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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拉斯维加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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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维加斯,这名词在唇齿之间吞吐的次序,圆润且带上性感的意味。
曾经有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法国男人吐着烟圈,坐在卢西恩腿上,揽着卢西恩脖子,向卢西恩娓娓地从涂口红的唇中辗转出这座城市的名姓。
此男士后来去做了变性手术,再后来则由于其时落后技术致成的创伤而疾病缠身、早早亡故。
实在是一桩遗憾。
他有一双让人难以忘怀的巧手,沾上脂粉即能化腐朽为神奇。
卢西恩回忆并模仿着那双手运行的轨迹。
上妆,上一个美丽得连界限也消失的妆。
去往这条大名鼎鼎的赌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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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塔克先生在睡梦中,枕头压着不服管教的手臂,漂亮的脑袋压着枕头,曾经有一把长长深深的枪对准这颗脑袋。
凯撒宫酒店的高壁闪烁着钻石似的光芒。
枪主人一时之间被拉斯维加斯的富贵晃花了眼,在那边黑乎乎的房间,是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吗?
隔着漂浮夜色,与车流穿梭的拉斯维加斯大道。
他当机立断地扣下扳机。
他望着子弹飞出,快得凭人眼抓不住穿梭轨迹,向斯塔克那颗脑袋飞去,穿越黑魆魆的半空,将会连同着将那凭空出现的人影打得血肉开绽。
那弯身下去的人影,在远处团成黑雾动了动,但从枪的瞄准镜看去,那边人影转了头,一双蓝眼睛像从海面升腾起,透过瞄准镜幽幽地注视着他。
正是这样对准的轨道,无形而精准的轨道两头,一边是眼睛,一边是枪口。
子弹裹挟着气流,突然折回,原路返程。
比出枪膛时更快,更迅猛,仿佛在深重夜幕割开一条狭长的管道,子弹沿着这管道返向冲回。
他全身肌肉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子弹改换对准的目标,然后击中脑袋。
是他自己的脑袋,滚烫的热血顺着他脑勺湿透了地毯,人死得毫无声息。
两座高楼的房间相对着,仍是一片漆黑,惟有城市灯光漫长地穿梭。
小斯塔克先生拱了拱枕头,转身把臃肿的床被踢开,敞出十几岁男孩尚未发育完尽的瘦弱身躯。
人影微伏身,力道轻巧地拉起床被,覆向男孩向无声黑夜袒露的上身。
然后出现在远处一座高楼上的房间。
因才死了人,血腥气息直奔入灵敏的鼻腔。
皱眉扒开地面上死尸的衣服,搜查干净,顺便把狙/击/枪工具缩小打包,与一沓美金一并揣入口袋。
其主人随后被缺乏经验的坦普先生抛入了暗流涌动的太平洋,丢前灵机一动,掏出手机,原想给这位男士拍个头脸照,但由于霍华德给他的手机只能按键拨号,于是作罢,只跨洋往一海岛打了电话。
那边时区正是日出,电话接得稍快,因卢西恩很是天真,那位声音懒惰的先生挖苦了他一番,才愿意偿还早年间欠下卢西恩的人情。
再没有多余寒暄,电话被那边人利落地挂掉。
码头海风冷中带湿,吹得人困倦,坦普先生对着海岸线打了个呵欠,幻影移形回到那个鲜血浸透地毯的房间,将地毯施咒还原,即扑上床睡了。
小斯塔克先生在远处仍是睡得很沉。
全然不知坦普先生第二日一早便去了买一套女装和一些化妆品,方造就了眼下朝他款款走来、然后在他身侧拉开棕红皮椅坐下的一位婀娜女人。
女人看上去年轻,二十左右的年纪,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女孩,薄丝绒小披肩搭在肩上很随意,彰显出白细脖颈和形容纤巧的锁骨,托尼的目光在那欲盖弥彰的小旋涡处逗留了一小会儿。
由于她行止丝毫不怯场,可姑且称她为女士,她懒懒得撒下一堆筹码,就和他们一起开了局。
当托尼为这位女士叫侍者呈上一杯亚历山大鸡尾酒,女士如此称呼自己的名姓——劳拉·莱格利斯。
托尼很体贴,叫来的这杯酒后劲不大,很适合年轻不谙事的女孩在赌桌上作佐酒。
托尼也很胆大,一边看着荷官发牌,一边忙里偷闲地搭讪刚下场就和他一起输了一轮的莱格利斯女士,全然不顾他身边同伴焦灼得眼神乱瞟。
“来拉斯维加斯度假?21点是个很简单的游戏,我教你一些基本技巧?”托尼说得很直白。
赌场各处喊声吵闹,劳拉还需微微侧向托尼那边,好听清男孩连技巧都不屑讲的起头问话,因此一阵淡淡雪松香离托尼慢慢近了。
有些像Floris一款香水的后调香,但不尽相同,相比还要清冽些,托尼仔细觉出了原来还有一丝甜香朦朦胧胧地在勾人凑近。
劳拉心不在焉地答道:“谁来拉斯维加斯不是为了赢一把钱呢?Boy,you just lost.”
劳拉没有明说,输家还谈什么教人呢?
这个凯撒宫赌场太奢华璀璨,灯光打得太足,连凌在头顶高空的方形天花板都是藻井绘画,让本就睡眠不足的劳拉目眩神迷,曲臂倚向了赌桌,干净不戴一饰的手撑在耳后。
劳拉这样不在意简直像是伤透了托尼的心,托尼撇了撇嘴,伸手把筹码往前推,又加了两万美金的注。
坐在劳拉右手侧的另一闲家是个棕发男孩,他笑容有些勉强,喃喃说:“Yeah,exactly......这些可都是我的薪水啊。”男孩下注不多,只是最低注。
发牌器抽出了一张黑桃9、一张红方8、一张黑桃10、一张黑桃8,荷官作为对家,继续发着牌。
棕发男孩看牌看得很专注,劳拉坐在他们二人当中,静静地做好一朵黑马蹄莲,不阻他们的局,对这种算赢面比率的游戏,劳拉其实兴趣不大。
劳拉下场才一局,刚刚输掉的牌重回发牌器,但发牌器里其余几十张剩牌如何排布,他却都不知道,无从算数,只能瞎玩。
和身旁两位年轻人不是同路的。
托尼瞥了眼桌上的牌,抓起酒瓶喝了口,让荷官把他的对8分牌,然后继续要牌。
分牌,一副牌变两幅,筹码多加一倍,风险也加了一倍,劳拉看到右手边棕发男孩颇为紧张地往赌桌敲着手指。
随后不久,托尼手牌点数已经快爆牌。
爆牌,意味着输,但在劳拉来之前,这场赌桌已经被托尼赢了不少筹码。
荷官看惯了来去的输赢,这一轮也只是冷淡而有礼貌地问:“先生,停牌,还是要牌?”
托尼伸了个懒腰,没有看赌桌,向侧旁一直淡定得不像在赌桌上的陌生女人笑:“你觉得呢?我都听你的。”
闲家都是明牌,劳拉目光扫过托尼跟前一幅已经20点、一副18点的牌,“不怕输?”
小斯塔克先生的笑容在明灯之下像攒满了璨烂光线,逼得人容不了一丝置疑,“不,我不会输。”
劳拉眨了眨眼睛,“那就要牌吧,输了的话,我请你喝一杯。”
棕发男孩因为点数19已经停牌,虽然不知道荷官暗牌点数是多少,但托尼两幅牌点数都离21点只差微小一步,继续要牌比停牌风险大许多。
托尼没有犹豫地向荷官说:“Hit.”
要牌到最后,一张A算作1,一张红心3,两副牌都凑够了21点。
荷官把满堆筹码推到托尼跟前。
“You're a real winner.”劳拉端起酒杯,向托尼举了举,以示祝贺。
他自己输了两轮,面上颇有些可惜,轻声叹口气。
劳拉其实还很困,他唯恐入不了小斯塔克先生的眼,也怕精明的小斯塔克先生起疑,为这身稍显性感而不致招摇的打扮妆容,一早就去购物商场挑选,并折腾得连早餐也不曾吃。
虽然奔波流落惯,但他素日里实在是个很讲究饮食健全的人。
劳拉输得清光,连筹码也不用兑,满带倦意地覆着手背呼了个呵欠,推开椅子,起身就走。
托尼叫住劳拉,跟上她身侧,“Hey,Luck Fairy,虽然我没输,喝不上你的酒,但多亏你,我才赢了一大把,请你一起去艾菲尔餐厅吃中午饭?”
劳拉转头看向面前手插牛仔裤袋的托尼,笑了,“多谢你的同伴吧,你们合作得不错,你算牌很有一手,但要小心被赌场抓到。”
说完,劳拉撇下托尼,继续走远了。
那身小黑裙衬得劳拉身形既挺拔又苗条,但身影终究像荡开的水波归于消逝,托尼先是愣了短短两秒,也忍不住笑了,然后拨开人流往前追。
凯撒宫赌场人来人往,喷古龙水腰里别枪的壮硕富商搂着浓妆女人过,贵妇戴着满身珠光宝石走,还有些输得跌落大地的落拓户被保安拖着向大门去,托尼闪身躲过一个端着酒盘的侍者,找不到劳拉,也不愿再回刚刚那个已经冷了的牌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