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34、十两银子

　　明月西移，本该静谧的夜晚此刻甚是喧嚣。
　　山精野怪，不断扑闪着身影冲向虎狼一行。十五驾驭雷光如奔雷疾走，身影闪烁间妖兽倒飞出去。一狼一虎两只妖利爪反射着寒光，直接将扑上来的妖兽撕碎扔到一边。
　　而小鱼则收起了木剑，风声自他身体中阵阵传出，只是风息尚弱，不成气候。他先前才知道自己学的是白虎功法，他领悟到的“逆风为战”是在逆境中崛起的一股不屈之意。
　　白虎功法随着领悟的人不同，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同。初一作为从开始就知道自己使命，所领悟到的风是天下之风，因天下而起，也因天下而止，为守人间太平而集一身肃杀。
　　而小鱼不同，他并不知道初一转而托付给他的是什么。甚至没有时间去专心领悟与学习。一开始，这个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初一教会他的只是运转功法的脉路，用自己的风引领小鱼循环了一次功法，然后随口说了几句话。她带领他走上了这条路，然后就不再管他。
　　他像是抱着财富不知运用的盲人，一直只会最浅薄得运用，自己独自摸索。直到刚刚，初一对他说，你学的是白虎功法，与其借力别物，不如相信自己的□□。
　　虽然小鱼一直觉得初一不是个可靠的人，但是他没发现自己一直都很听她的话。初一说要相信自己的□□，于是，他收起了木剑，本能得开始将原本覆盖在木剑上的风，转而覆盖在了身体之上。
　　蕴含着风息的灵力在周身经脉流转，风息自丹田始，流过全身经脉。不再假借木剑，□□充盈着风，身体也前所未有的轻盈。这时虎王退了一步来到小鱼身边说道：“小子，看你架势就没打过架吧。”
　　小鱼此刻感觉身体充盈着风，仿佛开口就是风吹过的声音。
　　“那丫头说得有几分道理，打架，就是要相信自己的□□！”说着虎王手掌在小鱼面前缓缓握拳，每一寸皮肤都彰显着力量。
　　小鱼又看看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和虎王的手比起来像一双鸡爪。
　　“总之先打起来才有感觉，先给老子打起来！”说着虎王拎着小鱼的后领就扔了出去。
　　“诶？！！！”
　　小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扔了出去，只见迎面一只蟾蜍怪举着狼牙棒，看着飞过来的小鱼露出阴森笑容，就要一棒挥出去。
　　短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眼中的那根狼牙棒越来越大，眼见就要撞上时，小鱼耳边突然响起初一的声音——
　　【首先，身体放稳。】
　　空中难以控制身体，但他一咬牙翻身稳好了身形。
　　【然后，握拳。】
　　他双手握在腰间。
　　【最后，别考虑太多，谁挡在前面，揍他！】
　　小鱼一声大吼，扬拳时一股旋风汇聚，一声惊响，风声大作，一拳轰在狼牙棒上，紧接着未尽的拳意带着狼牙棒直直砸在了蟾蜍怪脸上。小鱼体内突然随着这一拳的挥出，无数被潜藏起来的风意悉数迸发出来，那一拳上的旋风也越发声势浩大。
　　一拳挥尽，一股巨大旋风包裹着蟾蜍怪吹飞向天际，直到旋风停息，那只妖怪才翻着白眼掉在地上。
　　小鱼不知道先前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初一声音是什么，现在甚至无法细想什么，现在他体内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涌现出来，浑身热血无法停息，只见又有妖怪冲上前来，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小鱼稳住脚步，又一拳挥出揍飞来者，行云流水般，接二连三的扑过来的小妖被他揍飞出去。
　　看着有些谨慎了的妖兽，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无法停下来，跃跃欲试想要再度冲上前继续刚刚的打斗，十五一道霹雳灭掉一只想要偷袭小鱼的妖兽，走到他的身边：“你…这是跟初一学的？”
　　小鱼这时才木然看着双手：“我不知道，感觉刚刚突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然后留不由自主开始了动作。”突然一个激灵，脑中想起初一教他功法的那天，模糊记忆的部分，自己也是沐浴风华，周身充斥着风息，无神中被他灌输了很多东西。
　　此刻还不是停息的时候，小鱼跟着十五再度运转功法，风息充斥身体，脑中出现新的一句——
　　【风不止，战不息。】
　　苏牧渊自始至终一直在一旁观战，结界前负手而立，看着与妖兽纠缠的几人，虽说声势不弱，这些普通妖兽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但是总归数目众多，他们厮杀很久敌方数量似乎都未减少。
　　苏牧渊脸上沟壑纵横，月光下显得阴森，双眼如鹰隼盯着小鱼，似乎观察着他的一招一式。
　　周边林木都笼罩在黑暗中，一旁的高地上似乎有人影慢慢晃动，并未理睬底下打得火热，只是说了句：“在我找你拿之前千万别弄坏了木剑。”

　　密室里，四人对峙。
　　初一摩拳擦掌：“你说得很对，我现在的确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就这么放任你你肯定会给我找麻烦，所以，”她银瞳微眯，“不好意思，我会抱着杀了你的心去阻止你。”
　　游敖听着这话一声笑出来：“呵～这的确是你会说的话。不过就算是从前的你只不过堪堪拦下了我，现在的你说这话不觉得太大放厥词吗。”顿了下，他接着说道，“而且，你若记得从前，今日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月华从云间出，清风自掌间来。初一不再言语，敛去笑意，每踏出一步风声就盛一分，她从月光中走出，有如月下银虎踱着缓慢的步伐，暗藏着杀机。这时的游敖也收起了轻松笑容，细剑出鞘，剑啸声在此刻宁静氛围中暗藏杀机。
　　【五百年前我和龙帝稍微交锋过一次，结合先前对阵那头猛虎时可以知道他应该就是一名剑客，剑法极快，一剑化万剑，万剑解万物。加上青龙之力的运用，更是锐不可当。所以只要抓住他引剑的一瞬间近身，就可以击败他。当年我速度不及他，所以也只能勉强击退，双方都没捞到好处。现在你攻击不再，单枪匹马没有胜算，不过你解除我的封印后我能和你配合，打赢他还是不难。至于变数可能会在那个人类上。】
　　在先前来的路上，因为初一并没有得从前与游敖对阵的记忆，所以祸斗说了些他知道的情况。眼下初一并没有过去的强悍实力，但是先前无意识中与这个时代“初一”联手击退穷奇妖气后，她的灵力又有所增益，身体素质也好了几分。如果只是抢速度，此刻的初一仍然有七分把握，只是不能给予致命一击，肯定会被反应过来的龙帝逃脱而已，这个时候只要祸斗接着配合一道攻击就行。
　　多想无益，此刻初一眼中战意满满，纵使实战不会和事先计划完全一致，但，这才是战斗。
　　二人都不动如山，这时不知风起何处，一片叶子被吹到上空缓缓飘落进密室，那片叶子在两人面前悠然落下，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
　　“锵！”
　　银光一闪，初一露出的尖爪与空中飞剑交接一瞬，而后快速分开。二者身影不断交接又分开，速度之快难以捕捉，几个来回后，再一瞬间，剑刃追到了高速移动的初一一击就要绕后刺去，不想她在空中有如灵猫现世般，矫健得一个空翻来到飞剑上方，脚下生风对着剑刃踩去，在空中停顿一瞬后，不等飞剑撤去就发力一踩，如猫眼的双瞳猛然圆瞪，银华环绕迸出尖爪獠牙，恍惚间甚至有飘渺的银虎之尾摆动在身后，初一双掌作爪，直直袭向游敖。
　　银瞳中游敖的身影极速表大，直至利爪要触到游敖一瞬，他突然抬头笑了下，初一因为这一笑愣了下神，眨眼中本能中感受到一种不妙感觉。
　　这是只有交战的两人才能进入的一瞬间，游敖皮肤逐渐被青鳞覆盖，双瞳也逐渐转化为龙目，时间压缩的一瞬间，他缓缓说道：“我说过，你若记得从前，现在不会是这种局面。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你马上就会体会到。”
　　两人交锋的同一瞬间，苏牧南也缓缓对祸斗说道：“游敖从来都不是个剑客，他只是比任何人，都要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只不过当时出现的正好是你，而手边正好是剑而已。”
　　祸斗愣了一瞬，但是猛然醒悟过来，看向初一，同时放出火焰就要拦截初一下坠的攻势。
　　青光乍现，游敖周身龙鳞逆向刺出，银瞳中一片青光化作无数利刃向她袭去，初一脑中警铃大作，可是纵使有心想避开，此时自己根本收不住挥出去的利爪，银芒与青辉交接，她尖锐的利爪獠牙对上游敖逆鳞倒刺，只是在那利爪够到游敖前，那刺出的逆鳞已经在她侧脸留下一道血痕。
　　祸斗的火焰也已然放出，但是慢了一秒的火焰纵使能够焚天灭地也弥补不了那段距离。
　　苏牧南依旧神情漠然的站在一边缓缓开眼：“他利用了你对他了解的情报就只有剑而已。的确五百年前你阻止了他带着妖界军队进攻人间，但是，他比你想到的更远也更多。”
　　“五百年前你的出现与行动的确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那也不会影响大局。毕竟只要四兽秩序还在，迟早会与他们为敌。那次进攻计划，本来就是一次实验。”
　　“你正好出现在了两界交错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这也是游敖的算计，毕竟利用天狗族的通道，比利用南海的，风险要大多了。”
　　“你出现在了那里，你自己本身也和白虎之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当时随手拿了我的佩剑和你迎击我还有些担心的。不过还好他就着青龙之力拦下来了。”
　　“我当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毕竟其余三主都见识过他的力量。不过后来，白虎之主因你实力大减，勉强封印穷奇。再到今天，我们发现白虎传承的秘密，实力也没有原来的三成，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看穿一切。”
　　“想要毁掉现在的人间，就一定要打破四兽秩序，而想要打破四兽秩序白虎之主的攻破就是先决条件，毕竟能拦下游敖的也就上虞初一，而用武力打败她需要浪费太多精力，是下下策。但是，”
　　这时一阵巨大碰撞声，打断苏牧南说话，那无数青芒化作龙逆鳞击向初一，二者发出巨大碰撞，扬起一阵烟尘。烟尘后，初一被数道逆鳞扎中，银光消失，直直掉落下来，祸斗赶忙接住她后调动火焰就要袭向祭台上烟雾后的游敖。
　　只青光一震便弹开火焰，游敖露出悠哉喝酒的身影：“我听说过上虞初一身边有一只黑狗妖兽，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唇角上扬，笑得无情，“他绝对会因为你而死。你一定是我击败他的关键所在。”
　　说着游敖站起，对着月光张起双臂：“四兽守望人间，人类定下秩序，那无聊的世界，由我来打破！”
　　祸斗暗自咬牙，抱着初一的手双拳紧握：“你是说，从五百年前我和你第一次交锋开始，你就开始为今天的局面做准备？”
　　“不，并不是今天。当时我并不知道白虎之主会再度轮回转世出现在这个世间，也不知道她会忘记从前的过往，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把一切东西都佯装成你造成的话，上虞初一会怎么行动。如果你对他情深义重的话，很可能也会对下一任白虎之主无法放任不管。哪怕当时我只赌上了两成可能，我猜你会接近下一任白虎之主，并把我的情报告诉他，那我对你隐藏实力就是有意义的。”游敖挥手接起归刃的剑，“越千秋五百年前被我打到涅槃，当年玄武之主也受了重伤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触到上虞初一，我很感谢你——”
　　“感谢你的情深义重，也感谢白虎只让一人轮回做所谓的白虎之主，更感谢她自己忘记了前尘过往，不，我猜应该是某种契约才让她没法想起来的吧。这些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我都感谢——让我那不到两成的赌局成真，真正意义上走出了攻破人间的第一步。！”
　　这时月亮移到正中央，祭台被满月月光洒满，昏迷的玉鲿在月光照射下逐渐也散发柔和光亮，游敖周身也被清光覆盖。光芒越来越甚，仿若流质般晕染祭台上的纹路，光纹流动闪烁出一个古老符文。
　　祸斗来不及懊悔，初一此刻重伤，他金瞳仿若要喷出火焰，仰天一声犬吠，黑色妖气卷席，黑色毛皮立刻覆盖周身，眼见就要妖化成黑色天狗时，本该重伤昏迷的初一突然唇角勾起笑容，一手抓住祸斗黑色鬃毛——
　　“等下。”
　　下一秒，祸斗倏然被动解除了妖化，不等他反应，怀里“嘭”的一声一阵烟雾，烟雾散尽后，一只喝醉酒的狸猫只穿了个红色裤衩子挠着身子，在祸斗怀里打了个酒嗝，头上顶着的叶子也缓缓飘下，狸猫眯着眼睛瓮声瓮气说道：“这位小哥，救你媳妇有酒果子吃吗。你要不要现在也来一杯～”
　　然后祸斗黑着脸条件反射把狸猫扔飞。
　　而同时祭台上也“嘭”一声烟雾缭绕，原本如月华的清光也黯淡下来。
　　游敖冷眼看着祭台，烟雾散尽后，出现一个十两银子，上面还有脏兮兮的黑手印。
　　漠然看着那十两银子良久，而后回头看向先前他和初一对峙时，落下的那片叶子，游敖一挥手，细剑应声直直刺向密室中间的一片叶子，又是“嘭”的一声，一个人影出现在场中。
　　那人挠挠头，随手扔了那柄细剑，打着哈气说道：“奇怪了，我藏得挺好怎么就被找出来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几个，只有那片叶子是从外面来，当然首先被怀疑到。”
　　烟雾散尽，乞丐盘腿坐在地上，狸猫背着一筐比他高大半个身子的酒筐，晃倒靠在一边。
　　乞丐随手打了个响指，一边如迷雾散尽般露出了初一身影，满脸无语看着他。
　　“你这副表情干啥，我不是说了，天下钱财不过是从你的口袋到我的口袋，我的口袋到他人口袋，最后再回到你的口袋。十两银子，买把鱼肠剑，我觉得挺划算的。”乞丐咧嘴一笑，露出黄牙，“你觉得呢，龙帝，游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