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23、风来之城

　　妖界广博，和人间一样，既有鱼龙混杂之地，也有安泰祥和之林。初一所在的是天狗族的势力范围，算是比较平和的土地。而小鱼却不知被穷奇带往何处。
　　睡了一晚，初一的精神状态基本回复。她坐在竹间小筑里喝粥吃包子时，才想起来一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人，于是看向给她盛粥的祸斗：“十五呢？他不是也跟过来了。”
　　狐言懒在一边：“被小狗扔了。”
　　“哈？”初一看向祸斗。
　　“你昏睡几日，他等不及要找那个人类下落，我让他先去四处打听。”祸斗放好粥，坐在一边。
　　“我昏睡了很久？我怎么觉得我不过睡了一晚？”初一掰着包子吃面团，有些混乱，“北境怎么样了？越千秋已经平复旱灾了？”
　　“你过度使用白虎之力，导致身体负荷严重。只是昏睡几日就能恢复已是极好。”祸斗看着她，细心抹去初一嘴角碎屑，“人间的事我不关心，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突然想到什么，初一问道：“你是怎么去人界的？两界间应该没有可以随意穿行的通道。”
　　“天狗族是亲近人类的一派，所以保留了通道。”
　　填饱肚子后，初一四处转了转，觉得体力和精神都已饱满，应该要有所动作了。一连数天耽误，外加前面自己记忆混乱时没有多余心思去想小鱼如何，现在想来有些对不起那只呆头鱼。
　　狐言晃荡着酒壶走过来，看见初一盯着流过竹林的小溪若有所思：“我听小狗说了，你要救一个人类小道士。不过被穷奇那样的凶兽抓走，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你又耽搁几日，不怕他早已尸骨无存吗？”
　　初一笑了笑：“那只呆头鱼至今都不知道我教给他的是什么，他会被抓也是因为身上有穷奇熟悉的气息。”
　　“哦？”
　　“我教给他的是白虎的功法，所以他用的也是白虎之力。那时我应该是无意识中用尽了气力，所以白虎气息有些萎靡。那时小鱼身上的气息比我身上的浓郁，加上穷奇只是分出了一丝妖气而已，分不清谁是谁，所以抓了在场中白虎气息最浓郁的小鱼，把他当成了我。”初一伸了个懒腰，“可怜小鱼成了背锅的。”
　　“那不是很糟吗。”
　　“他好歹算是我的半个弟弟，就算是半路一时兴起捡来的，他也学了白虎功法。虽然可能跟我领悟到的不一样，但是对付穷奇一道妖气而已，应该还是绰绰有余。”说到这初一顿了下，看向远方，“白虎之力，生来就是用来斩杀穷奇的。他会被穷奇盯上也是迟早的事。”
　　狐言听得无聊打了个哈气：“你从未收过弟子，怎么突然来了性质。”
　　一阵清风吹过，初一活动几下关节：“我从来没说过收他做弟子，他只是只呆头鱼而已。一时兴起带着上路总不能看着他去送死，所以教了他防身的法门。谁让我只会白虎功法，他除了学这个还能怎样。”
　　祸斗拿着初一的包走过来，把包递过去说道：“行李我帮你收拾好了。带足了水和干粮。”
　　狐言最后问道：“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这点我倒是很确定，没有。他身上的白虎气息我还能隐约感觉到。”
　　“这也能感觉到？”
　　“我第一次传人白虎之力，他第一次学习白虎功法。大家都是第一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初一摸了摸护腕，上面的天罡珠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看向负手站在一旁的祸斗，她说道：“这个还给我你怎么办。”
　　祸斗闭眼道：“给了我，你怎么办。”
　　狐言在一旁喝着酒，打了个哆嗦：“你们能不能别膈应我了。”
　　初一笑眯眯：“那我把小狗还你。”
　　两只妖同时虎了脸，狐言故作柔媚着贴近初一，摸着她的脸说道：“那还不如把你给了我呢。”看着狐言媚相天成的容颜，初一摸摸她的头：“我要是男子，一定娶你。”
　　听着这话，狐言敛去笑颜，身形顿了下离开了初一，再次晃荡着酒壶走开，像是随口一说般说了句：“胡说。”这时风吹过，初一没听清她的话语，望向祸斗，祸斗只说道：“走吧。先去找上虞家的小鬼。”
　　初一莫名眨眨眼，想不出所以然，就背好包任由祸斗用妖气包住二人，腾跃向远方而去。
　　狐言靠着竹子席地而坐，背后是离去的二人，她喝着酒哼着歌，唱出戏曲腔调：“胡言非狐言，人言也~人言最是胡言也！”
　　就算你是男子，也是看着我想着小狗，对我说，自己若是女儿身就好了。你走过了那么多遭轮回，无论哪次，无论记不记得起前缘，除了小狗，哪里还想过别人。

　　风来城。
　　这是天狗族势力范围内，聚集人类最多的城镇。城镇被林木覆盖，远远望去就是一片森林。人妖相处和谐，遵循着互不干涉的原则。这里的人也是过着男耕女织最原始的生活，不求富贵只有安康。
　　这里多是避世误入妖界的人的后代，离开人间太久，已经无法融入现在的人间。可能以前也有过人想要回去，只是多般变故，回去也是物是人非。于是留下祖训——
　　家园故土山不在，清风徐来是安邦。
　　教导后人，莫念故土，此处就是家乡。
　　传闻这里是妖界之中风起的地方，所有风的源头与归宿。风从这里吹起，吹向妖界各地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在片土地上建立的人要混住的城市，便是风来城。
　　祸斗和初一踏上这片土地时，惊起一群鸟散。祸斗熟门熟路地走在前方，初一则饶有兴致得左顾右盼。走到中路祸斗停下脚步，初一因为看风景看得出神一头撞上去，而后绕过他看向前方，这才看到远方有个黑色身影正在走近。
　　那个身影每走近一点，大地的震颤就明显一点。等到能看清来者面貌时，仿若地震一般，大地震颤不止，初一扶着祸斗才没跌倒。最后一个若小山般的声音耸立在二人前面十几米远处，吃力弯腰让脑袋凑到他们面前，初一才看清这只妖的面容。
　　不仔细看并不能分清他的五官，如果不是他走来让人知道他会动，一眼看去只是一座挡路的巨石，上面苔藓植被密布，甚至头顶上还有个鸟窝，里面隐约好像有几枚鸟蛋。
　　那山岳一般的妖怪费力得掀开遮挡视线的植被，才看清面前面瘫着脸背着手的祸斗，似乎是反复确认般得盯着祸斗，最后才缓缓直起硕大的身子，又极其缓慢得回过身子、张开嘴，向远方迟缓得大喊道：“快——跑——啊——！！”
　　震耳欲聋的声音带起强大气流，吹动前方林木惊起更多鸟兽，初一被这声震得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祸斗依旧不为所动，脸上一片平静。
　　不等初一震颤的大脑好受点，那只妖怪再次喊道：“天——狗——祸——斗——来——了——！”
　　这声更是像声波攻击一般，整个天地都被带着震颤了起来，初一死死捂着耳朵，大地震动着，因为那只妖怪发出声音的速度过于缓慢，每个字仿若都叠在了一起，一声未平一声又起。最后初一终于听明白了他说得意思，看向祸斗，他依旧一脸平静，只是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闭上了眼，站在那里。
　　初一捂着耳朵走过去，声音的余波还未过去，大地的震颤随着山岳妖怪的走远逐渐平息。最后等那妖消失在二人视线时，眼前的林木早就一片狼藉。初一掏掏耳朵看向祸斗：“你认识？”
　　祸斗闭眼说道：“以前输给我的妖怪而已。”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祸斗睁眼，眼波平淡，顺着那片狼藉前进，“走吧。”
　　“听说这里住了不少人类，那妖怪走来走去不会出事吗？”
　　“他是这片土地的山神，平常不会出面。只是感受到我的妖气，所以出面确认下。”他说得很是淡然，初一却听得不平静。这人到底从前干了什么，吓得这里的山神见到就跑。
　　虽然他看上去是很缓慢得消失在他们面前，但其实山神已经拼尽全力得在跑了，只是初一看不出来而已。
　　随着二人真正走进“风来城”，渐渐能看到人来人往，以及妖来妖往。可能本来脚边爬过一只耗子，下一秒就变成了个总角小儿，扒在一处商贩前流着口水要糖葫芦吃。但是不等初一饶有兴趣得上前找人攀谈，那些个人与妖在看到祸斗的一瞬间，立刻尖叫奔走，那些叫卖的商贩与行走的路人，一瞬间化作各种鸟兽，四下窜走，而真正的人类则直接钻进附近的房屋，关紧了门窗。初一挠挠脸说道：“他们应该不是觉得我太吓人所以逃了吧。”
　　“不是你的问题。走吧。”
　　初一看着他一路背着手走得淡然，可是在后面看着祸斗背影觉得他有些寂寞，于是三两步上前与他并立。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看过去，祸斗至少不是形单影只。他嘴角不易察觉得挑起，轻柔笑了笑，终于把一直背着的手垂到侧边。两人的手背距离很近，只要祸斗稍微靠一靠就能牵到一起的距离，只是初一收回了手，她的两只手绞在了一起背在后面。
　　这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但是想要真正没有距离，似乎还隔了很远。
　　穿过在外层的森林区段，来到城中心，矮屋成群，跟人间城市别无二致，只是有细节出入。可是眼下已然不见人群，祸斗带着初一轻车熟路走过城镇，又走进了森林。整个风来城都在这样森林与房屋的穿插中层层递进，呈环状结构，二人走了许久，多次穿过森林和城镇，最后在靠中心的一环森林处，终于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这局算是我赢了，姐姐们可要说话算数，告诉我情报哦~”
　　“弟弟执黑棋本就占先，只赢一两子怎能作数。再来一局！”
　　“这可是我们公平猜先的，怎能不作数。”
　　话音刚落又有些许女子娇俏笑声传来，其中混杂个男声，此起彼伏。初一和祸斗站在一旁，看着十五被七八个女妖精围着下棋，好不快活，觉得自己再拖沓些时日来也不是不可以。转而想到小鱼还下落不明，虽然自己知道他肯定没死，冥冥中白虎气息把两人相连，初一能感受到他生命无恙，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何方。
　　看了看满面桃花的十五，初一对祸斗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刚想转身离去，身后就传来十五声音：“诶初一你们终于来了啊！”
　　初一头也不回：“不你当我们没来过，我们走了。”
　　十五跳过棋盘来到两人面前，拦住他们说道：“我好不容易打探到了小鱼消息，你不了解下就走也太对不起我几日辛苦了！”
　　初一眯眼看了他一会儿，道：“我觉得你不辛苦。”
　　“别这样啊，我也算是付出劳动力了。”
　　那几个女妖莺莺燕燕地走来，刚上前就看到了跟一尊佛似的立在一旁的祸斗，顿时齐齐止住了脚，脸色瞬间煞白。为首的一位女妖有些颤抖得说道：“先前山神大人说天狗祸斗来了……不会这就是……”
　　不等这些女妖想要跑路，一阵风动初一拦住了她们去路：“他又不会吃了你们，跑什么？”
　　一众女妖推搡着挤出一个上前说道：“天狗族的公子，祸斗大人曾于儿时就已经十分强大，一度四处挑战各方妖兽……”
　　初一好像了悟了什么，看向祸斗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啊小狗，还是小小狗的时候就能把各路妖兽揍一遍啊。”
　　为首的女妖垂着泪说道：“这里的山神大人当时被揍得小了一大圈，身上的石头掉了好几块，连带着这方水土几年都不是很好，所以后面大家听到祸斗大人来此的声音，都是直接举族搬迁。”
　　十五有些忍着笑得拍了拍祸斗的肩，说道：“你这就过分了，不外乎人家看到你就跑。”
　　祸斗冷哼一声不说话。
　　“而且……”女妖继续说道，“祸斗大人还曾一怒之下烧了妖界大半土地，此后妖界便传闻……天悬灾星，降世祸斗……”说完发现祸斗正看着自己，女妖脸色更是苍白立刻缩回去，“对不起我失言了！ ”
　　听到最后一句，原本带着轻松笑意的初一抚平了嘴角，看着那几个女妖缓缓说道：“最后一句，哪里传出来的。”
　　一众女妖更加不知所措时，一个声音凭空传来——
　　“是老夫所言。”
　　而后只见天边一个犬状云彩飞速掠来，瞬时落在众人面前，一个人从光晕中现出，银色长发高高束起在风中飘散，脸上几道妖印有些显得凌厉，金色的眼瞳与祸斗如出一辙，一身戎装的装扮也与祸斗有些相似。
　　“老夫天狗族族长，重黎，白虎之主，好久不见。”
　　祸斗在一边，垂在一旁的手有些不自觉抽动了下，看过去，重黎戎甲佩剑，眉眼刚毅，依旧容姿焕发，尽管妖兽容颜不易显老，也很容易看出重黎满脸沧桑。
　　良久，祸斗抱拳弯腰，恭敬行了个大礼：“父亲。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