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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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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老令公将李商隐介绍给白居易大人,白居易大人对李商隐的诗才大加称赞,此次宴会。。。。。”话还为说完,一个花瓶直冲面门而来。
“滚!”
“是。”一袭黑衣的男子此刻不敢抬头,倒退着出门消失在门外。
柔软的大床上铺着洁净的顶级的丝绸床单,床前是雪白的狐皮裘毯。一个玉石镂空的香炉挂在床头,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檀木精心雕刻而成的镂花家居处处有金玉镶嵌其中,尽显奢华。
挺拔的鼻子,剑眉末端斜飞,配上薄薄的唇,一名身着水蓝汉服的美貌侍妾梳着他披散的青丝,突然,他踹了侍妾已交:“给我滚。”
“是,八爷。”侍妾抖如筛糠,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屋内其他人只是将头更低地埋下,连呼吸声都瞬间轻了一拍。
令狐绹看到他们,更觉得厌恶:“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贱人。
我想要最好的东西,最精致的物品,最奢华的器具,最娇艳的美人,我都想要,我都要到了~~~
我想要父亲的目光,想要最知心的朋友,他们都存在,可是他们都不属于我。
为什么李商隐如此受宠爱?为什么自己明明很讨厌他,为什么却一直想着他?为什么?
可是这个人,他似乎值得被人宠爱。
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就会回头,递给他东西他就会微笑。自己消沉的时候会在身边安慰自己,不管展现出多么丢脸的样子他也会接纳自己。在季节交换的时候,即使身在洛阳,也还会写信给他。与七郎比,自己不被父亲重视,与九郎比,自己不被父亲疼爱。
可是总觉得,那天他为自己写诗讽刺别人的行为,实在值得表扬。
太和四年(830年),令狐绹在年初中了进士,明年参加吏部的“释褐试”,就能授官。
三月末即起身从京都长安去郓城跟父母团聚。
众儒人在薰风染柳中为八郎颂诗送行。
令狐绹端起气味芬芳的桂花酒饮尽,一样的酒,不同心情下喝,味道真是天差地别啊,他浅尝着碟中的红豆糕、四色果,都远远不及妙常做的好吃。
书生赵: “令狐兄不仅金榜题名,又有貌美如花的知己,我们都要羡慕死了。”
书生钱: “有令狐兄在,我们还有什么发挥余地,早应该收起铺盖回乡去。”
一听此话,一片迎合声,当场还有人拍着大腿唱起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一群文人又笑了起来。
令狐绹心中鄙视他们的虚伪与出乖露丑,哼,要么功名,要么女人,一群只会吃喝的猪。想想倒也笑了出来,面上一派世家公子的雍容,八郎声音依旧清淡:“不敢当,是几位兄长过谦了。”
这两年,虽还是冷冷的,但想要为官,毕竟还是会了一些作态。世情就是人情薄如纸,相轻的文人当中,有几个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如果顺着他们的称赞往上爬,过两天他骄傲自负的恶名就会散布到长安的每个角落了。若是不言语,结果更糟,估计除了骄傲自负,又会被按个难以相处,心怀鬼胎的罪名。如果商隐也在,他会怎么应对呢?
想要,这就是八郎的性格,为了自己要的,忍耐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三月的春夜还有些寒意,随侍的小厮为预备回府的令狐公子系上披风,可寒风一吹,令狐绹却更觉得内心火烧火燎,一把扯了披风扔给小厮,也不骑马,慢慢地走在夜深的长安街。
就要去父母那了,就要去郓城了,那里有七郎,有九郎,还有他。。。。。。
八郎到郓城的时候正逢父亲带了商隐并几个重要的幕僚去查访民情,七郎也有事外出了,便把接八郎这件事交待给了温庭筠。
“老板,两葫芦酒,两只烧鸡。”温庭筠一边说一边掏出100文钱搁在柜台上,打酒的酒娘利落地打好酒,包起烧鸡。“我说,小娘子,看我今天第二天来的份上,你怎么也不加个菜什么的,实在不行也可以送我个你的荷包嘛。” 温庭筠见这小酒娘面色粉嫩,娇憨可亲,便起了调戏的心思。可怜这小酒娘一下子便红透了脸,温庭筠勾唇一笑,先前像条虫瞬间变成龙。
小酒娘怯生生地抬头看,少年生得好相貌,英俊风流,五官深邃,马上又低下了头,这下,连耳根都红了。
温庭筠含着笑,眼睛天生带了七分邪气,正好勾人,嘴里似假似真地埋怨,“小娘子你怎么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生得就如此难看么?我好伤心啊。”
八郎进城发现没人接,一路寻来,却在街上看到温庭筠“西施捧心”状东施效颦,一瞬间真是觉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本想装作不认识他,但想到有个认识路的人带路也省了自己走冤枉路,便下马,揪起温庭筠的后领就往外走。
“哎呀,阿菟,你已经来了啊,哎呀哎呀,你这是干嘛??”
“哎呀,阿菟阿菟,我的烧鸡,我的酒!!!我的烧鸡啊!!!”
八郎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把他扔上马,便回头去拿他的烧鸡和酒。“多少钱?”“100文。”
“这位公子,那位公子已经付过钱了。”小酒娘被温庭筠正调戏得云蒸雾集的,猛然突然被一个更英俊的贵公子给“英雄救美”了一把,心中荡漾得连收了两分钱都一时,等令狐绹策马离开才反应了起来。
“你真是个败家子啊,败家子,我付过钱了你知不知道。100文呐。。。。。。100文。”
“你有完没完,怎么烧鸡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吧。然后往哪走?”
“嘴被烧鸡堵起来了。”
“你!”八郎真是气得想把这只野猪给扔下马去。
商隐和恩师令狐楚是夕阳西下时刚回来的,令狐楚身体不好,连日劳心劳力,便先去休息。商隐到客房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回来的令狐绹不在自己房中休息,而是和温庭筠跑到自己房中大眼瞪小眼。
满屋的烤鸡味。
商隐觉得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头隐隐有些疼,这两个祖宗。
“你们又怎么了?”
“商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刚到家门口就把我从马上扔下来了,你看你看,我手肘都破了,都出血了,衣服也破了,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温庭筠泪眼婆娑地扯着商隐的衣服告状。
商隐觉得头更疼了,“阿狶,算我求你了,你就别再扭了,真受不了,手肘破了去擦药,衣服你换下后放这,我给你补。”
“商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商隐无可奈克地又看向令狐绹,令狐绹只回了他一个字“哼”。商隐按按太阳穴,“子直,你一路风尘,想来也是累了,晚上恩师要为你接风,要不你先回房梳洗一下吧。”
八郎一动不动。
商隐又千哄万哄把温庭筠哄回了房,也在八郎身边坐下,“你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你怎么又不叫我阿菟了?”
额,这么久不见,你又这张脸,我哪敢叫你小名,商隐腹诽。“叫子直不也一样么?”
“你就叫他阿狶,哼。”
你这又是生得哪门子气。。。。。。商隐看着八郎的剑眉,那样的眉眼,突然这样说着近乎撒娇的话,让商隐觉得很不适应。“”
令狐绹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商隐的话,便一拍桌子就起身离开了,速度快得商隐刚追出门,人就不见了。
哎,又生气了。
晚上的接风宴都是自己人,见到高中的儿子,令狐楚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心愿得成,担心的是自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那就是个杀胚,顺着他还好,一旦生气,那真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可这几年的朝廷,却并不太平。要既护住自己的命,又为百姓着想而行事,很难。可自己心中也知道,这是他必经的路。便只是交待他要好好和七郎,商隐学习。
有了父亲的话,令狐绹便几乎一直跟在商隐身边,几乎像个背后灵。
转眼已是盛夏,太阳像火炉般烘烤着郓城的大地。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豪雨,郓城的低洼处有很多积水,可是在烈日的肆虐之下,雨水很快就晒干了,积水之后的地面湿润泥泞,再受烈日一晒,便裂开卷起一块块巴掌大小的土皮,光着腚的娃娃们赤着双脚在里边跑来跑去,把土皮一块块揭起来,当瓦片摞摞起来过家家用。
天气太热,除了这些兴致勃勃的小孩子,其他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除非要下地,否则都在门前屋后的阴凉地儿里乘凉避暑。就算是浓荫如盖的大柳树在这鬼天气里也是一样无精打彩的,柳枝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只有藏在树丛中的知了没完没了地聒噪,叫的人昏昏欲睡。
到了黄昏时候,燥热的感觉才渐渐散去。郓城的令狐府有一个天然形成的一个水湾,大约有五六亩的面积,湾中遍植荷花,四下里尽是柳树和桑椹树,是个消暑纳凉的所在。
水湾里荷花长得很旺盛,满湾的荷叶一片碧绿,远远的有一叶小舟正行于其间,小舟过处,荷叶迎之避开,一缕箫音清如梵唱,随着那分开的荷叶逸向四面八方。湖上碧荷丛丛,小船完全隐在荷花丛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位身着素白色轻袍年轻公子坐在船头怡然吹箫,身段儿说不尽的风,另一位公子则一身青衫,一头青丝,轻腰欲折,惹人无限遐思。后面远远也跟着一叶小舟,一个绿衣少年懒懒歪在船头,船尾是一位撑着油纸伞的美人儿,一袭春衫,乌鸦鸦的秀发上斜插一枝步摇,衬得秀颈颀长。
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正是幕府十日一次的旬假,商隐便陪着令狐绹他们在莲池泛舟。主意是温庭筠出的,只是他没料到八郎那么积极地参与,原本打算就商隐、锦瑟和自己三人一条船,可八郎也参与了,他才不要和头老虎一条船,谁都知道温庭筠嘴上没个把门的,商隐也不敢让他和八郎一条船,于是便商隐与八郎一条船,温庭筠与锦瑟一条船。
“玉郎,你难道打算一直呆在郓城么?你不是打算要为国为君为民做一番事业?为什么还不去长安?”
“阿菟,我要学的还很多。”
“你既然想做,为什么还不快去做。学,什么时候都能学。在长安不能学么?”
“阿菟,恩师现在还需要我,在这同样是为民谋福祉。我不能只为自己打算。”
“人活一世,不为自己打算,倒要为谁打算?”
清音梵唱般的箫声方停,婉转娇媚的菱歌又起,天边那轮红日便在这箫与歌的转换间渐渐没于地平线下。
这样美的少年,这样美的少女,情愫在彼此之间暗生,却不想在未来却变成了难解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