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5、前路有妖

　　北方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天下四分，各有守护兽居之。传说北方有座高楼，朱雀居住其中。远古时金乌沉入海中，夸父追日。北方最早陷入极夜，朱雀于危楼中燃烧火羽，为整个北地带来光明，直至金乌重升，朱雀燃羽后涅槃，庇护北地直至今日。
　　“所以，我来北地一是想救济百姓，二来是想当面问问朱雀传人怎么没有出面，拯救万民于水火。”
　　而后小鱼道士认真地跟初一解释初一早就熟知的事情。四方一体，各守一方水土。只不过这里的时间显然比她熟知的早了不知几百几千年。只是昨晚白虎在她梦里死后搅黄她的黄粱美梦，此刻小鱼的唠唠叨叨让她又有点犯困。
　　小鱼没察觉初一两眼间的困意，继续说道：“其实各方各派也都察觉北旱有异，也传闻派出人马前来查看，可是三月下来依旧不明所以。”
　　听到这话初一笑了，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你就热心肠地来凑热闹了？”又想起什么，“听说你想见见朱雀传人？”
　　小鱼已经不是昨天的小鱼，挺了挺胸，背了背初一强加给他的包，轻咳：“我本来是想替苍生问问，他身为神兽传人怎么能如此没有作为。”
　　初一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赶路：“然后呢？”
　　“我会跟他说，我虽然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但是我救的人比你多，这点你不如我。这样他就会因为羞愧出面解救北方！”小鱼说得很是自信，可是突然想到前面那个易子而食的村庄，突然觉得很无力。原本就是乞丐模样的道士，现在更没了原先气势。“其实我现在虽然觉得，救人之前应该先救自己，但是人活着已经这般不容易了，更遑论解救他人？经过昨日，想想一直以来的愿望，真是愚不可及。”
　　初一嗤笑：“解救他人？你已经说了，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没有你的救依旧能活得不错。”转眼又说道，“听你说前方有村庄情况已经很糟糕，这边有肉，你怎么不多弄点给那村庄的人送去？”
　　良久小鱼说道:“那里已经不是村民，而且一群野兽。野兽在这个年代应该能活得下去。”初一倒是有些意外这个迂腐道士讲出这番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小鱼不想再和初一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肩膀酸痛，揉了揉肩继续行走。黄沙漫天，骄阳无情，加上又废了许多口舌，唇角又开始出现裂纹。
　　为了解决水源问题，初一想到的是喝鸟血，不管有没有寄生虫，补充水分才比较重要。小鱼又在她的洗脑式教育下，妥协了这个办法。拿出水壶喝下鸟血，小鱼被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差点一口呕出，初一在一旁看着叹气：“你也觉得这样很难喝对不对，其实这个用水煮一煮加点盐凝结成块才好，可是非常时期只能这样。”
　　小鱼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说什么，收起水壶想接着上路。

　　在这两人于荒漠行走时，远方天空中空气因激斗而震动。
　　黑色妖气弥漫成团，将一片天空渲染成黑夜，只有一片火光散发光明。妖气凝结显现出一人，黑发飘散，戎装代发，金色的瞳孔漠视着一团火焰，狭长的凤眼轻挑，脸上黑色火焰般的妖纹好似活物，静谧燃烧。
　　那团火焰中也走出一人，棕发束起，劲装整练，火焰中似有阵阵鸟鸣，指间花火飘散，脚底踏火，与黑色妖气争锋相对。
　　“你太多管闲事。”黑色妖气盘旋化作黑火，缠绕男子爪间，“毕方，做好你的看门狗，别来阻碍我。”
　　“哼~说道看门狗，天狗族不是更合适？守着你们的妖界，来人间作甚！”说着毕方挥舞火焰，突袭向男子。“天狗祸斗，你是人间的灾祸，不该再来人间！”
　　祸斗不再废话，黑色火焰化作道道匹练化解毕方的攻击，同时其人也瞬时弹出一爪探来，毕方凝火作盾拦下，看着祸斗金色妖瞳，愤恨说道：“你已经害死了一个白虎传人，现在又想害死下一个吗！”
　　“害死他的是整个人间，我只要带他走。”说罢祸斗金眸眯起，獠牙显露，利爪更是长出黑色毛发，跃然而起化作黑色天狗，金色妖纹刻印在脑门中，一声狂吠，召出黑色天火，向毕方席卷而去。
　　毕方驾驭圣洁之火，化为妖身本体，与天狗缠斗在一起。
　　空气震动，发出阵阵雷鸣，渲染一方天空，好若即将大雨倾盆。远远看去，风雨欲来。
　　二妖缠斗许久，黑红火焰交织又分离，天狗与神鸟争相不下最后分开，最后又化作人形。祸斗依旧戎衣轻甲，长发披肩丝毫不乱，神情漠然。毕方再次从火焰中现身，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一道爪印，擦过血迹，冷哼说道：“不愧是天狗族的獒犬，好一条疯狗。疯了几百年还不够吗！”
　　祸斗收起黑色天火，傲然说道：“有人陪我发疯，我很乐意。”
　　“可是那人已经不在了！你也该清醒点了！”
　　“你说我是人间的灾祸，我很乐意如此，如果能烧掉整个人间，她就不会再去送死了。”祸斗身形渐渐消失，黑色妖气弥漫成雾。
　　毕方见他想逃，赶忙一道火焰追击，可是后者已经遁入虚空。“别跑！”
　　“你还是守好你的主子吧，北方之旱，如果内幕让人间门派知道，我很乐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让人间再乱一回。”
　　说罢，祸斗妖气彻底消失，晦暗的天空也逐渐清明起来。毕方收拢火焰，踏在天空之境，看向黄土大地。北方曾经是一片森林，如今一片黄土。就在毕方看着地面干涸的河床时，又从远方赶来一人，或说一妖。
　　月色华服，袒露胸口，银发扎了个尾端，披在一边很是轻佻的模样。“被他逃了？”
　　毕方没看他，只是说道：“他带着玄武的神器，藏到了虚空里跑了。”说着捏紧拳头，“阿一他果真……”说着毕方又隐忍了下去，“上一代白虎传人私自将神器转交，重明，这件事如果让来北境的正派人士知道。”
　　“肯定又要大闹了吧。现在的人间正派，已经不相信四兽了。”说着这话重明挑了挑眼角，桃花般的双眼似姑娘般妩媚，“而且加上北方大旱的原因……”
　　毕方拳头越捏越紧，眉宇紧锁闭眸思索一阵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继续追查。大人现在的情况不能没人看守。祸斗之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北境，但是左不了和白虎传人有关。我顺着找过去总归能发现，白虎的气息过于凶煞不是那么好藏的。”
　　“上虞初一不是被藏在西方某个地方静修吗？”重明挑起头发把玩，好没个正行模样。
　　“追过去自然知晓答案。那只獒犬行事再没个边际，总归……不会让阿一为难。只不过眼下情况放任不管，被一些门派发现总是不好解释。”毕方提起“阿一”这个名字，神情愧疚。
　　高了一截的重明拍了拍毕方头，教导的语气着说道：“猫有猫家的事，狗有狗家的事，都不关我门鸟家的事。”
　　毕方无奈抬眼看他：“你在说什么。”
　　重明笑眯眯说道：“他们的事，关我们鸟事。”
　　“……”
　　毕方不理他，兀自化为火焰向天边追去。

　　北方天空忽明忽暗，原本以为龙王下雨，可是依旧大旱初晴，让原本兴奋的北境人从希望到绝望，只能继续祈雨拜佛求神。
　　但是看到这个现象的也只有一片天空，初一带着小鱼艰难前行。她也感受到了远方妖气弥漫，掂量了下感觉自己淌不过那趟浑水，没作声得带小鱼换了方向，绕开了那片天空。
　　从一片戈壁走到另一片沙漠，小鱼捧起沙子说道：“这里我记得从前还是一片绿意盎然，只不过几月就变成了沙漠。”
　　初一因干渴而无力，壶中血液凝结没有办法解渴，天空中也开始鲜有飞鸟，最后在小鱼枯燥又反复的念叨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小鱼慌忙扶起：“你怎么了！”
　　“光看还不知道嘛……热晕了。”
　　听着这话小鱼双手作扇状给她扇风，一边说着：“前面见你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如今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错觉的。”
　　“你一边啃着鸟肉一边跟我谈人间地狱的时候。”
　　初一说得无力，小鱼答得有劲。不想搭理这个好似没从幼儿园毕业的天真小孩，翻了个身躲到了小鱼影子里，摸了摸滚烫脸颊闭上眼，好像看到无数光点，知道自己有些中暑了。
　　小鱼还在不知所措的聒噪着，这个时候他又想四处找找有没有水源，又不敢离开初一太远，只能搬动着把她挪到一处小丘阴影里，继续给她扇风。
　　初一闭眼，怀念自己住着的山上树林，泉水淙淙，鸟鸣阵阵。结界安稳时整座小山一片静谧祥和。前几天早上还是她生日，跟往常一样被两只妖怪老爹扔出去除妖检查结界，原本以为随便打了马虎就可以回去，谁想半路遇到了潜入结界里的混沌，然后就是他张开巨嘴，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小鱼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初一，有些着急，突然眼前一暗，天空飘来一片乌云，顿时大喜，摇晃着初一欣喜道：“快看！要下雨了！”
　　初一抬眼看去，一团乌云翻滚，却从中散发不祥妖气，脸色更白了几分，猛然爬起：“这哪里要下雨了！你分辨不出妖气和乌云吗？！”说完拽着小鱼就跑。
　　同时，那团妖气凝缩成块追了过来。小鱼也惊觉不对，喊道：“他来得无声无息，我怎么知道是妖气还是乌云！”
　　顿了下，小鱼小道士继续说得天真：“我们一起上一定能打得过的！”
　　“啊……听着你的话我原本就很想晕现在更想了……”初一脸色无奈。
　　小鱼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那团妖气猛然一跃来到两人面前，二人齐齐刹住脚步。
　　小鱼拔剑喝到：“呔！何方妖孽。”
　　初一拽住小鱼衣领就往回跑：“不用呔了你打不过。”说着一阵清风拂面，风盾御起，“凭借我多年跟团看别人除妖的经验，这只属于只能逃跑的类型。”
　　小鱼被风盾包裹，看着那团妖气越来越远，回头问道：“这只妖这么厉害吗？”又看回去，发现妖气已经消失，“啊！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初一就一头撞到什么东西上，脑门一痛双眼冒星，但是被什么人扶住倒在了怀里，小鱼则直接被振飞，摔倒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半天抬起头，咳了几声，看向前方，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初一捂着被撞疼的脑门，疼了半天，睁开眼，看到一双有着尖长利爪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伤口，疼痛的地方感到一阵冰凉，而后又轻柔地摸着她的嘴角起皮的地方，一个淳厚温柔的声音响起在上方：“辛苦了。”
　　看过去，黑色的妖印与金色的眼眸，这人宛若一副水墨人物画一般，一点点从她眼中晕染开来。狭长的凤目，薄唇如蝉翼，五官给人觉得有些凌厉。
　　初看这人时，脑子里很容易联想到一座高山，只有嶙峋的山石没有点缀的树枝。
　　初一木楞着，后方小鱼拢着手放嘴边竭力小声说道：“喂……你认识这人吗？”见没人理他，又说道：“或者这只妖吗？”
　　祸斗看了他一眼，挥手把小鱼掀翻到一边，神情不悦：“人类，到一边去。”然后轻轻拂去初一头上风沙，“初一，我们回去。”
　　小鱼又被摔了满嘴泥，在地上摸了摸摔疼的地方：“果然是你的旧识，还连累我摔两跤。”
　　初一抽了抽嘴角，小心缩了缩：“怕是他认错人了……”然后想从祸斗怀里离开。
　　“没有。”祸斗认真回道，
　　“我说是你相识你还不承认！”
　　“道士你闭嘴。”初一扔了块石头过去，正中红心。看向祸斗：“我们能先好好说话吗？”
　　“这样说话挺好的。”
　　初一又往边上缩了缩，一脸尴尬：“不至少你先放开我。”话还没说完，微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薄唇便轻柔覆上，紧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她的唇瓣，从唇角到口舌，好似安抚与疼惜。
　　一旁小鱼炸毛，忍不住叫出声。初一先愣住而后挣扎着把祸斗的头掰开，脸冲小鱼喊道：“你看什么！不许看！”又看向祸斗，有些恼怒，但是后者看她的眼神十分无辜，说道：“你欠我的。”
　　这次初一炸毛：“你占我便宜还说我欠你的？！”
　　祸斗很正经得点头：“你说过，你会跟我走。”
　　不等初一再说话，祸斗面色更加柔和了些，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印着自己，继续说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是天狗祸斗，你从现在记住我就好。你喜欢的西边山脉里能流出酒的泉水还没有干涸，爱吃的那家包子铺也还在，虽然店老板已经换了好几代人，但是味道没变。北方的森林虽然已经没有了，但是所幸我早就把果树移植了过去，再过不久就能结果。你回来了，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