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孵蛋了吗》有胡

4、吐龙胎

　　此时此刻，正值凌晨一点十三分。

　　虞先又给自己灌了一杯特浓咖啡，再次起身检查自己关紧门窗，储备好水、零食确保手机充满电，插头就在床边，充电宝随身可拿，才缓缓回到床上，卷起被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如果没有白天的经历，现在的他可能是因为游戏三十连跪而熬夜，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和三杯特浓咖啡而睡不着。

　　那个、那个异类要求他今晚不要睡觉。

　　那就不要睡好了，万一今晚突发什么情况，他还能撒腿就跑，其实除了被嘱咐不要睡觉之外，“你怀孕了”这四个字如魔咒一般一直绕在耳边，让他时不时就精神恍惚，也不敢再跑第二间医院看看，万一又遇到一个魏医生，或者自己直接就被当怪人给切片了。

　　虞先无不担忧地想着，下意识又去抚摸凸起的小腹。

　　这、这大小和触感不对啊？

　　虞先打开手电筒功能往肚子照去，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虞先清楚地看到小腹渐渐隆起的全过程，小腹还时不时顶起了一个小圆点。

　　虞先手掌张开又收起，反复起几次，才鼓足勇气，才盖住小圆点，小圆点顺进又融入小腹之中，只留给虞先一个圆润的小腹。

　　这、这该不会是传说的胎动吧？

　　等等，这该不会还要生吧？等等不该是十月怀胎吗？

　　虞先从枕头里摸出银圈耳环，放置在胸前，将之视作护身符，企图再次从中汲取力量，打开手机，光芒映照在他脸上，浮现他忧愁满面。

　　从“男人可以怀孕吗”到“男人可以生孩子吗”，再到“生产全过程”，虞先盯着手机，越看越愁，越愁越绝望，他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否该上医院去挂个急诊。

　　等等，之前那个怪物魏医生说是在胃里，难道不可以把它吐出来？

　　“怎么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虞先从一个答案跳转到另外一个答案，从一个图片跳转到另外一个图片，画面和文字都很克制也并不恶心，他却觉得坐立难安，哪里嘟不对劲，肚子里也跟翻腾覆海似的，整个人十分不舒服。

　　叮叮两声，虞先当即转移注意力。

　　却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发来的信息：“哥哥！江湖救急！我明天要跟传闻里你的前男友的现女友相亲，听说你前男友带了一群兄弟要揍我，救命！”

　　“嗝！”虞先被这一段错综复杂的信息给吓了一大跳，竟然打起嗝，还不带停的。

　　打完嗝之后，却觉得喉咙发热，仿佛肚子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有点像搅拌机在轰隆隆地工作，耳朵里也感觉电闪雷鸣似有狂风暴雨要来袭，咽了口水，吞了温水，反而越来越难受。

　　有东西从舌尖烫过，虞先下意识就张嘴，飞出一粒珠子，击中了虞先手机的屏幕，屏幕瞬间成蜘蛛网状，发出滋滋的声音，继而在被窝里反复弹跳，生怕自己也被击碎的虞先赶忙掀开被窝。

　　珠子像是一道光，又弹跳到窗户上，窗户裂开；蹦跶到等身镜子上，哗啦一声，碎片落地；闪到桌面上的台灯，灯罩被击穿，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继而又把茶几上的花瓶击落，花束散开，水流满地。

　　在这个珠子要弹跳到电脑屏幕上，虞先一把抓住它，但还是晚了一步，它闯过虞先手中，落在电脑屏幕正中央。

　　珠子似乎察觉到虞先的不满，乖乖停在破碎的电脑屏上。

　　看着碎成渣的屏幕，虞先心痛不已，用拇指和食指挑起珠子，眯着眼睛观察。

　　珠子通体透亮，呈白金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比珍珠来得大一点，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金点，存在感更强，显得很精贵。击碎了无数块玻璃、屏幕的珠子浑身上下一丝裂痕都没有，看上质地十分坚硬。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虞先啧啧称奇：孩子，你头可真铁。

　　又颓废地弯下身子，单手捂住胸口，但你老爹的钱肯定又哗啦啦不见了。

　　他就着灯光又看了一眼珠子，珠子表层有一层浅薄的光，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映射下的光晕，疲惫地眨了眨眼，眼皮也越来沉重，握着珠子直接倒地而睡。

　　时钟滴滴答走着，定时到七点半准时响起，伴随着铃声的，还有外头连绵不绝的雨滴声。

　　虞先是抱着蛋醒过来的。

　　起初，他以为抱的是家里的枕头，毕竟触感是软绵绵的，一样拥有把头埋在枕头里的舒适感，就是今天的床格外膈人。

　　床？虞先瞬间瞪大双眼，整个人清醒过来。

　　四周依旧是一片狼藉，缓缓低下头，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枕头大小、银白色的蛋，个别部位还因为他收紧双手出现内凹的造型，手一摸是蓬松绵软的，默默松开双手，蛋又还原成圆润光滑的模样，扔到地下还会往上弹跳两下。

　　要不是这环境，虞先恍惚以为他自己买了个蛋壳抱枕，但这明显不是，像是抱枕，又跟个皮球似的，这材质都不对。

　　他对着这颗蛋又是揉又是摸，一掐一拉，掐出奇形怪状，拉得变形了又立马恢复乖巧的原状，到底没丧心病狂到拿剪刀等利器来试试看看。

　　顾不得收拾满屋的狼藉，虞先给老家打了个电话求救：“虞娜，你相信吗，我生了个，不对，我吐过个蛋。”

　　“哈？”那头的虞娜迷迷糊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说什么，你生了个蛋？”

　　“是吐。”虞先边强调，边把往上弹的蛋往下按，在蛋壳上按出一个五爪深坑：“是吐了个蛋，你说我该怎么办？”

　　虞娜还以为虞先这是哪里搞来的剧本兼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挠挠头：“不然你看看你是打算走孤身一人坚强抚养路线，还是打算写始乱终弃抛妻弃子的渣男路线。”

　　虞先眼前一亮。

　　没错，他还有一个选择，可以扔掉这些来得奇奇怪怪的东西，想必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不会再上门来了。

　　来不及回应虞娜电话里的絮絮叨叨，他找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把这个蛋也给塞进去，摇了摇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还能感应珠子感到很愉快。

　　孩子你的诞生这么随便，爸爸真是对不起你。

　　但是还有更对不起的事情。

　　虞先面无表情地拎起垃圾袋，在可回收垃圾桶和有害垃圾面前犹豫了一秒，还是往可回收垃圾桶里扔，扭头就走。

　　垃圾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虞先顿住脚步，回头，呆滞。

　　那是一群老鼠双手齐齐举着拖着他的蛋挨个往前走，当虞先看到他们那一刻，它们也呆住了，下一刻就立刻飞奔起来，扬起一阵沙尘，跑得无影无踪。

　　等一下？这些老鼠该不会打算把他的蛋当做食物？

　　再看它们各个肥头大脑，目露精光的，他的蛋肯定打不过它们。他可以选择不要，但是可不是要让这群老鼠给带走。

　　他是有打算让他的蛋去接受社会主义垃圾改造，可是这么简单被吃掉也是不行的，或者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的，他身上突然多出了一些母性，动了一丁点恻隐之心。

　　虞先拔腿也跟着他们跑起来，到底是手长脚长的人类，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很快就逮到了这群老鼠。老鼠跑得速度很快，跑的地方都很偏又灰暗，扬起的尘土把搞得原本银白色的蛋都变得灰扑扑的。

　　看到黯淡无光的蛋，心底像是有跟针扎一样，有那么一丝心疼的虞先一把夺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老鼠叽叽喳喳惊慌失措，很快就吓得四散逃开。

　　虞先拎着蛋上下打量一眼，没有任何伤口，稍稍放心，但蛋壳浑身上下脏兮兮，他还是嫌弃地拎得稍远些，唉，也不知道放到洗衣机转一转能不能成。

　　就在他打算拎着蛋往回走的时候，异变突生。

　　巷子这头有一堵围墙，堆满了零零散散的杂物，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看上去是长年累月未有人到访，也更不可能有人来打扫所留下的。另一头则是路口。

　　而此时此刻，这路口不知何时，挤满了乌鸦，一只又一只，堆堆叠叠，把整个路口塞得满满的，入目所见皆是鸦语，入耳皆是乌鸦鼓噪不停的叫声。

　　所幸，每一只乌鸦都想往巷子里钻，反倒被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虞先紧紧抱住蛋，乌鸦的尖喙离他们越来越近，每一张嘴的目标都是他怀中的蛋。虞先抱着蛋慢慢往后退，随手抓到什么就往乌鸦群里扔。乌鸦群没有被喝退，反而兴致更加高涨，齐齐往虞先这头挨近。

　　一只乌鸦顺利从乌鸦群里脱伸出，直接从虞先眼睛袭来，接着，乌鸦群里又飞出零星两三只乌鸦，纷纷向虞先头、手等部位攻击。

　　虞先咬着牙抱着蛋，用身子挡住这群乌鸦烦人的攻势，希望这个蛋以后长成一个孝顺的孩子，就为他此刻令人感动的老父亲行为。

　　虞先的自我感动还没有安慰够，那挤满在巷口的乌鸦似乎找到了进入的方式，越来越多的乌鸦顺利穿过巷子，嘶叫一声，就冲向虞先。

　　妈呀，有没有谁来救救我。

　　虞先心里大叫，发不出声来。

　　比他们更快的是一场火。

　　火从天而降，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横扫一切，所到之处灰飞烟灭，个别反应快的乌鸦扇动翅膀企图离开 ，大火又分出一团火浪，轻轻松松将之卷入。

　　虞先先是感到身上被啄得肉疼紧闭双眼，待到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才谨慎张开双眼。

　　火光中，有一个身影缓缓朝他走来，并伸出手：“来，我带你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