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30、五百年前（上）

　　一行人在林间穿行，初一放开了些祸斗妖气，让他载着自己前行，同时又用风力加持，十五带着小鱼御雷而动，而狼王虎王则另从别路赶去。
　　“游敖就是龙帝？他身上并没有青龙气息啊。”
　　“所以说，我也被摆了一道啊。”十五说道，“总之，先尽快赶过去吧。”
　　“大约五百年前，公子敖成为青龙传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就像‘初一’是白虎之主的名号一样，‘青龙’就是他的代号。青龙之主就是青龙在人间的代言人，没有‘自身’，只是青龙。”
　　祸斗淡然说着，初一略皱了皱眉，记忆中一些模糊的影子，开始逐渐浮现。
　　五百年前。
　　公子敖成为了人间青龙，辅佐人间君主，不涉朝政，不问国纲，只看天下，替隐世的青龙，守望人间。
　　当时有个衰没的除妖家族，因为家中再无有天赋的人，只好从商。甚少有人知道，这就是公子敖母亲的家族。这个家族当时为苏家，家主娶了牧式，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南，和公子敖年纪相仿，在公子敖成为人间青龙时，苏家彻底离开了除妖界，成为了普通人家。
　　二者一直都是平行线，天差地别的地位，不知远近的关系。似乎从未有交集。
　　而后人们淡忘了青龙之主过去的身份，过去的名字，公子敖再也不存在于历史上，再也无人知晓他曾经的姓名——游敖。
　　但是人们逐渐知晓了另一个名字，当时默默无闻，从未曾掀起波澜的苏家走出了一个男孩，去了南海，龙帝叛乱后，一个商贾世家逐渐崛起，人们开始逐渐记住那个姓氏——苏牧。
　　“老实说，再次看到白虎之主时还是有点惊讶的，我从没想过隔了五百年还能见到同一个人。同时内心还是有点虚，毕竟当年就是他拦下了我，然后随手把鱼肠剑扔飞到不知哪里。”游敖笑得依旧张扬，看着玉鲿，“只可惜她不记得了，不然我没把握骗过她。”
　　“虽然白虎之主让我们有点意外，但是她此刻也没有从前那么强。游敖，直觉告诉我，你做了手脚。”
　　游敖坐到祭台旁边，取下腰间酒壶喝了一口：“我从前就在想，四兽的传承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青龙从华夏王族中挑选传人，而其他三人的传人都是保密。我们各自都不允许有交集，只有青龙有权利召集他们，但也只有一次。第一次见到白虎之主的时候，我们都带着面具，但是他身上浓厚的煞气让他看上去像一柄时刻出鞘的剑刃。但是方才见到，身上再没有那种逼人的气势。你问我做了什么手脚，我可以回答你，我什么都没做。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隔了五百年才终于有了玉鲿的消息。”
　　祭台上方一个天井缓缓开启，星光倾泻进来，月亮刚刚挂上东方夜空，离子时还有很久。
　　“我们谁都没多做什么。五百年前我如果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也只是逼他用尽了要对付穷奇的手段。以至于最后差点封印失败。不过就结果他还是成功了。今天再次看到她，我就知道了白虎传承的秘密就是一个人的轮回。此刻她却没有与当年相同的力量，我猜一定跟上一次封印有关。”
　　“那对我们计划也并没有影响。”
　　游敖轻柔得摸了摸玉鲿脸颊：“她目前弱小的本身，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助力。不过即使她取回了当年的力量，应该也不是我的对手。”
　　“离子时还有很久，他们很快就会赶来。你急于暴露自身，是不是太鲁莽了？”
　　“恰恰相反。”游敖看着深夜天空，“这个时候刚刚好。人间妖界沉寂五百年了，该乱一乱了。”

　　妖界天狗势力范围内，重黎看着天边一轮明月，锦笙从后接近：“夫君，在想祸斗之事？”
　　重黎没有说话，锦笙接着说道：“他从竹间小筑传来了消息，说过阵子会回来。”
　　重黎叹了口气：“应该是狐言假扮的吧。白虎家的小子都来了，他怎么可能安生呆在那里。”
　　“现在不是‘小子’了吧，该是个丫头。”锦笙面相与祸斗很像，凤眼挑起，有些阴柔。
　　“自从白虎去了人间以来，已经过去三千多年了。上虞初一也轮回了三千年。作为人类来说，差不多要极限了。”重黎看向了远方的一处幽暗，“龙帝五百年前突然出现在妖界，以迅雷之势召集了自己的势力，想要进攻人间。虽然被拦下，却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人间出手。出于他自己的野心，还是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把南海的同道堵死的话，是不是会少点事。”
　　“那样，人间与妖界，都无法存活。彼此不容却又不能彻底分开，世上很多都是这么矛盾。”
　　二人交谈时，一个身影接近。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顺便看看那小子在南海有没有生事。”重黎说话时没有回头，而后一阵风动，天边一朵天狗妆云彩向南而去。

　　夜空中，一个状如狗的巨大身影漂浮着，不时有极黑的妖气泄露出来。
　　“桀桀……这里就是人间，好久不见。”
　　北方长久干旱，现在在越千秋的带领下逐渐缓解旱情，毕方在一处村庄帮忙赈灾，突然感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异样气息。同一时刻在北境另一个地方，重明瞳孔中第二对瞳子闪烁明灭了下，沉思了会儿，吩咐手下的鸟灵继续赈灾后，转身离去。
　　越千秋身在高阁之中打坐调息，火焰环绕，倏然开眼，下一瞬间出现在星空之下，不多时重明也浮空出现。
　　“大人也感觉到了吗？”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跟在深北幽岭出现的妖气是一样的感觉。”越千秋绯色瞳孔暗了暗，“应该是穷奇。”
　　重明高挑的身影立在一旁，偏在一边的银发随风飘动，轻笑了下：“方才，我的第二眼瞳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越千秋看向他。
　　“人间的事就让大人你和毕方烦心去吧，我去趟妖界。”
　　越千秋有些不解说道：“你要去找这一任白虎之主？你不是很讨厌她？”
　　重明再次笑了笑：“大人说笑了，我哪里敢讨厌被你和毕方放在心尖上的人。”不等越千秋再说什么，重明又说道，“我知道，上一任你们的‘阿一’已经死了，跟这一任没有关系。所以，纵使曾经很讨厌的人，现在都不在了，我干嘛还浪费感情。”
　　越千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说了句小心，紫光乍现后，便不见踪影。绯红色发丝轻扬，她突然想起那时被抓去妖界的小鱼，月光轻柔，不知道那个人类被救回来没有。
　　一晃过去五百年，她虚度五百年光阴。物是人非，唯独这苍天不变，那个一身煞气满身战意的风华少年，也早就不在。只是取而代之的那个人，和昔日的少年那么相似。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越千秋突然想到了重明自初见之始便对那人持有的敌意，刚才重明掩饰过去了，但是那种敌意却一直存在。
　　本应该是两个人，重明却一直一种态度。
　　重明瞳孔有双子，能够看到过去未来，看穿事物本质，那么，他在第一次看到“上虞初一”这个人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会不会，从来都是一个人。
　　想到这，越千秋身形一滞。
　　如果五百年前的那个少年初一，和今日的初一是一个人……或者一直以来的白虎之主都是同一个人。那这个轮回，到底经历了多久？封印穷奇每次都让白虎之主付出生命的代价，那种代价甚至伤及灵魂。
　　人类的灵魂，真的能够承受那种程度的损伤和轮回带来的消耗吗。

　　妖界中的南海出现有些虚晃的阴影，像海市蜃楼般与原本景色相重叠。初一看到了远方明灭灯火，知道快要接近。
　　“五百年前，龙帝被你阻止了一次。当时我并不在你身边，只知道你后来受了些伤，白虎之主可以有权利同时用四兽的神器，为了对付龙帝，你用完了神器的能量，导致后来的封印差点失败。”祸斗说道这金色的纹路闪烁了下，“每次你掺上其他三主的事就有麻烦，所以我才不高兴你去牵扯。”
　　十五在一旁听得惊恐道：“你……难道是上一任的白虎之主？！你一直没死？！可是…上一任是个男的啊。该不会…？”说话间，十五眼光向她胸口瞄了瞄，“难怪那么小。”
　　下一秒，祸斗直接踩着他的脸飞驰而过。顺带被踩进地里的小鱼拔出脸：“为什么连我一起遭殃。”
　　苏牧家的宅邸被一层结界圈起，此刻看上去已经没有白天时的壮观大气，反倒有些阴森可怖。
　　初一几人隐藏在外面丛林里，观察情况，她掏出封了祸斗妖气的符纸，道：“我放开你的封印吧。”
　　“我的妖气过于显眼，用天罡珠来藏会让你分心，也会消耗你大量体力。现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我喜欢简单直接的，直接冲上去可以吗。”
　　“你现在太弱了，还是算了。”
　　就在初一满脸不爽想要反驳时，一声虎啸在宁静夜空炸裂——
　　“苏牧老匹夫，把玉丫头还回来！！”
　　而后一道红光，虎王带着撕碎的风声一爪撕扯上结界。
　　祸斗抖着黑色妖气，金色眸子带着愠怒看着冲出去的虎王：“那头蠢虎应该一直封着”，初一笑呵呵道：“我还是觉得这样比较直接。”
　　密室内，游敖盘腿坐在玉鲿旁边，感受到结界震动，挑唇一笑：“终于来了。”
　　底下苏牧渊对着苏牧南很是恭敬行礼：“世祖，我这就去安排。”
　　苏牧南负手而立：“除了上虞初一，其他人都别放进来。”
　　“是。”
　　游敖撑着下巴补充道：“她身边跟了只黑狗，把他也放进来。”
　　苏牧渊腰弯得更深，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密室。
　　“阿南，你说过，人间总归得人来守。你既然想守着人间，为何还来帮我。”游敖黝黑的眼瞳慢慢转化成青色，瞳孔拉长，一些皮肤也长出青色龙鳞，黑发逐渐褪去转变成青色，龙帝的青龙妖气逐渐释放开来。
　　月亮逐渐西移，此刻的密室一片月光。
　　苏牧南依旧古井无波：“如果你成为了妖族的至尊，那杀了你不就等于重创了妖族。总比现在群妖无首，不知从何杀起来的好。”
　　听到这句话，游敖放声大笑：“那我还真期待。不过在你来杀我之前，我要先去人间，找那些虚伪的道士算个账。”
　　“游敖，如果没有君阳，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事。”
　　游敖看了看玉鲿，月光下她的皮肤有如碧玉，不自觉柔和了目光：“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君阳再也回不来了。”

　　五百年前发生了许多事情。
　　世上没有了游敖，有了一位人间青龙。孤身一人的青龙，一辈子只能高坐云端，看着天下苍生，哪里有了天灾，他就去哪。青龙一直遨游四方，却从来都不自由。他去了很多地方，帮助了很多村庄，眼前的风景却永远一样。
　　这就是青龙之主的责任。
　　百姓安居，人间平稳，四方安泰，天下太平。
　　这样一些由心而生的妖怪就没有可乘之机。没有战争，妖类也不会兴起作乱。白虎之主杀伐四方，青龙之主救济天下。
　　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也许见过，又会是另一个故事。
　　青龙之主忘记了自己，眼中只有四方，四周的风景都是一成不变，帮助的人在他眼里也都一样。
　　直到某一天，毫无预兆的，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你……能给我买糖葫芦吗？我知道价格的，一颗鲛珠一根，我要十串～！”
　　那天春意正浓，千树梨花盛开，若白雪覆盖。骄阳正好，恰恰暖意烘暖她的双颊，似抹了胭脂，粉若桃花。
　　“我叫君阳，你能帮我买串糖葫芦吗？对了，你叫什么？”
　　青龙之主愣了会儿，想了很久说道——
　　“我是游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