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沅有芷兮》安红豆

11、听学三两事

　　云深不知处卯时作，亥时息。我素是惫懒的性子，然而听学正式开始，第一日的晨课由我负责，我只能迷蒙着眼，强自把自己从被窝里拔起来。

　　由于向来没有用早膳的习惯，略洗了脸醒醒精神后我便出发去了兰室。

　　时辰尚早，兰室内弟子寥寥无几。一眼看过去都呵欠连天。除了……正襟危坐，趁着早课尚未开始自顾自温书的蓝忘机。少年人啊少年人，自制程度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为了不落下风，我也捧起书册，翻开高高举起，将脸埋在书册后面，抓紧时间……假寐片刻。

　　直到兼作为督学官的蓝湛朗声道:“上课！”我一激灵瞬间清醒，放下书册。只见书案一角又多了一方小食盒，心下了然，唇角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笑意。

　　门生们已一应挑了位置坐好，齐声道了一句“先生好！”，我轻咳一声，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当今修仙一途以剑道作为正统，世人眼中，符箓阵法一术皆落了下乘。但天赋有别，陶某不才，自小于剑道无所长进。堂下各位自是与我不同，皆是此道之翘楚，不乏年少成名之人。然而符箓阵法此道法门在于化归天地之气为己用，修行中以此道相佐，可得事半功倍之效，这便是此次听学开设此课程的用意了。”

　　“先生，我有疑！”我抬眼看去，魏无羡高举着胳膊，亮晶晶的眼睛瞧着我，全然不似昨日那般局促了。

　　“请讲。”
　　“先生，请问这天地之气指的是什么呢？”
　　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放下胳膊。道“天地生万物，万物有灵，是为灵气；灵物横死，灵气倒行逆施，是为怨气。诚然，灵气和怨气皆可归为天地之气。但怨气凶煞，常常为祸人间，并且难以控制，与正道所求背道而驰。是以怨气并非不能用，而是不可用。”

　　“以怨气为引，有三大禁咒是正道修士碰也不能的，即役灵咒、舍身咒和时间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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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课结束，学生三三两两散去。魏无羡向我的方向瞧过来，迈步想要上前跟我打招呼的样子，却被左一个喊着“练剑练剑”的江澄，右一个叫着“捉鱼捉鱼”的聂怀桑架走了。

　　我慢悠悠地起身，揣上今日的小食盒，也离开了兰室。
　　得做点正经事了……

　　这几日寻遍了云深不知处，仍不见梦中所在，更勘不破所梦的含义。不对，但也不能说寻遍了，只一处还未涉足——后山。云深不知处后山属禁地，如此钟灵毓秀的仙府，后山竟是一处禁地，姑苏无猛兽，断不是因为后山危险才设为禁地，那便只能是因为后山封存着什么秘密了。

　　想透了这一层，我打定主意前去探一探后山。
　　云深不知处本身就坐落在山脉之上，古木森森，山岚缭绕，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鸟鸣声和流水声不绝于耳，无端地让人生出宁静致远的心绪。

　　只一点，我把后山探了前前后后，却并没有找到梦中所见的寒潭。难道我的梦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由得心下怅然，打算打道回府。只听得前方灌木丛里发出哗啦的声响，恍惚间我好像瞧见了一方红色的裙角？我走上前去，拨开草丛，却只见一只毛色黑亮的兔子，悠然自得地吃着犹带着露珠的嫩草，大快朵颐。丝毫不在乎我走近它，仿佛笃定了我不会给它造成什么威胁似的。

　　我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果真是眼花了，只不过是一只小兔子罢了。这小兔子的模样实在叫我心生欢喜，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打算带了回去与我做个伴儿。

　　小兔子许是吃饱了喝足了，在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打起瞌睡来。可我在后山兜兜转转，竟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大的鱼啊聂兄！”
　　紧接着扑通一声响动，似是有人跌进了水里。另一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魏无羡，你…你！！”
　　这是魏无羡和聂怀桑？后山不可擅入，这些少年竟然跑到这里来抓鱼了？我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还是假装没看到好啦，毕竟我又没有小冰块那样死板。

　　于是我抬步欲走，就听得少年朗声道:“先生！”
　　转头望去，魏无羡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我身后，衣襟湿漉漉的，额上也带了晶莹的汗，显然是刚从水里爬上来。

　　我刚要答他，只见他眼睛亮了亮，道:“哇！先生从哪里得来的小兔子，太可爱啦！它叫什么名字呀？”

　　我抬手顺了顺兔子的毛，道:“偶然所得，尚未起名。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如就唤他羡羡吧！”

　　“不知是哪个字呢？”
　　他也不说话，眨眨眼睛，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恍然大悟，哑然失笑。道：“为何要唤它做羡羡？”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道：“当然是希望它能像我一样天天开心快乐又有活力呀！”
　　我点点头，这是事实。魏无羡总是笑着闹着，好像人世间没有什么烦恼能难到他。于是我开口道：“多谢赐名了。”

　　我瞧了瞧他犹自滴着水的袍角，以及那边正往这里张望着的聂怀桑。抿嘴一笑，走前搁下一句“你们可不要太嚣张啊，小心又给小冰块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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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之行虽一无所获，可我还是有些在意。于是隔天我向蓝先生讨了藏书阁的通行令。蓝氏藏书阁典藏丰厚，或许能够找到一点答案。

　　甫一进藏书阁，扑面而来一股书香，叫人不由得心旷神怡。寻好了要查阅的书，我抬眼看去，窗前的书案旁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坐得端正，神色冰冷，手里捏着一书，旁边还放了一摞。一个整个身子都快趴到桌子上了，一手支额，一手拿笔抄写着什么，神情是万般的不情愿。这二人不是蓝忘机和魏无羡又是谁？

　　魏无羡一看到我，眼带惊喜，蓦地直起了身子向我招手“先生先生，这里这里！”
　　于是我抬步走了过去，抱着书坐在了他旁边的书案旁。蓝忘机偏过头向我颔首，算是行过一礼。

　　我轻声道“此时不正是蓝先生授课的时间？何故你二人在此？”
　　蓝忘机转头瞧了魏无羡一眼，并不欲开口的样子。

　　魏无羡挠挠头，不好意思似的说:“是我惹蓝先生生气啦，罚我抄一千遍礼则篇。”他扁扁嘴，指指蓝湛，接着道：“他是来监督我抄书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幸灾乐祸，我努力忍住唇角的笑意，拍拍他的肩膀道:“那确实是蓝湛受累了。”

　　魏无羡张口欲争辩，我拿出手里剥好的松子糖，塞到他的嘴里，道：“为了答谢你的点心。”

　　他只能止住话头，咂咂嘴，含糊地说道：“还怪好吃的。”
　　窗前，书案，三人。此情景持续了好多日，直到某天，魏无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冲我眨了眨眼睛，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先生，我终于抄完啦！”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我轻笑一声，道：“那便恭喜你了。”
　　接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物。狡黠地笑了笑“我给蓝湛准备了一件大礼。”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给我瞧了瞧，只见那是一幅蓝湛看书的画，画中人与眼前捧书自读的蓝忘机半分不差，只是头上被加了一朵小花。

　　魏无羡收起画，说：“先生，你说蓝湛看了这个会不会换个表情。”

　　我瞧了瞧蓝忘机，想了想这小冰块素日的做派，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
　　魏无羡想了想，看起来深以为然的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把画端端正正地折好夹进了书里，这才把书递给了蓝湛，道“蓝湛，为了答谢这些天你监督我抄书，这个送给你。”

　　蓝湛接过书，刚一翻开那幅画就掉了下来，他捡起画展开，只看了一眼就搁在了一旁，只撂下一句“无聊。”神色八风不动，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块脸。

　　我摆摆手，向魏无羡做了一幅“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的表情。他却眨眨眼，示意我接着看。

　　蓝忘机拿起书翻了一页。突然他催动灵力把书撕了粉碎，整个人也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出去，我们打过！”

　　魏无羡那边早已抱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唯有我一脸疑惑，啧啧称奇，这是看到了什么？

　　魏无羡好不容易停下了笑，说：“不不我不跟你打，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再说了，予安先生还在这里呢。”

　　我瞧了魏无羡一眼，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蓝氏家规了？
　　蓝忘机牙关紧咬，下一秒像是要吃人的样子。我赶忙道：“阿羡生性顽劣，多有冒犯，望蓝二公子多加担待。”说罢牵了魏无羡的手，带他暂时离开了此是非之地。

　　走出好远，魏无羡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停下来转头看他。他带着受宠若惊的神色，道：“先生，你刚才唤我什么？”
　　我想了想，道：“魏无羡？无羡？”

　　他摇摇头，说：“不对，你唤我阿羡啦！”
　　确实是喊的太过亲昵了……我觉得脸有些发烫，小声嘀咕道:“我……我…”

　　“我很开心！”魏无羡朗声道。“若是先生以后都能这样唤我就好了！”
　　少年说完这一句，晶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我，像是在等一个回应。

　　我低下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好……”便以几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快步离开了。
　　是什么时候竟对魏无羡不自觉地如此亲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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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学校摸了一周鱼，明天终于要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