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41、名为上虞

　　曾经的某个冬天，天空飘着雪花，跟往年的冬天没有什么不同，刺骨的寒冷与难忍的饥饿。少年如此想到。透过脏乱的头发，看着昏暗的天空，少年黑色的眼珠十分澄澈，映照着天空一隅。澄澈的眼睛，散发着一览无遗的绝望。也许不是绝望，但是他并不能解读自己的心情，掌握的词汇无法诠释这种心情。只是他很明白，自己可能已经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看着飘散的雪花，少年的想法很浪漫，自己能被白雪悄无声息的掩埋，这样也挺不错。手脚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再挣扎活下去的力气也已经消失殆尽。不过像自己有这样的少年，在这个世间，随处可见。
　　来世，托生个好人家就好了。
　　这世，就这样吧。
　　少年这么想着，半睁开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今天，好像是大年初一来着，幸福的人们应该都在欢乐过节，那自己的尸体估计要到小年夜结束才能被发现吧……
　　闭上眼的少年，蜷缩在墙角，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踩着积雪走来，停驻在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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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该沁人心脾的晨风此刻感觉起来有些寒冷，汗湿的背脊紧紧粘着衣裳，迫于眼前人的压力，十五觉得连多说一个字都是艰难。
　　“回来了啊，十五。”上虞磊锐利的目光看着十五，“数月不见，混得有点样子了啊。”
　　“……长姐在哪里。”十五顶着那个眼神，硬着头皮问道。
　　上虞磊微微眯了眼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再过不久，你也要满二十岁了吧。”
　　“……”十五咬了咬牙，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在挣扎什么，最后猛然睁开，再次一字一顿说道，“长姐，她在哪里。”
　　“你，一直是被我当作下一任上虞家主培养的。”风吹过上虞磊灰白的发梢与胡子，皱纹在脸上留下的沟壑并没有让他显得苍老反而凸现刚毅。“一直以来你都做的很好，不要在最后让我失望。”
　　“初一她的身体在哪里！你一直都知道的吗，关于她身体与灵魂分离的事情！”十五有些吼着说道。
　　上虞磊抬高了视角，缓缓说道：“以后，再也没有上虞初一了。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吗！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十五不再流汗，一直都能感受到的压力此刻也不再存在，“她……她难道不一直是上虞家最引以为傲的荣耀吗！难道就因为外面的那些家伙……”
　　“我早就知道了。”
　　“诶？”十五愣了。
　　“关于‘她’的一切，是上虞家代代家主传下来的家族秘辛。”上虞磊的声音，沉稳又平静，伴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明明跟以往一样的语调，却怎么也无法让人像以往一样让人沉下心。
　　“‘她’一直是我们需要监视的对象。如果只是普通不着调的行事作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可以，作为普通的‘天才’有些恃才放旷也是正常，只是，‘她’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天才’。”
　　“什么意思。”
　　“‘她’，大概连‘人类’都算不上吧。”
　　秋风扫过落叶，发出萧萧声响。十五缓缓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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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她，矮小的身体穿着看上去有些厚重的银甲，带着银色的面具，拿着完全不合适她的银色长枪，一身银华，着实有些夺目。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那双眼睛不知怎的，给人一种十分疲倦的感觉。
　　但是，依旧是十分漂亮的眼睛。
　　从相见的那刻起，你我就是天壤之别。从来都不知道，与你相遇会对自己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
　　而后过去了三年，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大雪时节。还是灰暗的天空与洁白的飞雪。只是雪花落在了银色的铠甲上，自己的眼睛也不再仰望天空，而是看着接住飘落雪花的那个人。
　　三年里，自己已经变强不少，与过去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了自己的名字——十五。开心的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着家族认可，而是……这个名字和她的，最常被联系在一起。
　　初一十五，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仿佛天生一对，契合得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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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不是人类’。”十五握紧了双拳。
　　上虞磊看着他，闭眼说道：“你若是跟以往一样，任务完成回来想向我请教问题，我很乐意倒杯茶跟你详细说一说，”说着他再度凌厉开眼，“只是现在有别的客人上门，不招待一下实在有违礼数。”
　　说罢，只见他身后突然涌现无数光线锁链一般直直袭向十五身后，他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那些光线的目标是祸斗。
　　不等十五出声提醒，接来的攻势就如迅雷般接连袭来。一道巨大光束直直照射向光线延伸的方向，祸斗的身影在光束中显现出一个透明影像，而光线成锁链直接袭向他。祸斗一个闪身躲过一击，但是无论往哪里躲避，那道光束都紧随其后，根本无法再度隐藏自己身形。
　　十五也惊讶喃喃：“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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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身在东方的一行人还在桌前商讨下一步行动，突然乞丐挠着头悠悠说道：“啊……我好像忘记跟他们说了……”
　　重明不耐烦抬眼看着他：“这已经是你第二十三次无故岔开话题了。”
　　乞丐摸着下巴，一件无所谓的样子：“虽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啦，但是我忘记跟小狗说了，我以前帮忙做的那面能看到人间各处的镜子，我当时一个心血来潮，尝试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毕方突然有种不好感觉。
　　“天罡珠不是能使用跟我一样的能力嘛，那个能力在我面前是无效的，我当时就心血来潮把我能看穿天罡珠隐身的这个能力，尝试加在‘无间镜’上了。”乞丐摸着下巴，“不过那个镜子依旧找不到我就是了，只是能找到被天罡珠藏起来的人或物。跟我们没关系～反正已经忘记跟他们说了，小狗媳妇虽然只是个灵魂状态不过遇到事情应该总会有办法的吧，不用管了～继续继续。”
　　小鱼有点崩坏：“这样不要紧吗？！万一敌人用那个什么镜去找他们怎么办！”
　　乞丐抓了抓身体边说道：“无所谓啦，真要这样我会为他们祈祷的。”说着，弹开手指甲上的污垢。
　　小鱼炸毛：“这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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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祸斗被越来越多的所见追踪，而始终无法摆脱那道光束的追踪，空中追逐中，他与上虞磊眼光对上，狭长凤眼微眯，祸斗在空中一个翻身黑色天火陡然大量出现在天空之中，不再隐藏自己的妖气，而是宛若高调宣扬自己的登场般，黑色天火渲染了一片天空，上虞家的防御阵法立刻感应到了这股不祥妖气，开始发动。
　　十五冲着天空叫道：“臭狗！不要跟阵法硬抗！会被反弹！”
　　祸斗一挥衣袖，看了眼手腕间护腕，以及幽蓝的天罡珠，想着估计是那个臭乞丐隐瞒了什么事情。他站在天地间，看着一个庞然大阵包裹住了整个山庄，自己已经置身在阵法联结的结界中，已然无法出去。
　　“就是你吧，一直藏在她身边的那只妖兽。”上虞磊鹰隼般的眼神看着祸斗。
　　“她的肉身在哪里。”祸斗一手聚起黑色火焰，居高下望。
　　“到此为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而后几声飞剑穿梭声，祝曦与一干逍遥门弟子出现在祸斗周围。
　　“就靠你们吗。”祸斗说完黑色火焰翻腾，铺天盖地遮住天空，而后化作火雨飞速降下，宛若无数火之箭矢，无差别释放，万箭齐发。
　　面对这一攻势上虞磊双手聚气，两个无形气团被聚集在手中，同时宗族阵法也开始运行，天与地各出现一个巨大八卦阵法将黑色箭矢封在中间，包括颀长身躯站立在其间的祸斗。
　　八卦阵法运转，逍遥门弟子也在躲避箭矢的同时御剑气构筑新的杀伐之阵，与南海那晚一样，将祸斗包围，准备剑气御敌。
　　上虞磊双手驾驭着真气在面前画出八卦，最后双手合十，黑色火焰降落同时立刻就被八卦中的生气捉住，停止在了空中，而万物均有生气，上虞山庄在一片生机盎然森林边，生气自然充沛。八卦御生气，捕捉住祸斗释放的黑色火焰，导致无数黑色箭羽生生停在空中，而逍遥门弟子也乘机稳固了阵型，彻底包围住祸斗，祝曦一声令下，金色光剑轰然攻向祸斗。
　　祸斗眸光暗了暗，脸上黑色火焰妖印有如在燃烧，眼见光剑袭来，而那道能破除天罡珠遁形的光束也一直框着他，唇角难得勾了勾。
　　众人只见到光剑万道直直袭向祸斗，发出惊天撞击，一时看不清里面情形。等到再度看清时，众人愕然——
　　无数光剑保持着前进的势头，只是在无限接近祸斗的地方始终无法再近一分。祸斗眉眼一抬，原本停滞在空中的黑色火焰纷纷归结到一起，带着寂灭将光剑燃烧殆尽，同时一阵黑色光芒闪过，他换上戎装，拿出黑色长戟狠狠往地面投掷出去。
　　长戟插入地面，霎时一阵阵黑色波纹顺着大地波动出去，接触到这一波纹的植被纷纷若被焚烧一般，枝叶逐渐枯萎化作灰烬。
　　祸斗挑衅说道：“你很喜欢运用生气。”此刻祸斗天火中的寂灭气息将结界与阵法里的生气燃烧，不再给他使用机会，而后果则是附近接壤的森林大片枯萎。
　　一直藏在各处的上虞家族弟子也都各自祭出灵符，召唤出了封印的妖兽，与逍遥门弟子一起将祸斗围了个严实。
　　而上虞磊并不为所动，只见他胡须因为功力发动而倒竖飞扬，整个人的气息都处于沸腾状态，冷哼一声说道：“传闻你是能焚天灭地的妖兽，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说罢，阵法再度运转，一时间无数大小阵法接连出现在天空中，各自凝聚着无尽生气与浊气，二者相辅相成，正是这天地。
　　“除魔卫道，匡扶天下正道，立浩然正气于天地，是谓上虞！”上虞磊眸光一转，他腾空在众多家族弟子中，身后就是整个家族，看向唯一在地面的十五，“上虞十五，你是上苍对上虞家的恩赐，老夫将你带回上虞家，看中你与生俱来的灵力，也将你视若己出，上虞秉承舜帝之言，守人间，除妖道。你，可有背负‘上虞’之名的觉悟！”
　　曾经的一个下着纷扬大雪的大年初一，上虞磊捡到了他，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那个瘦骨如柴却有着澄澈眼眸的少年身上，对他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儿子。
　　也在那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光芒耀眼，站在雪地中，刺痛他的眼睛，很长时间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人原来跟他们相遇的那天有同一个名字——初一。
　　上虞磊是给予了他一切的人。对他视若己出。
　　而上虞初一，只是他一直以来，怎么都不敢去想的一个梦。既没有给他过承诺，自己也对她没有更多的了解。
　　只是一个梦，停留在自己的幻想里，隐约抱着一点期待的梦而已。
　　上虞磊对他很严厉，修行课业毫不留情，犯错受到的惩罚更是比其他人还要严重。但是每次在挨批受训，闭门思过，宗族祠堂跪上一夜后，出去时第一个看到的人，总是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上虞磊，旁边的石桌上放好了点心，看到他出来，就招呼他一起喝茶吃点心。
　　他是不苟言笑的严父，也是一丝不苟的严师。
　　而上虞初一呢？
　　她，是他的长姐。
　　永远只是离他很远的一个梦。
　　十五掏出了匕首，电闪雷鸣，其他族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高兴得喊着他的名字，而其间似乎夹杂着灵犀雀跃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天火环绕的祸斗，缓缓道：“我是上虞十五。”
　　电光闪动间十五出现在祸斗前，环绕着电光，两人平静对视。
　　“我名为上虞，她就拜托你了。”
　　说完十五扬起匕首，环绕着电光，一击奔雷直取祸斗咽喉，而同时，风鼬出现在祸斗身后，凌厉风刃向他背后袭来。
　　狂暴的风与雷像极了某个十五一直注视着，模仿着，想要与其并肩而走的人，风雷声中隐藏了十五对祸斗低不可闻的一句话——
　　“她的肉身，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