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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醉酒的小冰块 ...

  •   因着昔日孟瑶的事,我并不愿与金光善打照面。于是当日江枫眠和金光善分别将云梦姐弟三人和子轩带离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我站在长长的甬道上望着山门方向,凝望着一行人渐渐远去,转过一个弯曲的山道,终是不见了踪影。

      心里酸酸涩涩的,只模模糊糊地想着,我又是一个人了呢。“先生”来人一声轻唤,我转过身去,只见蓝湛换下平日里的蓝家校服,轻衣缓带款款而来。

      是了,还有旁的事情要我去做。阴铁已经出世,温家野心昭昭,为防人间动荡,如今只能先在温氏之前集齐阴铁,再谋划重新镇压之事。

      此番便是要和蓝湛一起下山了,我转头打量了他片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雅正端方、一派肃然的神色。我原以为此行虽是带着任务,好歹也算下山游历,这小冰块能稍稍开心一点呢。

      我拂了拂衣袖,掩下眸中遗憾,不动声色地应了:“走吧。”

      晨起匆忙,未来得及用饭食。下山未久,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终是先寻了一处酒家稍作休整。

      虽地处无名小镇,这酒家却迎来送往,生意甚好的样子。只是等菜上齐了,看着这满桌子鲜艳的辣椒红色,蓝湛的眉头却罕见地轻微皱了皱。

      我瞧了瞧店家门前横着的牌子“蜀风雅韵”,并上柜台旁赫然张贴着的一副令人啼笑皆非的对子“此辣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原是一家川菜馆。也难得这小馆子虽离蜀中十万八千里,却把川菜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好在我本身除了嗜甜,便是喜辣。正欲大快朵颐,只见对面的蓝湛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试探地伸出去半晌,又泄气似的拿了回去,把筷子整齐地码在一旁,端端正正地坐好不动了。

      “蓝湛……你不吃吗?”我斟酌着问。他轻抬眼睫往桌上扫了一眼,惜字如金地说:“不饿”

      我心下了然,这口是心非的小冰块儿。云深不知处饮食向来清淡,想来是这饭菜不甚和他胃口。

      于是我招了招手,唤来一旁忙碌着的小二,问道:“请问可有清淡些的吃食?”

      小二歪着头思索着,仿佛我的问题倒真是难为了他。突然,他一拍脑袋,端来了一个剔透的琉璃盏,一颗颗玉雪可爱珍珠似的的圆子浸在清清爽爽零星飘着几缕蛋花的汤汁里,再有几只泡开的枸杞做点缀,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蓝湛默了一默,眼睛往琉璃盏扫了两扫,终是不动声色地拿起汤匙。

      眼前的人连吃饭都是斯文俊雅的模样,明明吃得速度不慢,却发不出一点声响,极有风度。琉璃色的眸子微微睑着,终是不疾不徐地吃下了最后一口圆子,小小的琉璃盏不多时便见了底。

      我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不过看这圆子合他胃口倒也放下心来。此番我也吃饱喝足了,正打算唤店家来结账。突然,咚的一声,蓝湛就那样直挺挺地面朝下,额头磕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我心中大骇,直觉是受了暗算,忙去探他脉门,却只觉得脉相平稳,不像是受了什么伤或是中了什么毒的样子。

      正疑惑着,他又自己醒转了来,却是软软地挨在我身上,目光迷离,淡色琉璃的眼眸此刻更像是盛了两泡水,平日里白皙的脸颊上浮了两圈红晕。

      我却不知他这是中了什么邪,只跌跌撞撞扶了他打算去寻个医馆。他却虚虚推了我一下,把避尘往怀里揽了揽,口齿清晰无比正经地说:“阿湛不要人扶,我可以自己走。”

      阿……湛……堂堂姑苏双璧,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蓝忘机蓝二公子,此刻是在……是在撒娇么?若是阿羡在此,怕也是会惊掉了下巴。

      突然我福至心灵地望向了方才盛着圆子的琉璃盏,盏底残羹中还剩了一点糯米,甜润香醇的气味中混着微不可查的一股酒香……
      我明白了,蓝湛这是……醉了?!!

      但区区酒酿圆子里含酒量并不高,是一道老少皆宜的甜品,蓝湛这酒量也太……

      我正腹诽着,蓝湛又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勉强地站直了。我只能虚虚牵着他,找了店家暂且开了一间客房,打算稍事休整,好歹让蓝湛先醒了酒。

      行至客房门前,他氤氲着双眼瞧了闭着的门一会儿,怔怔道:“母亲,你为何不开门?阿湛今日也有好好做功课,叔父又夸了我可堪大任。你为何不开门见见我呢?”

      少年的眼睛里面充满着认真和执拗,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不弄明白这个问题便不会踏出一步。

      母亲……听闻蓝湛和蓝曦臣的母亲是很早以前就去了的……青蘅君和夫人的那段往事……

      蓝湛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冷若冰霜的模样,却也如此重情。他的冷静自持,常让人忘了,他此时也只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罢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蓦地软下来,伸出手去理了理他微乱的发丝,柔下声音劝慰道:“蓝湛,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你的母亲不在这里,你累了,跟我进去休息休息可好?”

      他反应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我引他躺在榻上,正欲给他盖上锦被。他却突然坐起来,挣动着就要下床,我疑惑地很:“蓝湛?”

      他用力地摇摇头,喃喃着:“云深不知处亥时息,此时还不到时辰,我不能睡觉。母亲一直告诫我要听话守礼,不给父亲添麻烦,我不能触犯家规的。”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枚小针细细地扎了一下,我不禁心疼起眼前的孩子来。少年承了太多来自母亲的期待,如此只是想把万事都做好,日复一日,才活成了如此一副老成的样子。

      若说他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蚌,此刻醉酒的契机,才是真的微微打开了蚌壳,让人略略窥见了那个躲在其中,不过是想讨了母亲欢心,多见她一面的小小少年。

      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缓缓推他重新躺好,哄劝着说:“蓝湛,你忘了,我们已经下山了,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况且你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休息才行。”

      他这才随着我的力又躺下,却还不放心地叮嘱我说:“我不舒服么?那请你回山以后不要告诉我母亲,她可能会担心……”

      我替他把怀里的避尘放在床榻一旁,软软应了他:“好……”
      ……

      蓝湛这一睡从傍晚一直到了次日卯时,因不放心他一个人又神思不明,所以我昨夜索性宿在了窗边小榻上。他这一起身,我便也随即睁开了眼睛朝他看去。

      只见少年周围又筑起了三道冰墙似的,正襟危坐地在床边,拿起了一旁的避尘,并不动作。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是好了。蓝湛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却突然能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忙出口解释道:“昨日你……”

      然而我及时止住了话头,若是我说昨日他因吃醉了酒,耍了一点点小酒疯,以他清醒时的性子,接下来只可能做两件事,第一,拿块白豆腐自己撞死;第二,坚信我在扯谎,所以拿块白豆腐让我撞死……

      于是我清咳两声,接着说:“昨日你吃了酒酿圆子,说头有点晕,于是我便请店家开了房间让你休息……”

      他并不答话,我却又从他脸上瞧见了“那你怎么在这里”

      “你……身体不舒服,我留在此处想要照顾你……”此话倒是实话,虽说我实际上是自己好好睡了一晚上吧。

      他像是信了我这番说辞,极守礼却又淡淡道:“多谢先生。”
      ……

      蓝湛这一醉确是耽误了一些时间,是以直到第三日早上,我们才乘舟出了姑苏地界。
      刚一上岸,便听得一声呼唤:“先生,蓝湛!你们可算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我不自觉便弯了嘴角,转头瞧过去。只见阿羡换了往日里的白衣校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束袖黑色劲装,头上系了红色的发带。迎着初生的日光,就那样一步三跳地奔来。

      不知是日光太过刺眼,还是江边风太过凛冽,我的眼眶里滚着热泪,就那么看着他,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就要呼之欲出了……阿婴……

  • 作者有话要说:  蓝湛:好吃,吃完再醉好了
    以及恭喜阿沅意外获得“读机”功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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