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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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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塔克先生来找他们合作了。
纡尊降贵地,扣着桌面,稳坐着那张卢西恩惯坐的椅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本意是来谈妥而非挑衅。
卢西恩早上八点准时来到20号大楼某一间实验室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形似对峙的场景。
距离那晚上酒醉,过去了三天三夜。
卢西恩甚至忘记了那天晚上,自己编出了一个交织着崇高理想和深切追忆的谎言。
他向实验室里的两人问候了一句早上好,平静地关上了门。
卢西恩将一包纸袋放到靠近托尼的桌面,那是打包好尚温热的汉堡。
那是托尼的早餐,附带一瓶温牛奶。牛奶总被托尼忽视,冷落搁置在一边,过一会儿,卢西恩为避免浪费,会自己把牛奶喝完。
小斯塔克先生向卢西恩略抬了下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一手往纸袋抓出汉堡,填饱熬夜后空洞的肚子。
格拉西斯先生也重新坐回椅子。
但毕竟只是佯装的镇静。
“让我们把事情弄得看上去简单一些,我负责开发仪器和系统,你们对此有免费的使用权,当然,只在两年内。”托尼一手夹着汉堡,整个身挨向椅背。
他翘起二郎腿的姿势像极了黄金时代那些精打细算的银行家,即便一手托举着汉堡。
两年时间太短。
托尼不会不清楚这点,他道:“如果这不够你们的研究所需,你们也可以寄希望于学校会引进这批设备,并且刚好能被你们使用。”
不可能的,卢西恩心想。
格拉西斯的实验设想过于高瞻远瞩。
通过细胞排泄废物的无用构成,介入遗传信息交换,最终瞄准基因改变。
也许他想成名,想向世人证明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卢西恩对电镜图像逐一观察记录,也知道格拉西斯的设想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需要时间和人力去印证。
将是格拉西斯致力的事业。
卢西恩原本以为这场实验只是为了交付佩雷斯教授布置的开学课业。
他感到自己仿佛身陷泥沼。
于是卢西恩转头望向自他进门来就低垂着头的格拉西斯,他们站在了同一边,格拉西斯好像在自言自语,语句零碎。
卢西恩这静候吩咐的模样被托尼收纳眼底,小斯塔克先生直接抱起了臂,犀利的言辞将卢西恩从格拉西斯的庇佑中揪了出来,“坦普先生不会想着什么都不做,然后只需要在最后发表实验结论时挂名吧?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come on,share your opinion.”
卢西恩无奈道:“那麻烦斯塔克先生告知,你想要我们做什么?为了你开发的那些仪器和系统。”
小斯塔克先生提醒他:“仅是两年使用权。”
“建立全脑神经元三维数据库,”格拉西斯终于摆脱自言自语的境地,通过那副呆板的黑色圆框眼镜,望着皮椅上镇定的斯塔克,“把繁重的数据采集工作转嫁给我们,他只收割成果以供进一步研究。”
格拉西斯上嘴唇一端几近向上堆翘,形成不规则弧度,由于嫌恶且不耐烦的情绪。
卢西恩也皱了皱眉,“可是仅小鼠脑就有10TB个神经元,就算给十年时间,数据库也不会充足的。”
作为资本家的男孩可不管这些,也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他料准了格拉西斯会应允。
除了斯塔克,还有谁能帮他们制作出超越时代局限条件的仪器来满足需要?没有人。
格拉西斯和坦普也只是斯塔克为图方便的最近选择。
不出意料地得到肯定答复后,托尼伸了个懒腰,目光在实验室散漫地兜转了一圈,说:“也许你们应该建立一个团队,如果时间真那么紧迫。”
托尼离开格拉西斯申请的实验室后,素有洁癖的格拉西斯擦了皮椅近三遍,抹布还要倒上消毒液,卢西恩试图劝阻,他不希望氯/气那股刺鼻味道缠着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一整天。
格拉西斯气冲冲地扒掉手套,“斯塔克找我们谈,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合作,但他只是把相当于打杂的工作丢给我们,坦普,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每天给这个自负傲慢的家伙送早餐。”
因为他忘记了老斯塔克夫人嘱咐带给儿子的甜甜圈,糖霜融化得不成样子。
卢西恩心虚地向托小斯塔克先生坦诚时,小斯塔克先生那双焦糖色大眼睛盈盈地泛着光,头一回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然后像一只刺猬气鼓鼓地转身,只现出自己饱含拒绝意味的背,弓身埋头回他那堆机械。
于是卢西恩力图丰富小斯塔克先生的食谱,骑着脚踏车转遍了半个波士顿。
托尼总不会按时按点吃饭,有时卢西恩直接被锁在门外,卢西恩有自己的方法打开门,放下食物袋,再一声不响地退出,并锁门,把打扰降至最低。
格拉西斯选择暴力拍门,他隔着门喊:“Hey!斯塔克!你的午餐到了。”
锤了几下没人应,他就打算把食物袋扔在门边。
但小斯塔克先生这时倒不吝啬地露面。
“为什么是你?他去了哪里?”托尼瞟了眼外包装,“我不喜欢吃水饺,丢了它吧,谢谢。”
格拉西斯深吸一口气,“卢西恩请了两天病假,拜托我帮忙给你带一日三餐,我可不会为了一个芝士汉堡跑到河对岸,这家是最近的快餐店。”
小斯塔克留下一句敷衍的谢谢,甩门关上。
没过多久,格拉西斯解决完晚餐往外丢垃圾时,看见斯塔克穿戴好衬衫领带,边往楼梯走,边系着袖扣,他吸吸鼻子,斯塔克好像还喷了古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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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来泽维尔庄园的好时机。
胡乱飞舞的草屑直往脸上糊,卢西恩抹了把脸。
天空暗沉,凝聚了蒙眬夜色,庄园外围的林木和草地因动力装置刮起的旋风而晃动,黑夜里如幢幢凶悍鬼影,而那架战机正撑挺着夜幕,垂直上升,预备向远方飞去,底下敞开的操场也逐渐合拢。
麦考伊博士坐在驾驶舱,越过透明挡风前罩,长满蓝毛的脸向卢西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和卢西恩打过罕有几次照面。
卢西恩微颔首,回以一笑。
学校规模正不断扩大。走廊里有一些乱跑的小孩,不肯乖乖睡觉。
查尔斯·泽维尔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但对卢西恩不乐意跨门而突然出现的行径,查尔斯说:“如果不走大门让你感到方便,我会找一天把大门卸下。”
“那很好,我真期待。”卢西恩松了松因为幻影移形而挤皱的领带,缓慢地,他才反应过来,“我那时候给庄园施下的反幻影移形咒失效了。”
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那道咒语虽然曾经发挥过作用,但现在已可有可无。
庄园主人其实并不大在意。
查尔斯让他只需躺倒在沙发上。
他再次醒来时,就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查尔斯在往玻璃杯里倒酒,光头反射着刺眼灯光。
卢西恩眯了眯眼,抬手遮挡,“我以为起码要经历一下痛苦,想设下那个大脑屏障的话。”
手指形成的格挡外,是查尔斯那副熟悉的笑容。
查尔斯说他的大脑平静得没有任何流动,仿佛凝固作一团薄雾,然而一切都是静态的。
算是一个好迹象吗?
至少那让查尔斯不受阻拦,把他的记忆堆埋。
择出那些简单的、明亮的、让审视者失去耐心的琐碎,去遮掩住卢西恩想遮掩的秘密。
一个锁、一个栅栏。
“我从来没有深入过你的大脑,事实上,你是让我感到最轻松的一个,能进入心灵世界的变种人的精神敏感而且脆弱,很多人内心充斥着愤怒、悲伤、沮丧、激动、欲望...所有这些,我们一旦接触,只要受到微小牵动都会有所感知。”
查尔斯的目光直透入卢西恩,“但你,把这些都阻断了,you make me feel peace.”
卢西恩感到轻微羞赧,他受不了查尔斯的言辞,总有一些煽动的情绪,他从沙发撑起身,把话题扯远:“我刚来时看见你们那部战机飞出去了,是有什么麻烦吗?I could help,anytime.”
查尔斯又展出了轻松愉快的笑,“你从来不看电视,是吗?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卢西恩懂得了查尔斯的意思,他不是变种人,不理应插手,何况他已经消失得够久了。
“谢谢你那天叫醒我,我听见了你在对我说话,你刚好在用脑波增幅器?那男孩把我送去了医院,现在医院设备很发达,我比以前更害怕,如果被检测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会陷入麻烦的。”
他弯腰抱了抱轮椅上的查尔斯。
小斯塔克现在就以惊人速度陷入麻烦之中。
魔咒被触发时,卢西恩还维持着弯身拥抱查尔斯的姿势,一个抽象的名词撞入了脑海里——拉斯维加斯。
缠结着一些混杂交错的模糊感知。
犹如暗淡的、闪烁着火星的纸片,从卢西恩的视觉世界一阵风似地飞过,然后旋转,终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