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沅有芷兮》安红豆

8、相逢对面不相识

　　母亲离他而去，父亲不肯认他。经历了这一遭，寻常人早已一蹶不振。可在金鳞台时我尚且见过孟瑶微微发红的眼角，往云萍这一路上，他像是平常人一样，进退得体，从未失态。仿佛这些打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我不相信他是真的无动于衷，只不过善于把情绪藏在心底罢了。可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前辈，到了。”少年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这便是孟瑶从小长大的云萍城么？街头巷尾孩童的嬉笑打闹，小摊贩的叫卖不绝于耳，却并不让人觉得聒噪，反而心安，这便是尘世中简单的快乐吧。

　　若是没有赴金麟台认父这一遭，孟瑶是否也能够在这小小的城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呢？

　　我向孟瑶略点了点头，道：“此番离开金麟台，我一时也没有想好新的去处。是以送你回家为由暂在云萍城落脚。所以不必在意我，做你的事情就好。”

　　他微微颔首，错步往城中而去，一路上却有意放慢脚步。以至于我一会儿去摆弄一下东边卖货郎的新鲜玩意儿，一会儿又去逗弄一下西边巷口的阿猫，仍能毫不费力地跟上去。

　　待走到一棵花开极盛飘带飞扬的树前，他驻足停下了脚步，树后是一座古朴的庙宇。

　　他抬头看着这棵花树，目光迷离，像在回忆着什么，悠悠开口道：“前辈或许不知，尘世之人很是相信所谓神明的力量，认为只要潜心许下愿望，悲悯的神明听到了渺小人类的诉求，就会去帮助实现。”

　　说到这里，他自哂一笑：“自我记事起，我母亲每个月都会带我来这座观音庙上香，所求之事不过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能够兑现当年的诺言，接我们母子俩回家。她一直天真地觉得，父亲一直没来，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呢？”

　　听到这里，我鼻头有些酸，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拍拍他的背。他却转过头看着我，眼里却还是带着一丝笑的，仿佛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受母亲影响，我也曾这样以为过。是以母亲去世，我独自一人最后一次来庙里上过香许过愿以后，就出发去了金麟台……如今我才知道，世上哪有什么神明？想要什么，只有自己去争取一条路而已。”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把我看到眼睛里，笑得灿烂，说：“多谢前辈这一路送我回来。我深知如今我这种人是最受不起别人恩惠的。可在金鳞台你向我伸出援手那一刻，我竟生出了一点贪恋之心。是以当前辈提出要送我回云萍的时候，我想，就任性这一回吧！”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决绝之意，果然随即他又说道：“我还是不甘心，我得去努力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才行。所以此番，我便要向前辈告别了。”

　　我点点头，他本非池中物，做出这番决定倒也不在我意料之外，道：“此一去，天高海阔，望君多加珍重！”

　　少年对我行一礼，转身而去。他尚且瘦弱的背影，在乍泄的天光里，孤独却又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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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独自在云萍城的数日里，却也过得并不很安稳。自离了金麟台以来，我日日都做着同一个梦，寒潭，古琴，怨气缭绕的黑色铁块，以及……头上系着卷云纹飘带的兔子？这是什么隐晦的暗示么？

　　卷云纹和古琴两者加在一起，倒是让我想到了一处仙家——姑苏蓝氏！

　　是以我修书给蓝氏的蓝启仁先生想要拜访蓝氏，很快得到了回帖。

　　蓝先生在信中说，听学之期将至，希望聘请我为先生，负责教授符篆阵法一术。于是我收好行囊往姑苏而去。

　　云深不知处，一群执剑肃立，衣着莲花纹白袍的仙门子弟堵在了入口处，前头叽叽喳喳在争论着什么。

　　以这群少年郎的身量，把这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凭我的小身板一时难以挤到前面。于是我安安静静地立在人群后头，等着这群人进去。

　　非是我有意听墙角，可山中本寂静，前方那些许人声变得格外清晰。

　　“姑苏蓝氏规定，前来求学的子弟，没有拜帖不得进入。”

　　“哎呀小哥哥，我们的拜帖是不小心弄丢的，绝对不是故意丢的。我们几个活人站在这儿，还能有假吗？”

　　听到这里，我不禁轻笑出声，这少年张口就喊小哥哥，倒是会套得一手好近乎。

　　可这轻笑却惹了注意，众人齐齐向我看来。偷偷取笑别人，却给当事人听到。生平第一次遇到此等尴尬之事，我只能向他们招了招手，干笑两声想要蒙混过去。

　　站在队伍前头，适才与守门弟子争执的少年却眼前一亮，丝毫不在意地过来拉了我的手到山门跟前，道：“道友道友，你是否也没有拜帖？”

　　我想了想，我只有蓝老先生的回帖，确实是没有拜帖，于是点了点头。

　　少年得了回应，又转向守门弟子道：“你看你看，不只我们丢了拜帖，这位姑娘也搞丢了。这天色已晚了，我师姐和这位姑娘都是姑娘家的，天寒露重，总不能让我们露宿一夜吧！”

　　说罢又向我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笑，势在必得似的。可我却知蓝氏向来古板，怕是仍会不允。

　　脑海里转过露宿山中的可能性……不行不行。我虽没有拜帖，想来是否也可以凭回帖进入？

　　想到这里，我正要从包袱里取出回帖。守门弟子却看向我们一行人身后，端端正正地行礼：“二公子”

　　一行人让出一条小路，看向身后。来人一身白衣，束着抹额，眉目俊雅，却冷若冰霜。身形挺拔如松，视众人如无物般径直走到山门前。

　　他目不斜视，对守门弟子道：“何人喧哗？”

　　我默了默，想必这便是姑苏双璧之一、蓝氏家主蓝曦臣的弟弟蓝忘机了吧！虽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之气，却已有名士之资，真是后生可畏呀！

　　不等我感慨完，又有一行人从身后走来，担架上抬了一个身穿蓝氏家袍的的年轻弟子。

　　这名弟子的情况很是骇人，双目紧闭，黑紫的血痕从脖颈间蔓延出来，散发着……阴气？！！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被这吸引了去。我倒来不及计较先前那名少年仍抓着我的手。

　　他倒是挺自来熟，矮下身子凑到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哎哎，你说这位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转过头瞧了他一眼，不欲开口，他又自顾自说道：“我看不像是死了，倒像是中了邪术。”

　　诶？寻常人看到如此景象，只会觉得此等死状甚是惨烈。他却能看到这一层，这少年的资质竟也不错。

　　另一边一位少年出列抱剑，对这位二公子行了一礼，道：“蓝二公子，在下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之子江澄，家姐江厌离，师兄魏无羡，久仰蓝二公子大名。”

　　我看向身边的少年，原来是唤作魏无羡么？倒算是人如其名，脾气秉性都合了那句“则物与我皆无尽，又何羡乎？”

　　不过早就听闻云梦的荷花酥香甜可口，我本就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叫我联想到荷花酥……哎，肚里的馋虫愈加翻江倒海。

　　可我总不能在这些小辈面前失了礼数，于是强自打了精神，还是想办法早些进了云深不知处寻些吃食要紧。

　　江小公子继续道：“我们不幸遗落拜帖，如今天色渐晚，露宿不便，还望蓝二公子通融一二。”

　　蓝忘机还了一礼，道：“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听到这里，魏无羡上前一步急道：“蓝二公子，拜帖我们是不小心丢的，绝对不是故意的，通融一下吧。”

　　蓝忘机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找到再来。”
　　我心里叹了口气，哎，这小道君可真是个小古板。

　　魏无羡又道：“蓝二公子，太阳马上落山了，彩衣镇距离此地二十多里，现在叫我们回去找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蓝忘机像是并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转身进了山门。
　　魏无羡急得大喊：“蓝二公子，实在不行我们那个……嗯嗯”

　　我还好奇魏无羡这叽叽喳喳的性子，话说到一半怎的突然噤了声。却见他嗯嗯呜呜的，像是费力想说话却开不了口的样子。

　　守门小弟子解释道：“你已经被蓝二公子禁言了，要一炷香的时间才可自动解开。”

　　“噗嗤”今日里头这可算是这孩子第二次惹我发笑了。

　　他听到嗤笑的声音，抿着嘴巴，转头幽怨地看着我。

　　我弯起的嘴角还未放下，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想要捏捏他的脸的冲动。

　　奇怪，好歹在这伙人里面也算个长辈。怎的今日总是要做出一些不庄重的举动。

　　我把犹被握着的手抽出来，取出回帖，递给守门弟子，道：“劳驾。”

　　弟子看过，把回帖递还给我，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请。”

　　魏无羡的眼睛睁大了，满面惊诧地瞧着我。好像在说：“你不是没有拜帖的吗？”

　　我满怀歉意地看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施施然进了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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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两门考试简直要窒息！！！
并且还会的全不考
考的全不会
di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