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传说》JCatguin

16、孰神孰妖

　　小鱼原本被独自留在结界内某地，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在结界之外，看着山清天蓝，一点不见风雪。过了会儿，空气一阵波纹，祸斗从中踏出，背着映着大大猫咪的背包，一脸漠然。
　　一人一妖对视良久。小鱼呵呵笑笑：“妖怪大哥，好久不见？”
　　“……她呢？”随后祸斗又立刻改口，“算了……总归那些事，家常便饭了。”云淡风轻的语气中，他又隐去身形。祸斗负手看着远方，隐隐能看到被冻住的河流。不知怎的想起那只死鸟，祸斗有些烦躁。一次又一次，把她卷入那些事里，臭鸟！

　　赤焰令牌上朱雀仿若即欲振翅而非，印记闪烁光芒，初一周身风雪环绕包裹住她，印记猛然一闪一束光射入她的脑海。
　　初一的神识被入侵，被动来到神识空间，感受到的不再是刺骨严寒，而是灼热岩浆，抬头看去，朱雀振翅，火焰环绕。啼鸣一声，其中含义初一自在心中领悟——
　　“北地大旱始于千秋涅槃，千秋涅槃始于百年前的浩劫，而那场浩劫之始……则源于人与妖之间永远无法调和的恩怨。”
　　朱雀啼鸣着，初一胸口的种子碧光粼粼，掏出后发现其中生机无限，仿若要生根发芽。
　　“树妖要我问跟你说句，‘森林永远因为朱雀大人而存在。’他本来说了很多，但是我只记得这些。”初一收起种子后，才对朱雀说的话作出反应，“人与妖的事，不都是大同小异。”
　　“过多深入的事，如今的你无法干涉。吾在涅槃之火造成影响初始之时，便遣冰凤携神器来此，她却背叛了我。其中缘由，过后你会知晓。吾望你能在不取冰凤性命情况下，带回冰凤。”
　　“如若是这样，毕方为什么不知道冰凤的事，还让来北境的门派弟子前来帮忙？”
　　朱雀在空中盘旋着啼鸣——
　　“毕方重明一心守护千秋涅槃，无法分神来深北幽岭，四兽传人座下并不允许有过多人手，只能委任人间本身去解决。吾等四兽无法过多干涉人间，只能守望，可如若放任，人间知晓北地干旱始末，则会加重他们对四兽与妖族的疑心与不信任。故只能暗下派出冰凤。吾此刻也被人间各派监察着，不能随意与传人及其手下接触。机缘巧合，尔来此处，毕方又将令牌给你，一切都是命运。”
　　“但……白虎老爷子经常来我神识里溜达啊。”
　　“因汝清醒，神识可以共通。但白虎依旧身在远方。秋千沉睡，我无法沟通她的神识。况且，当下有两个汝，当吾不知吗。”
　　“……啧！”初一砸了下嘴皱了没，心想麻烦。
　　“北方森林，已经消失很久了。吾，从未想过被故乡原谅。汝能最后帮树精，吾很感激。”
　　而后，朱雀振翅，将初一神识弹出，令牌不再灼热，周围刺骨寒冷又再度袭来。初一喘着气晃了晃发胀的脑袋，因为长时间被窃入思维，一瞬间有些恍惚。初一收起令牌，心想早知道不要这破牌子了，虽然方便但带来麻烦。
　　至此她大概明白北方出了什么事，心中盘算了下，如今最好先一步制服冰凤，不然被门派弟子们先发制人的话，万一冰凤破罐子破摔说出旱灾缘由，不说朱雀怎样……毕方委托的事也做不好。
　　不能再欠他人情了。不能再连累他了。不能再害死他了！
　　想到这，初一周身风意冷彻，银眸闪动，旋即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在这群人面前暴露白虎之主身份，现在用“朱雀之主手下”这个身份说话，还能把话圆起来。如果用白虎之主身份强行维护，人间的不信任只能让他们怀疑自己与朱雀之主有所合谋。
　　白虎之主杀伐天下，四方诛邪，一举一动都饱受瞩目。自己是突然出现在北方，被问起来只有百口莫辩。况且十五也说过，祝曦他们一开始就是找的这个时代“初一”协助，可是上虞家主已经拒绝。自己此时暴露身份，对此也无法解释。思来想去，初一灭了银眸，转而转动双枪，扬眸笑了笑：“还要靠你了，老朋友。”
　　此时，十五正冲在最前，风鼬在侧，双匕首裹挟轰鸣之雷，踩了下风鼬借力跳跃到冰凤之上，而后挥刃下冲向冰凤刺去。同时祝曦一行紧跟其后，御剑成阵，先后有序刺向冰凤。一时冰凤前后受敌，眼见双方剑刃各自快速逼近，冰凤瞬时振翅高鸣，羽刃凝冰，悬空而起，四散射去。一切变化发生在极短时间，仿若在时间在一瞬间压缩。骤然间冰羽就在十五和祝曦双方人眼中突刺而来。
　　风鼬本为妖兽，敏锐的感知立刻让它提早踏风跃开。十五不是妖兽，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但是他了解风鼬，也知道风鼬根本懒得管他死活，肯定会不管他自己躲避风险。可能还会故意躲开让十五吃一些亏。所以十五养成作战时同时注意风鼬行动的习惯。
　　于是在风鼬前爪刚动，十五就调整姿势转而将一刃纵下扔出，同时雷光跃动逃离。
　　祝曦一行见冰羽射来，一瞬间愣神，祝曦在队伍最前，冰羽离他眼眸只有几公分距离，可是多年实战经验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最正确行动，立刻剑气护体，磅礴剑气发出阻碍这些冰羽一瞬，一旁灵犀也双手施展水咒，借由天寒地冻的环境，滴水成冰，结成冰盾将其余人护住。
　　几声爆破后，祝曦等人落在地上，无甚大碍，十五坐在风鼬于天上。冰凤再次鸣叫，其中有丝痛苦，先前闪烁雷光的匕首挑准冰羽缝隙刺入冰凤背上。
　　底下众弟子感叹，不愧是上虞一族，那种情况下不仅全身而退还对妖鸟造成伤害。
　　于是又开始各自结阵，凝出巨剑虚影，霎时间剑气如虹，刺向冰凤。
　　夹在剑气之中，几声爆破响声，陌生的声音回响，几道光束先所有恢弘剑气一步，在冰凤周围打出几点而后飞速结阵圈住冰凤。而后众人眼前一花，黄衣飘摇，长发浮动，一个人影窜出，而后一阵狂风夹杂雷声打乱剑气，让那些攻击偏向别处。
　　初一借着风势高高跃起，眼角瞥到风鼬，下意识口哨一声轻啸，风鼬通灵般甩下十五，踩风上前接住初一。初一来到冰凤上方，先前五点成阵圈住冰凤却只拖住它一瞬，而这一瞬，初一也来到它的上方。
　　除灵枪再次聚灵，几声枪响，又是五点成阵，错开前一个阵法再次结成，两个阵法开始相互呼应融合，初一纵深进入阵法。收起除灵枪，踩到冰凤身上，拔开十五的匕首扔掉，冰凤因为疼痛更加狂躁振翅。初一俯身不让自己掉下去，同时阵法成型逐渐要困住冰凤。
　　下面一众乘机，再次想趁胜追击。初一高举起令牌，对着下方大声道：“我奉越千秋大人之令前来探查，妖兽已擒，我需押解回去复命，还请各位不要为难我。”
　　祝曦看着初一，皱起了眉头。十五被风鼬甩下，勉强落到地上摔得有些疼，此刻揉着被摔的地方，也看着初一，心想，你丫才不可能是越千秋的手下。
　　众人看着脚踩冰凤的初一，各自揣起了心思。祝曦沉默了会儿说道：“初姑娘，北方大旱长达三月，民不聊生，不知天灾人祸妖变。北方冰雪不融，我等前来探查，如今亦不知原因。越千秋大人人一直未曾露面，可否解释一二。”
　　初一收起令牌，看着下面一等众人，良久才说道：“此次北方之灾乃天灾，又有妖兽作祟，况且一只小妖而已，不值当让我家大人出面。”
　　“小妖？”祝曦有点玩味得说着这个字眼，这只冰凤看上去可不是只小妖啊……初姑娘……这么想着说道，“既然是只小妖，不如就地解决吧。免得夜长梦多。”说着手中道剑寒芒涌动，祝曦掌心中凝着剑气，刚欲发难就被十五拦住。
　　“咳，祝师兄，为难一个小姑娘干啥。人家如果带着个尸体回去复命，也怪为难的是哈……”十五嬉皮笑脸，雪山里挽着个袖子，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说完看向初一乐呵呵得咧出闪亮的牙齿。
　　就在双方气氛紧张时，冰凤突然一声鸣叫而后猛烈振翅挣扎，封印上的符文移动速度陡然加快，初一放低重心，单手覆在其背上，欲再加一道封印。不想冰凤似乎察觉到她灵力的释放，激烈的挣扎让她一瞬间失去重心，只能匍匐在冰凤背上不被甩下去。
　　同时四周风雪大作，又有无数妖气聚集，肉眼可见下席卷而来，化作狂风瞬时将众人包裹其中，掩盖天地，众人甚至看不清彼此，飞沙走石间，无数小妖仿若嘶吼低鸣，初一连带阵法中的冰凤也被这阵风雪包裹，她双手堪堪护住头部，防御飞来小石子，同时御起风盾来抵挡，而此刻脚下踩着的冰凤也发出耀眼冰蓝光芒，逐渐收缩化为光团，凝成人形。
　　耀眼的蓝光触及到封印阵法后，蔓延出冰棱将阵法冻住，阵法的气息与初一相连，阵法冻结，相连的气息也一并被冻结。初一哈出白气，感到自己体内维持温度的暖风逐渐成为数九寒冬的凛冽之风，只是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来源于这耀眼的冰蓝色光芒。
　　阵法破碎，初一断开自己与阵法相连的气息，同时运功驱逐寒气。大盛的蓝光将自己与冰凤化作的人形包围。光芒绽放，风袖飘舞，冰蓝色发丝随白色衣裙于空中飞舞，肤若冰雪，冰蓝眼眸缓缓睁开若有寒芒波动，针叶眼瞳懒懒瞥过向初一看去，后者一个激灵，觉得浑身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而后冰凤一收衣袖，聚拢妖气，妖气收拢聚集将一人一妖包裹，最后随风雪席卷而去。
　　徒留众人在深山幽岭，结界被主动破除，景色露出原本的样子。寒山峻岭，险峰寒石，十五一回头，就看到在原地打坐的小鱼，瞪着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一众人，嘴巴张成鸡蛋型，傻傻地问：“十五哥你们集体传送过来的吗，好帅！”
　　十五看了看一地风雪，知道祸斗应该在这附近，只是不方便直接对空气说话显得白痴又可疑，转而对小鱼说道：“初一被抓走了。”而后拎起小鱼夹在怀里，对祝曦说道：“虽然家主让我随祝兄前来一趟，但是眼下我得先去救人。”
　　祝曦没说什么，只是一点头一抱拳，不作他事。十五夹着小鱼，脚尖一用力点地便倏然蹿了出去，不过多久便只见一个黑点环形攀山而去。
　　剩下的十几人，各自门派聚集，讨论什么。灵犀上前，和其他几人靠向祝曦。“师兄，眼下怎么办？”
　　祝曦看向十五奔去的方向：“初识之时，只觉得巧合，见到令牌才想到些蹊跷。此刻更觉得不对，你们觉得，那位同名的初一姑娘，果真是越千秋的人吗？”
　　灵犀仰头问道：“师兄觉得……她就是那为正在闭关的上虞初一？”
　　祝曦点头：“世上没有几人知晓白虎传人的容貌，只知每代传人便继承名号。如果她本人真的来这也没什么奇怪。只是，为何要套用朱雀之主的名号？”说着的同时，祝曦皱眉，“此次北方大旱来的蹊跷，宗主猜测是越千秋百年沉睡即将苏醒的征兆。加上迟迟没解决，不由怀疑其用意。”
　　听着这话灵犀吃惊说道：“苏醒？朱雀传人一直在沉睡？”幸好祝曦早早设下结界，这话才没被其他门派弟子听见，但是其他逍遥派弟子也是跟着吃了一惊。
　　祝曦点头：“这是百年秘辛。传闻几百年前，青龙传人出现差错，发生叛乱，那人自称龙帝携青龙之气化作妖龙，一举重伤朱雀传人越千秋，致使她一直沉睡等待涅槃，只是为了让世间安定，才一直保密。加上越千秋本就不是普通凡人，延续百年并不奇怪。”
　　灵犀继续问道：“那……此次北方大旱果真是涅槃所致？”
　　祝曦说着皱起眉，眼眸带着寒光：“不管是与不是，此事若让世间知晓，加上百年前龙帝叛乱的事，足以让世间对四兽的信任再度大大降低。外加上，这么长世间事态未解决，虽然用妖兽作祟敷衍过去，但是其中若是朱雀有意为之，就要怀疑其用意了。”
　　灵犀小小咽了口口水，紧张继续问道：“什么用意？”
　　“人妖对峙在四兽秩序建立后，就缓和不少。但是人妖互相不容，四兽原本也是妖。龙帝化妖龙而去，青龙隐去。白虎本就杀伐之主，其传人如果打着除妖之名来北地与朱雀相见，难保二者不是想借此彻底背叛人间，协同妖族一举进犯。”
　　“那可怎么办！”
　　“其他门派应该也在警惕此事，自从龙帝之后，妖族一直虎视眈眈，百年来各门派无不警惕四兽动向。估计其他门派弟子们现在，也在猜测那个‘初姑娘’的身份。只是……”祝曦说着有着疑惑，“宗主一开始就修书想让上虞家主派出上虞初一，与我们一同前往北地，以作试探。上虞家主却用白虎之主正在清修为名拒绝，而让上虞十五同来。如果想避开我们耳目，这样倒是说得通。但是那人却一上来便自报家门，名为初一，又用同名异姓这样容易识破的谎言作挡的话，未免显得过于愚蠢。”
　　灵犀想起初在客栈见到初一的场景，觉得这实在不像征战四方除妖天下的白虎之主应有的作风，狐疑说道：“可能，就是一个巧合呢？”
　　祝曦看着师妹灵动的大眼，紧绷的脸有些柔和下来，轻抚其头发：“如若这样，自是最好。白虎之主若真在此，且有心做些什么，怕我们十几人还拦不住。”
　　安抚完一众弟子，祝曦再度看向远处，眼眸晦暗。可若朱雀白虎同时背叛人间，他们也只有诛而杀之。
　　人间是人的世间，妖族本就不该在此存在。对人有益的才是神兽，有害的，只是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