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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商隐郓城遇刘蕡
      商隐回到洛阳没多久,长安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公元828年三月底,天子 “贤良方正”科举。昌平人刘蕡参加了这次对策。这次由考策官代皇上拟就的问题也同往常一样,泛泛而问,“何施斯革于前弊?何泽斯惠于下土?何修而古理可近?何道而和气克充?”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刘蕡竟然就这个普通的策问作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回答。

      帝国已然之兆,是“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

      单这一句已就让人触目惊心。

      他,说出了人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刘蕡认为,宫闱之所以将变,乃因为“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群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直接点出左右枢密、左右中尉近臣操纵国柄,“忠贤无腹心之寄,阉寺持废立之权”,因而社稷亦将危殆;刘蕡更是明确指出,正是这帮人“陷先君不得正其终,陛下不得正其始”!

      刘蕡尽管是普通的士人,但对朝政现实更有一种十分清醒的洞察,文中一句句地痛斥了宦官祸国殃民的种种罪恶:“国之权柄,专在左右,贪臣聚敛以固宠,奸吏因缘而弄法。”对此刘下结论道:本朝眼下的情势,已足以与东汉末宦官专权的局面相提并论。

      商隐读到刘蕡的策文,感到痛快之至,连连叹道:“佩服!佩服!!”
      是啊~~君不君,臣不臣,天下终必倾覆。而政刑既不出于天子,则攻伐必自于诸侯,“此海内之所以将乱也”!

      策文的抄本这时已传遍了长安,轰动了整个朝野。士人读其辞,无不感慨流涕。向来不满宦竖的一些谏官、御史,更是扼腕叹愤。而大小宦官却是怒火万丈。

      王守澄跳脚大骂:“何其狂妄乃尔!”
      时任右神策领军将军的仇士良,在朝会上冲着刘蕡中进士时的座师杨嗣吼:“这么个疯汉,你当初怎么把他取为进士?!”
      杨嗣倒觉得当年自己确实有眼光,面上却摆出惶恐之态:“当年取刘蕡及第时,他还没疯呀!”
      仇士良气犹难平,考策官冯宿、庞严等见状,不敢多事,便把刘蕡策文压下不报。

      结果闰三月初九,诏制颁下,“贤良方正”一科共取了裴休、杜牧、李郃、李甘等二十二人,悉由吏部授官,独未有刘蕡。
      榜出,物议嚣然,皆为刘蕡称屈。李郃对同第者大声说道:“刘蕡这样的人人才下第,我们这样的人倒登科了,我们能不羞愧?!”大家附议,于是联名上疏。及第者大为刘蕡忠直受屈抱不平,更为执政者不敢上闻而愤恨。
      长安城中一片哗然。

      文宗是一个好皇帝,早朝从未缺席,甚至恨不得日日与宰相论政议事。罢朝后,皇上经常是手持着《贞观政要》思考,日日盘算着 “谁能当此大任呢?”他虽属意刘蕡,但作为一个他人掌心中的新帝,能不成为地道的傀儡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妄谈为一个无职位的学子做主。
      最终,刘蕡自然是落选。

      公元829年年初,令狐楚改调任检校兵部尚书,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数月后,进位检校右仆射,郓yùn州刺史,天平军节度使,郓、曹、濮观察使。令狐楚把全家都搬到天平节度使治所郓城县,八郎不肯走,硬是留在了京都长安。
      令狐楚考虑到他今年又要考试,也就随他了。写信让商隐守丧期既满,安顿完家中事,便即刻启程去郓城,入天平幕府,表署巡官。

      “幕府”一名起于汉代,又有莲府、花府、莲花府等雅称。到了唐代,尤其安史之乱后,节度使权力至重,集军、民、财、政于一身,成为地方上最高长官。“幕府”就是节度使的办事衙署。
      “幕府”成员,府主有权自行辟聘,可以是及第进士,也可以是落第文士,“诗佛”王维王摩诘、“诗仙”李白李太白、\"诗圣\"杜甫杜子美等人都进过幕府,后来有的做了高官,有的成了著名的大诗人。所以大批士人跻身幕府,成了科举以外的第二条仕进道路。

      商隐却有些犹豫,入幕辅佐府主,也可以蹑级进身。远的不说,大历诗人李益曾入刘济幕府为从事,后来进为营田副使,成了有名的边塞诗人。宪宗闻其名,召他任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后迁礼部尚书,是官运亨通。令狐楚年轻时,也曾入太原幕府,任掌书记和判官。
      然而自己已叨扰老师一年有余,又劳烦老师照顾家里,还要操心自己考试事宜,如今又为自己安排好出路。这份恩情,欠得实在太大了,将来,要怎么报答?  
      犹豫再三,商隐还是随令狐楚去了郓城。郓yùn城北靠梁山,东临梁山泊,是个风景秀丽的古城。

      令狐楚早已为商隐的未来设想良多,认为商隐应当和同僚们亲近,学习同僚们的品德与作风:“商隐,此次老夫聘你为巡官。在幕中官阶虽不高,但究竟是幕中之官,有你自己的住处和办公之所。今后要多和你的同僚交朋友。比如节度判官刘蕡,此君耿介有大志,精通左氏春秋,是位难得的人才。你要多向他们学习。”说完吩咐七郎把商隐带到判官厅去。

      七郎与刘蕡私交甚深,立刻明白父亲的用意,带商隐出了议事厅。

      走在打好伞的清冷空气里,头上是红色的油纸伞隔开的天空,脚下是铺满石子的小径,随时随地有人在清扫的石面上没有一点雪迹,两个人一路谈笑着走向天平军幕府判官厅。
      “听说你才回洛阳,洛阳县尉的女儿就盯上你了呀,听说洛阳县尉都派人请你去府中做客了呀?”
      “哪有。。。。。。”商隐才要实言相告,对上令狐绪那双不笑谑的眼睛,脸上一时红透了,简直想要一头撞死。

      天平军幕府判官厅,离幕府议事厅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院门有两个士卒站岗,进门转过屏风墙,迎面中间是五间正厅,是节度副使办公和居住之处。东厢房五间,由行军司马和判官占用。西厢房五间,居住和办公的是掌书记、推官和巡官。这是幕府中文职官吏们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七郎带着商隐径直来到东厢房,往左转,进了北间。

      房中有两位官吏模样的人一人穿绿色官服,一人穿青色官服,见七郎进来,都笑着站起身,施礼问候。

      “两位大人,这是新巡官李商隐。”接着,七郎指着穿绿色官服者道:“这位是行军司马张生张大人。”又指穿青色官服者道:“这位是昌平判官刘蕡刘大人。”

      刘蕡长得虽普通,但五官端正,十分正气,“早就听说李巡官是老令公的爱徒,欢迎欢迎。”

      “两位大人称呼小弟义山就好。”
      分宾主坐定,商隐见到仰慕已久的刘蕡有一些激动:“太和二年三月判官大人的对策,慷慨激昂,揭露当今‘海内困穷,处处流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实在是力透言表。”

      刘蕡微微一笑,道:“造成朝政昏暗的原因,是‘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持废立之权,陷先君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

      司马张大人也颇有感慨:“哎,阉宦势力无所不在,防不胜防啊!当今圣上都管不住这群猖狂的家奴,做臣子的,又如何有回天之力!”

      刘蕡眉头微锁,端起茶,轻轻吹着茶上的青烟,半日方轻抿一口。“若真的可以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侵凌迫胁之心,揭国权以归相,持兵柄以归将。何患宦官再为非做歹?”

      “可说是如此之说,实际做来却是难上加难,阉宦多年的经营,朝里朝外,党羽众多,眼线更多,稍不小心,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听到七郎轻轻吐出的言语,虽明知是事实,三人俱是一叹。
      刘蕡洋洋数千言,都是一个主题:宦官骄横已臻极致,不仅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更出于人主之右,如此以往,祸乱未已!眼下是什么时候?禁中“四贵”不论,就连郑注仗恃中人宠信,收受贿赂,鬻官卖爵,人们都不敢议论,更遑谈其他了。

      刘蕡落第,朝野哗然,都为他称屈。可这一闹,倒像魏晋时,三千太学生进言,欲拜嵇康为师,请求饶他不死。虽是好心,却逼得宦官更是欲杀之而后快,幸而当时两大宦官集团也窝里斗得凶,这条命,真可说是捡来的罢。
      刘蕡轻轻一叹,“唉!为臣者莫说君吧。”

      七郎和商隐出来时,天色尚早,令狐绪便信马由缰带着商隐到处逛逛。青山绿水长流,白墙玄瓦比邻。郓城风景一重重地过,山障一重重地开,孤云独去,白日西落,众鸟高飞,别成画卷。。。。。。

      “八郎,怎么没来郓城呢?”商隐探头问七郎,七郎目视着前方,漆黑的眸子里笑意温文,听到后回望商隐,“他今年要考试,兴许是想在那好好温书吧。”
      “科举啊~~~”商隐有些喃喃。
      七郎凝望了他片刻,才重新抬头望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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