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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拜师礼三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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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拜师之礼,好在我虽因宿醉起得晚了,终归是压着时辰赶到了兰室。彼时蓝启仁老先生还未入座,学堂里各家少年子弟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着。
蓝老前辈出了名地严师出高徒,且不说在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姑苏双璧,便是寻常的蓝氏子弟,别的不说,单是仪表礼节就非常人可比。是以每次听学之期,各大世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把自家子弟往姑苏送。
我往人群中略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子轩也在此次听学之列。他向我看过来,隔空行了一礼。我向他颔了下首,随后略整衣冠,正打算穿过人群到主位下首入座。
突然,我的衣袖被人拽住了。我往身侧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得灿烂的脸。
魏无羡?
我清了清嗓子,道:“劳烦,我要去前面入座了。”
他并不放手,往一边努了努嘴“你看!我专门给你留了位子,坐这里嘛。”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瞧过去,这是一张普通的座位,除了桌角一个敞开的小食盒里填满了各色的糖果点心。玉雪可爱,并且正是可以一口一个恰到好处的大小。
我转头看他,只见他邀功似的指了指食盒,又指了指他自己。漆黑润泽的眼睛眨了眨,好像在说,你看,这是我准备的,快夸夸我!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精心”准备的座位,咳咳,看来这位小少年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第一,我哪有那么贪吃?第二,我不是听学的弟子呀!
我有点哭笑不得,正欲开口解释,蓝前辈却不知什么时候已入座,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
我退了魏无羡的手,只来得及说一声“抱歉”,便向前面而去。
拜师的第一项,便是要听一听蓝先生的训诫。只见蓝老先生手持着滚了一地的卷轴,竟开始讲起了蓝氏家规。
蓝家家规冗长枯燥,听说有三千多条。且不说这些活泼心性的弟子,便是我听了,也觉得实在无趣,连连发困。
我向堂下扫视一番,果然大多弟子确实听得脸色发青,昏昏欲睡。然而也有那么个别例外的。譬如蓝忘机,身形笔直,神情是绝不作伪的专注和认真;再譬如魏无羡,自我落座之后便对我挤眉弄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蓝老先生还在一板一眼地讲着家规,我看了看他手里剩下卷轴的长度,呜乎哀哉!
我兴趣寥寥地拿起案桌上的笔,展开一张宣纸正欲勾勾画画打发时间。却突然感觉肩膀痒痒的,顺手一薅,一只憨态可掬的黄色小纸人赫然躺在我手心里,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肚皮“看这里”
只见纸人肚皮上写着几行小字“你坐错位置啦!那里不是给弟子坐的,在被蓝老头发现罚你抄家规之前赶快到堂下来坐呀!”
我抬起头,看看魏无羡。他指指自己,示意小纸人是他指派来的。扶额,他果然是对我有误会,也怪我一直没来得及表明身份。我冲魏无羡摇了摇头,他面带疑惑,眼里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用符咒驱动纸人的巧思倒是不错,我不再看他,低着头开始研究起纸人,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小纸人好像有生命一样,被我摸痒了,抱着肚子咧着嘴笑。
却听得蓝先生清了清嗓子,嗯?终于宣读完家规了?
“在拜师礼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大家,本次听学与以往略有不同。”我直起身子竖着耳朵听着。“除了我,予安居士将负责教授符箓阵法。”
我站起来向大家颔首示意。唯见魏无羡脸上先是不解,转为恍然,再变为惊恐,一时间神色异彩纷呈。我只能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拜礼正式开始,兰陵金氏果真财大气粗,子轩携两三弟子上前,所献的是金线编成的河洛经世书一套。
清河聂氏前来的是那位二公子聂怀桑,听说也是位让蓝先生头疼的,素日无心向学,只管逗鸟听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蓝氏听学,以往却从未顺利结业。
“怀桑代清河聂氏,进献紫砂丹鼎一尊。”
说罢聂怀桑身后之人上前一小步,手捧丹鼎,低着头恭敬地说道:“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送上紫砂丹鼎。紫砂古拙庄重,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望不弃笑纳。”
孟瑶?怪不得我远远瞧着此人身形如此熟悉,云萍一别已过去许久,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
四周窸窸窣窣议论声起,“私生子”“厌弃”“踹下金麟台”……简直不堪入耳!
我冷了神色“云深不知处禁止语人是非,蓝先生刚刚讲的家规,看来各位是半分都没听进去!”
众人这才止了话头,空气一时凝滞。孟瑶依旧手捧着丹鼎,眼眸低垂,并无半分失态。
身侧蓝曦臣轻叹了口气,走到孟瑶跟前,接过其手中紫砂丹鼎,道“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紫砂观之不俗,正是蓝先生的喜好。”
“多谢泽芜君。”
拜礼得以继续进行,江氏一行人离开自己的席位走到堂前献礼。魏无羡许是受了之前那一遭惊吓,神情怏怏的,只是侧立在江澄身后。
“云梦江氏江澄,奉家父之命……”
突然,江澄的话被打断。“我今日才知道,这云深不知处的门竟如此难进!”身穿黑底红纹袍的一行人蓦地闯进兰室,为首之人神色傲慢,轻蔑地扫过众人。
我眯了眯眼,岐山温氏?今日是蓝氏听学的拜礼,这是要凑什么热闹?
蓝曦臣声音微冷,说道:“不知温晁温公子远道而来,蓝氏有失远迎,百年间温氏从未参加过蓝氏听学,温公子此次前来,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蓝宗主,这你就错了,温氏从来都是教化众生,自然不需要来这蓝氏听学。”这位温公子不紧不慢地整着衣袖,阴阳怪气地说着“温某此来,不过是给你们送个人。”
欺人太甚,但今日这种场合,还是不宜和温氏起冲突。
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魏无羡扬声道:“那温公子今日为何特意前来呢?”
温晁斜睨了魏无羡一眼,冷笑道“哪里来的鼠辈,竖子也敢插嘴?”
“鼠辈不敢当,云梦江氏魏婴,我师弟江澄方才正在行拜师礼,温氏却这样闯进来,岐山温氏就是这么教化众生的?”
魏……婴?是阿婴那个婴么?这个名字,光是在脑海间转上一遭,心里便如撕裂般痛上一分。我明知着阿婴已然不在了,目光却不自禁地凝望着眼前与温晁对峙着的魏婴,心底里有个声音好像在说,看啊,你的阿婴其实好好地长大了。
“放肆,今天我倒要让你看看,我们岐山温氏是怎么教训不知好歹的东西的。”温晁气急败坏地一声断喝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突然觉得脸上冰冰凉的,只能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抹了把脸,才好好地掩饰了方才片刻的失态。
铿锵一声剑鸣,温晁一方率先拔剑,云梦自然不相让。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我定了定心神,悄悄在手心里捏了一个止杀诀,正打算随时出手控制住这场即将一触即发的暴动。却见身侧蓝曦臣取下他的洞箫。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拢于身前,看来蓝曦臣自会出手,此刻轮不到我出头。
悠扬乐声携裹着灵力响起,众人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飞向空中,又直直向下戳在地上。真不愧是姑苏双璧!
蓝曦臣上前几步,道“今日乃是蓝氏听学拜师之日,还请温公子自重。”
温晁向来目中无人,又无端地被卸了兵器,此刻正是脸红脖子粗,哪里听得进这话。瞧他的样子是又欲出手,这时自温晁身后走出一女子,刚才从未出声,也未拔剑,是以她此刻出列,我才初初注意到她,以及被她护在身后的少年。女子明眉皓目,只着温氏烈焰家袍,浑身无一点钗环配饰,却自有一股风流气度。其身后的少年却神情怯怯,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众人,似是被这种场合吓到了。
不知为何,对于这对姐弟我很是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然而仔细想来,我应是未曾与温家人打过交道才对。
这女子拱手行礼道:“岐山温氏温情,奉仙督之命前来蓝氏听学,温情与弟弟温宁第一次来到云深不知处,有很多规矩尚且不知,还望蓝先生与蓝宗主海涵。”
这话说得漂亮,这是把今日的冲突都揽在了她一人身上。既向蓝氏赔了礼,又给了温晁台阶下,于是温晁冷哼一声,留温情温宁二人在堂上,拂袖而去。
好在这段插曲并未影响拜礼顺利进行。结束以后,学生都三三两两离开了兰室,我伸了伸懒腰,起身向蓝先生行了拜别礼,正打算先回住所休息一二。
却见魏无羡扭扭捏捏地走到我跟前,手里还捧着那个小食盒。似是鼓了极大的勇气说:“先……先生,先前是我误会了,但……但是这些小点心还望先生收下。”
阿……婴……我终是压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轻唤,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多谢。
少顷,我试探着开口道:“你……”我想问的是,你身边亲近之人平日里都如何唤你?可曾在幼年时与亲人走散过?但又觉得这样问多少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加上此次我与他也只见过三次面……
“阿羡!”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眼前的少年转过头去应着:“哎,师姐等我一下,我就来!”说罢他飞快地瞧了我一眼,面上还带了层薄红,局促地说了句“先生告辞”,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我按下了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低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你瞧,他是阿羡,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我努力平复了心情,走过转角却见廊下一人恭顺安静地站着,我踱步过去,轻声道:“孟瑶,你在等什么人么?”
孟瑶见是我,眼睛一亮,对我行了一礼。“予安先生,我在等你。多谢您方才的解围。”
我虚扶了他,道:“不必谢我,我只不过是见不得他们嚼舌根罢了。如果说是解围,你该谢过泽芜君。”
这是实话,我只不过出言维持了秩序,泽芜君却是当场表示了对孟瑶的赞赏,从而叫那些因其身世而生了轻视之心的人再不敢多言。
他微微颔首,道:“先生说的是,孟瑶片刻之前已谢过泽芜君了。此番再来拜别先生。”
我微微诧异“这就要走了吗?我原本以为你还要再多留几日的。”
“孟瑶为聂氏客卿,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我点点头“言之有理,孟瑶,此番再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聂宗主为人行事光明磊落,只要是有功之人必不会亏待。他日再会,愿君所想所念之事皆能成现。”
孟瑶再行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哦不不不……今天最后一科
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然而我觉得我还是啥长进都没有,
还是啥也不会
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