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33、不变之物

　　在凌云高台上，青龙之主戴着青铜面具撑颔而坐，一旁戴着斗笠的老者盘腿坐着似乎在打瞌睡，越千秋正襟危坐，身后的毕方也恭敬而立，重明懒散打了个哈气，嘟囔了句：“来得也太慢了吧。”
　　毕方在一旁不动声色说道：“不要多说话。”重明这才耸耸肩，抱着手看向一旁。
　　这时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味，远远传来不成调的渔家唱晚，此间人看向阶梯方向，有风自西天来，黑发随风扬动，束发白银冠，敬装紧袖口，银线缝罗袖，来人带着秋日最好风华，几分惬意，无限风光，出现在几人面前。
　　重明无聊看过去，他背着银枪，表情似乎云淡风轻，自己的第二颗瞳子闪动，从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些画面，突然心神一动，猛然看向神色如常的毕方，后者一如既往平淡公谨的表情。重明低声对他说道：“毕方，以后理他远点。”
　　初一掏出一块点心边吃边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来的时候家族里来了传讯，让我解决了些麻烦，所以来迟了。”
　　带着青铜面具的游敖看着他腰间别着的银面和一个人偶，问道：“那个人偶是…”
　　初一拿了上来，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布人偶：“很有趣的东西，我顺手拿来了不过应该用不到吧。你想要我给你啊。”
　　“不用了，既然都来齐了，说正事吧。”

　　月亮星辰看似亘古不变，其实斗转星移，五百年过去了，时至华夏一八零五年。星空下的游敖不再带着那个青铜面具，腰间多了一壶酒，他不再是人间的青龙，虽然自称龙帝，但四处周游时，都说自己叫游敖。
　　面前时空一个交错，一个身影踉跄着被传送进来，还是穿着白色武服软甲，身上一头黑色凶虎纹样，风华也不似那时那么惹眼，从前的一身光芒的一身光芒好似都被敛去，只是嘴脸带着的看淡世间的从容笑意一直没变。游敖看着他撑着下巴说道：“我明明还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我们明明就很像，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直都愿意站在人间那边。”
　　初一回头看到高坐在上面的游敖，他扬起张扬的笑脸，飞扬着神采，无拘无束的模样，有些嫌弃得对着游敖说道：“兄弟你贵姓，谁要跟你很像。”

　　这里的时间往前推越一炷香时间。
　　树影在月光下婆娑，本该静谧美好的夜晚因为一声惊天虎啸而开始吵杂。一道冲天红芒中一道人影高高跃起，只见虎王聚集起攻势一个猛扑，轰然一声一爪探入结界，但是立刻遭到强烈斥力，虎王一声低吼再度发力，可是每深入一寸劲道，斥力就也随之强劲一分，而后只见结界闪动，一道更为强劲的斥力直接将虎王掀开到一边。
　　而就在同一时刻，身影交错间，狼王如夜魅潜行，青色妖气环绕双爪，一道青芒接着轰上了结界，感受到结界的强大力量，狼王暗自咂嘴只能暂时也跳回地面，准备再度蓄势。
　　身后十五掏出匕首，雷光攒动，眼见就要奔雷而出时，被身后的初一出声拦下：“这个结界强劲，光靠蛮力很难将它轰破。你没有妖兽的体魄，贸然冲上去可能一击不成反被弹反受伤。”
　　十五有些焦急说道：“那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啊，他先前拦下我不让我找到你们，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此刻又布下结界，肯定是想乘着阻拦我们的时间里有做点什么。”
　　不等十五说完，小鱼在一旁说道：“我听我的师父说过，所谓结界运行也合天地之理，自然之法，如果想破除只要遵循结界的道理即可。”
　　听着小鱼说这段话，初一第一次因为他的话惊讶：“你第一次说出点有用的话，看来你的便宜师父还是有点水平。”
　　“我的师父是贤士，博学多识很正常！”小鱼说得十分自豪，但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你说谁是便宜师父啊！”
　　这边人刚做打算，那边结界一阵波动，苏牧渊带着一些家丁走了出来，双王警惕得看着围过来的一众，虎王嘲笑道：“就靠这些人，怕是拦不住我们，叫龙帝那小子出来！不过活了五百年的人类就想到爷爷头上动土，还不够格！”
　　就在虎王刚想再度冲出去，黑犬形态祸斗立刻拦下了他：“这些人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对劲，不可轻举妄动。”
　　“啊？！”虎王对这只突然比他还要高大的黑犬没什么映像，在他愣神时，一阵清风包裹着些许光点从后方飘来。
　　祸斗金色的眸子带着不染纤尘的尊贵气息，蔚然站立，清风环绕他的周身，而后风势逐渐被黑色妖气主宰，带着毁灭之意的黑色火焰开始燃烧在周围，金色的纹路如流质般游走，越来越多的黑色妖气包裹起来成为巨大妖气团，庞然妖气引得众人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虎王与狼王从未见识过如此妖气，好似被震慑住一般无法动弹。
　　初一飞扬着银发在后面捏着一道符纸，虎王并不陌生，只见那道符纸清光再次闪烁后倏然不见，而原本庞大的黑色妖气团也骤然缩小，下一秒——
　　黑发在月光中轻摆，黑色尊贵华服上绣着金色纹路，脸上的妖印纹路如火焰，凤眼轻启，金色的眸子带着些许凉薄的感觉缓缓扫视过眼前一众，最后看向那个唯一特别的身影时，眉眼温柔。
　　十五不屑撇嘴：“还是老样子喜欢装模作样。”小鱼则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喊到：“啊！我说那个妖怪大哥去哪了，原来变成了只黑狗！”
　　闻言，祸斗眉角似乎抖了抖，而后有些不快得蹙眉看向小鱼，初一走上前组祸斗并排，银发轻扬，她对虎狼双王笑着说到：“他是你们的女婿，再过个一两千年左右，你们要好好待他。”
　　虎王一愣，立刻炸毛脱口而出：“谁他娘要他做女婿！不对，你又不是我家闺女关我啥事！”
　　不理会短劲的红发倒竖的虎王，初一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看着前方那些家丁开始各个露出狰狞妖气：“小狗，别闹得太过，我不好交代。”
　　祸斗转过身子单手挑起火焰：“你什么时候需要跟别人交代过。”
　　“啪”一声初一一拳抱起，凌厉风华萦绕周身，嘴角上扬起最自信的弧度：“十五，祸斗，两个老爹，你们掩护我。小鱼——”
　　“上前！”
　　话音刚落，只见清风霎时狂暴，小鱼只觉腰间被狠狠一扯，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初一拉着冲向妖气中心，看着那滂沱妖气不由泪奔出来：“为什么啊！！”。一阵疾风龙卷直直冲向前，那些家丁模样的人纷纷卸下了伪装，定睛一看，数量也远不止寻常府邸有的家丁数量，密密麻麻，妖气甚至遮盖了一轮皓月。
　　虎王在后面一咂嘴：“早知道老子把手底下的小妖都召集过来了！”说罢他露出狰然妖化双爪，准备扑杀向前。
　　祸斗却静静凝出黑色火焰：“既然她在，那便没有必要。”
　　旋风流转，初一一脚踏出，顿时数道气流错乱逆流，双手凝聚流风，一记直拳轰飞迎面来的一只小妖，可是接二连三有更多妖怪冲了出来，或是山精或是水怪，纷纷手举琅琊榜，冲着初一门面袭来。
　　小鱼眼见这么多妖兽一时慌了神，只能举着木剑努力运转功法，造出些许微风。初一随手一个旋风卷起一众小妖，看着小鱼憋气的模样不满说道：“你在干嘛？”
　　“聚气啊！！”
　　初一抢过他的木剑扔到一边：“这种东西扔了算了，只会影响你集中力。”
　　“喂！”
　　“你学的可是至刚的白虎功法，你给我记住——”初一银瞳闪烁，疾风旋转，扫堂腿带着不灭风华旋风般踢出，“与其假借别物作为武器，不如相信自己的□□，□□才是最大的武器！”
　　“诶？！我什么时候学的白虎功法？”
　　小鱼木愣愣得呆在旋风中心，初一按着他的肩膀一个跃起踢飞冲过来的妖兽，而后不再理他兀自上前：“我是白虎之主，教你的功法当然只可能是白虎功法！”
　　说罢，她直直冲向苏牧渊，更多妖兽聚集冲过来，初一脚底生风，不减速度，眼见就要正面冲突，一团黑火一道惊雷，从两个方向自后而来，风驰电掣间，初一经过被后来居上的十五与祸斗干翻在地的妖兽，向苏牧渊冲去，头也不回喊到：“你们和两个老爹一起掩护蠢鱼，这些喽啰交给你们了！”
　　苏牧渊见初一跑来，烈风环绕，势不可挡，没什么多余动作只是拱手一弯腰，让道一边：“老祖有令，白虎之主若要前行，不可阻拦。”
　　初一一愣，心想可能有陷阱只是脚下速度太快，身子已经冲进大开一个缺口的结界之中。身后祸斗挥手烧焦一众小妖，见初一已经闪进结界，立刻就要追去，这时十五在身后说道——
　　“你确定，这个初一不是我的长姐是吧。”
　　这短短一瞬间，祸斗瞥了他一眼，冷漠说道：“无论是与不是，都不是你痴心妄想的对象。”而后火焰连篇，也追着初一进了结界，只是苏牧渊依旧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有些意外。
　　虎王也咆哮着想要追过去，不想一头再次撞上结界被掀飞在地，身旁十五小鱼，狼王三人聚过来，彻底被几百来号妖兽包围。
　　虎王看着一旁有些木然看着自己双手的小鱼，大嗓门说道：“感情你不是白虎之主？！那细胳膊丫头才是？！”
　　小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再次抬头时双眼囧囧有神：“我是鱼有余，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虽然还不成气候，但是——”
　　“我会变得更强！”
　　十五捡起木剑递给他：“这个你还要吗？”
　　小鱼接过来看了看，重新背在了后面：“虎前辈，前面跟你比试我作弊了，应该是刚刚那个人帮了我一把。等我变强后，我会再跟你比试一次！”
　　虎王闻言，长尾摆动，咧嘴一笑：“有骨气，小子，后面跟着我，我把你教的比那个细胳膊小丫头更强！”
　　狼王没什么言语，只是看着结界内未明的景色，有些晦暗了神情。

　　初一通过结界仰头就看到了游敖，身后祸斗紧随其后，银色月光下，双方四人对峙而立。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你，你却没有过去的记忆。只是被当做封印穷奇的道具而已，就让你这么满足吗？上虞初一？”游敖喝了一口酒，朝着初一递出了酒壶，“为了天下苍生，连自己自身的所有都要舍弃，天下只知道有上虞初一这个代号，可是你自己到底是谁呢？你从来都是上虞初一，撇去这个代号你什么都不是。赢了才是白虎之主，输了你就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你自己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人间，你自己的身份又会成为你自己的阻挠。我们一直都很像，跟我联手吧，那个无聊的人间，需要新的秩序。”
　　祸斗看着初一的银发，手上也长出尖锐的利爪，露在外面尖尖的虎牙，身上的气息也不似人类，刘海掩盖住她的双目，不知是和神情。
　　空气在游敖递出的酒壶与初一之间流转，沉寂一会儿后，初一再次看向他：“你只想说这些吗？”不固游敖投来的疑惑目光，她指着祸斗继续说道，“没有了‘白虎之主’的身份，我还是他未来老婆，谁跟你一样是单身狗。”
　　游敖略微僵硬了身子，收回了酒壶，笑容不减，只是有些许寂寞：“过了五百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而祸斗神情则有些吃惊，看着初一她不变的自信笑颜。感觉到他的视线，初一说道：“干嘛，原来你没想过要娶我？”
　　“不…你以前不是说…”
　　初一挠挠脸似乎纠结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不知道这次我还能活多久，但是你做菜的手艺太好了，我觉得在有限的生命里和你在一起也不错，这次我再努力努力，活久一点，努力记住你多一点，下次再‘醒’过来争取一睁开眼就喊你的名字。这样你觉得可以不？”
　　月光普照大地几千年，无论她性别变换，唯有这笑颜，一如往昔，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