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孵蛋了吗》有胡

3、怀龙胎

　　“请消化内科43号虞先到诊室三就诊……”

　　从那天挂完虞娜的电话之后，虞先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一只关于海鲜的梦。他倒还没来得及去吃一口海鲜，就天天干呕不止，食欲不振。一开始以为是吃错了什么造成的肠胃不适食物中毒等，还特意中规中矩自己亲自动手做了几天的饭，饮食清淡。没几天又开始接着呕吐，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胃部有更强烈的灼烧感。

　　难道这是因为他做的饭菜太难吃了？

　　原以为这样情况下的他是香消玉减的，但体重还是莫名飙升。

　　虞先摸了摸日渐凸起的小腹，不禁惆怅起来。

　　无论是年少发福还是身患不知名重症，都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虞先身边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医生，夸得天花乱坠。

　　那位医生姓魏，人长得文质彬彬，非常温文儒雅，原本有八分好看，白大褂穿上就能有十分好看，是个和蔼可亲，没有距离感的医生。

　　魏医生看一眼报告，看一眼虞先，又看一眼报告，再看一眼虞先。一下一下，搞得虞先心里直打鼓。

　　虞先在心里把所有可怕的情况过了一遍，艰难开口：“医生，你说吧，我顶得住。早期还是晚期？”

　　魏医生收起报告：“没什么事，就是怀孕。”

　　“什么？？”

　　魏医生年纪不大，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白白净净，自带一种优雅、令人信服的气质。他一开口，以至于虞先都敢相信自己怀孕：“我？怀孕？”

　　魏医生伸出修长的手，点了点报告，凑近虞先，悄声询问：“是的，你没听错。你最近有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虞先回过神：“不对，我这是做的胃镜啊？”

　　“那是因为你就算想做B超也看不见它。”魏医生说完，就拉出胃镜报告单，点出图片上的小圆点。 “这就是你的孩子。”

　　虞先看着那个黑点，黑点圆润，像是珍珠模样，一阵无语，咽了口水：“那、那也有可能是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或者我误吞了什么差不多圆形的东西，搞不好是肿瘤，对对对，医生我还有救，别放弃我！”

　　魏医生微笑着摇摇头：“那你最近有没有喝过奶茶或者误食过什么呢？”

　　虞先想了下：“没有。”

　　魏医生裂开嘴笑，看得人瘆得慌：“那就对了，你就是怀孕了。”

　　虞先的模样看上去一言难尽：“……有怀在胃里的孩子？那还是人？”

　　“因为它就不是人。”

　　虞先蹙眉：“医生，别开玩笑了。我一个男的，怎么可能怀孕。都是朋友介绍的，不需要那么委婉。您说吧，什么坏结果我都能受得住，不用找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来安慰我，是晚期吗？还有几天可以活？”

　　“这不是玩笑。”魏医生收起报告，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是这次的微笑看上去更危险和吓人，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最近真没有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吗？”

　　魏医生的语气很重，显得有些恶狠狠。

　　虞先第一个反应是不久前回的老家，但医生的话也很荒唐，他是不可能信的，站起身来打算换家医院换个医生再看看。

　　魏医生看着他站起来，没有说话，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眼镜反射出的光诡异又可怖，医生的呼吸声忽然重了起来，越来越粗，在空旷安静的诊室里越来越大声。

　　虞先心里嘀咕了一下，这该不会是医生犯病了吧。

　　还不待他多想，那魏医生先是动手脱掉眼镜，继而歪着头，视线锐利，沉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肯定你的肚子里有东西吗？”

　　“因为我也不是人。”

　　声音刚落地，他的头发开始暴长，越长越长，直至拖地直至覆盖了全身，五官已经淹没其中，唯有沉重的呼吸声一直呼呼响着。

　　他从茂密的头发伸出修长的手，手上的毛发也异常旺盛，狠狠地说：“把它给我！”

　　虞先惊呆了，回过神立马转身就走，慌乱之间又不幸被一旁的椅子绊倒，在他挣扎要爬起来的那一瞬间，魏医生的手已经触碰到虞先的肩膀。

　　啊啊啊，那一瞬间，虞先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发痒，恶心想吐。不知怎么的，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把魏医生掀开，借势站了起来。

　　看着那魏医生人带桌椅一起倒下的惨状，虞先恍惚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

　　但现在不是恍惚的时刻。

　　魏医生倒下后，并没有爬起来，反倒是趴下身子，长发四散而开，不断向外蔓延，离虞先越来越近，有一根长发已经绕到他脚下，虞先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推开门。

　　可门像是被反锁一般，怎么拧都打不开。虞先满头大汗不敢停下，也没有勇气回头看，拼命转动把手，以身撞门。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触感是冰冰凉凉的。

　　啊啊啊啊——

　　虞先只顾在心里摇头狂喊，并没有察觉到有另一个身影从背后接近他，一直到背后传来

　　更轻更细的呼吸声，他才察觉情况有变，僵直身子转头。

　　那是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

　　他不自在地低下头，看到那匍匐在地上的魏医生，魏医生四肢伏地，呼吸声沉重，却也不敢再动。仰头望去，那个男人的下巴棱角分明，再往上，光影交织之下只能看到一半的五官，如刀刻一般。肤色很白很特别，像是久不见阳光那种，显得金色双瞳格外显眼，像是神明一般，不可亵渎。虞先吓得转移视线，窥见垂坠而下的银色长发里有一只银圈耳环。

　　是祖宅温泉池里的那个怪物？！

　　虞先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耳环和银发，颤抖而恭敬地递过：“我……我不是要拿你的东西，就就是找不到主人，先帮你保管下。”

　　男人不说话，耀眼双瞳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从虞先手里抽出银发，虞先紧攥着耳环，一动也不敢动，只敢把视线盯着男人手指上的长指甲，对方长手一挥，虞先吃痛，才发现他也被拔了一根头发。

　　男人将银发和虞先的黑发一绞，食指和拇指一搓，一星火光从手指蔓延开，将两根头发烧得一干二净。

　　这、这是报复？

　　因为我害他掉了根头发，所以我也得陪着大爷掉？那我没有耳环，也没有耳洞，岂不是也要……

　　虞先惊恐地看着那男人伸过去的手，抖着手把耳环递过去，对方的手冰凉凉地覆在虞先手心上，慢慢蜷起虞先的手，将耳环握在其中。

　　虞先静默片刻，挣扎出来，耳环掉落在地上，他握住自己的双耳，往一旁躲闪：“大、大佬。这是您的东西，我就没必要了吧……”

　　男人的食指点在虞先额头中间。

　　虞先瞬间安静，张口不能发声，对方挨得很近，呼吸声轻又浅，而在如此安静危险的情况下，他的心脏砰砰作响，耳鸣阵阵，视线变得迷迷糊糊，雾茫茫看不清楚。对方的手指沿着他的鼻子一路向下，轻点了鼻尖、唇瓣、喉结、胸膛，停在了他发福的肚子上，对方的眉头皱起来。

　　对方的动作停留许久，僵着身子的虞先也不敢动，但内心还是对自己一个美少男发福这件事感到一丝丝惭愧和羞涩。

　　但除了羞愧，虞先更感觉到通体舒泰，之前所有恶心干呕等不适感瞬间消失，愉悦感十足。虞先小心翼翼望过去，正好对上对方幽幽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对，奇的是虞先始终看不起清楚对方另一半脸长什么样，越是看不清楚越想要看清楚，还不待他摸清对方的长相，就看到被忽视许久的魏医生从匍匐的地上爬了起来，抽动着身子，探出长长的手直冲着对方的脖子而来。

　　虞先大喊出声：“小心。”

　　对方不慌不忙，动作一顿一顿转头过去，魏医生的攻势被隔绝在一道光外。

　　虞先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缩起身子，心脏跳动得更厉害，手心里全是汗，试探往旁边一挪，对方立刻转向虞先。

　　虞先双腿发软差点就给跪下了，刚刚对方的侧头，让虞先看清楚他的另一半脸，那半边脸除去五官，剩下的都是大片黑亮的鳞甲。

　　刚刚那句小心，是有那么几分把对方当做救命恩人，但现在对方这个模样，则提醒着他，此人和魏医生没什么两样，都是异类。

　　好在对方比魏医生好一点，看了他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嘱咐：“今天晚上不要睡觉，去吧。”

　　他的声音在虞先耳边响起，像是火花爆炸一般轰的一声，虞先只来得及听到内容，辨别不出对方任何音色与感情，被对方轻轻一推，就从这个虚幻的房间回到了现实。

　　门外面依旧是人来人往，人声嘈杂。

　　周边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虞先从诊室跌跌撞撞走出来，有片刻沉默，虞先回过神，系统还在叫号，下一个病人走进魏医生的诊室。

　　此刻的魏医生恢复了人样，依旧是风度翩翩，诊室里桌椅摆放整齐，温柔对下一个病人示意，还不忘把眼神也分一半给虞先。眼神不冰冷，但可怖，如蛇盯上猎物一般。

　　虞先双拳紧握，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银圈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