极,一头白发凌乱,原本衣着光鲜此刻也破破烂烂,虽然不是很脏,但是乍一看这幅狼狈像和他原先的乞丐样倒没什么分别。
朽木咳出几口海水,喘了口气道:“南海那里不少妖族人都通过通道了,穷奇的妖气突然出现,那些妖族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妖力增强数倍,玄武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南海的通道口,现在没法动弹。”
青龙叹了口气:“又要变成三千五百年前的那样了。”
朽木紧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个人,我强行把他带来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龟壳,在地上猛敲几下,龟壳跳出他的手心倏然变大,而后从中冒出个人——
“臭乞丐放开我!”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虎王,他立刻笑出声:“老狼变成王八了!!”
白虎也笑得满地打滚:“我当是谁这不是小豺狼嘛~!”
虎王这才发现,那满地打滚的大猫正是白虎:“白虎大人?!”
狼王顾不上自己这幅样子,看着白虎,刚想喊声大人,结果那声音节死死卡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眼眶微红,终于颤声道:“……三千五百多年了……大人您被人间囚禁了那么多年,属下终于……”
虎王这才心里一惊:“囚禁?”
狼王垂着头道:“前面我私自离开,去找大人,碰到了龙帝。本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斗的准备,但是他却告之了我,一些当年的真相——”
“大人被困在了人间,如今两界被隔开,其实各自都如装进了一个箱子里,而人间这个箱子,就是大人的囚笼。永远不能离开,永远不能化作人形,天长地久地保护人间。”
白虎慢慢起身,坐在一边看着狼王,而后一巴掌呼上去,把狼王打成龟壳着地四脚朝天,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记喵爪,把狼王打得直转圈,旁人看着就像一只大白猫在打着龟壳玩。
虎王一见再次捧腹大笑:“老狼你被大人打得找不着北的光景实在是几千年没见了!”
祸斗黑脸:“不要再打岔了,我现在就是在问从前发生了什么。”
白虎终于停止了他的大猫行为,看着祸斗:“小子,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知道你想救初一,但是……如果她自己不想救自己,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更救不了她。”
白虎一掌按住了不断打转的龟壳,叹了口气,而后看向了狐言:“丫头,你也要听吗。”
狐言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点名,只是白虎的眼神让她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如果能让小一一这一次不死,当然要听。”
白虎听闻,看向虎王狼王:“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双王目光一凛:“属下万死不辞。”
“我曾经把初一的灵魂送到大约两千多年之后,希望她能好好生活。我告诉你们我送到了哪里,我想你们帮我照顾她。如果可以,不要让她回到现在这个时代。”
虎王心里一惊,想起初一的确上来就喊他们二人“老爹”。
“可是……她已经回来了……”
“那是另一回事。你们总得再试试。”白虎说着目光柔和,“毕竟,她也算是我的孩子。”
众人一凛,狼王犹豫着说道:“是……您和红衣的……?”
白虎摇头否认,看向青龙:“爬虫,你来说吧。”
想起初一喊龙帝也是“死爬虫”,祸斗看着白虎想,初一是白虎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而朽木则在帮昏睡的狸猫疗伤,心里腹诽,不是你的娃才怪。
青龙不怎么在意,坐下来就是一个说书人的派头,打开折扇,无尘已然奉上茶水,他端起喝了口,开口:“话说……”
“你丫再装老子掀了你。”白虎摇着尾巴,白着眼看过去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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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世间妖族横行,有一心向善的妖,就有作恶多端的妖;有隐居山林的妖,就有横行于世的妖。
因此,除妖师辈出,说起来都是斩妖除魔,捍卫太平,但说白了,不过是因为人类想活下去而已。谁都想要活下去,无论是人,是妖,是走兽,还是飞禽。
大家,不过都想要活下去。
生存没有对错,只有强弱。
舜是人间的王者,他生有重瞳,能看清万物规律,能看到遥远的未来,以他为首的旗下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除妖师,他的子嗣中,也有不少闯出一片天地的人才。
有一名女子尤为出众,宛若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一枚明珠,一出生便引来了天地异动,灵气斐然,这名女子眉宇间有颗朱砂痣,百岁那天,那颗朱砂竟然缓缓隐去。
她被取名为红衣,人如其名,她总是一身红色。一条红色绫罗束起三千青丝,红色轻罗纱裙飘扬,她拿着剑出了门,走进了天下。
舜知晓红衣入世后,便翻开了一卷书简,上面本无字,随着竹简打开,一个个字符悄然出现——
乱象终有尽时,终结者,乃一女子。
舜看向门外,那是一个说书人:“这名女子,会是红衣?”
说书人折扇轻摇,笑而不语。
舜轻叹:“天道,不可为人所知。我已为看破天道,付出太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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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只身一人回到了人间,借着玄武神器之力隐藏了气息与身形,来到了当日的阁楼前。
此时已是废墟。
她知道,那个东西没有被人拿走。如果青龙没动,那应该还在这。
这么想着,她跳进了断瓦残垣之中,借着月光星光,没有理会天空中不断飞掠而过的妖兽以及不绝于耳的哭喊声,她专心寻找着。
最后,一个竹简,压在一块木板下,带着一块眼熟的环佩。
她捡起这两样东西,再次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