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少》寻游

10、春天和你06

　　[09]

　　第二天言和是被霸天叫醒的。

　　霸天跳上床，咬着被褥往外扯，并且致力于做两个人的移动闹钟，吵完这个又吵那个。

　　言和迷迷糊糊醒来，反应了一会儿。

　　他在周显琛的家里，周显琛的床上，周显琛的身边。

　　记忆回笼，言和一声长叹。

　　喝酒误事。

　　周显琛还在睡，言和打量了一会儿，其实周显琛变化也不大，就是五官更立体了，肤色也黑了一些，下巴还有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言和忍不住想，偶尔醉一回也行。

　　昨晚的衣服皱巴巴的，全是糟糕的酒味儿，言和没衣服穿，打开周显琛的衣柜准备随便往身上套一件。

　　26岁的青年才俊，事业有成的年轻企业家，可衣柜里的衣服除了几件正装还是休闲偏多。言和挑了一件印着简易图案的纯白长袖T恤和纯黑长裤，他和周显琛身形相似，衣服穿在他身上正好。

　　言和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下，周显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撒娇似的从身后环住他，“我怎么觉得，你穿这身比我穿好看？”

　　“可能，我长得比你好看。”

　　周显琛：“……你是嫌我丑吗？我当年在一零九中可是人称行走的荷尔蒙！”

　　言和笑着转过来：“行走的荷尔蒙，你再不洗漱上班就迟到了。”

　　霸天的鼻子真的灵，四年没见了，霸天还记得言和的味道，不叫也不咬，跟着他从卧室到厨房。

　　言和摸了一把它的狗头，霸天长大了，体型整个大了一倍，饭量也大，估计正是它的早餐时间，早就饿得不行了。

　　周显琛一进餐厅看到这一幕，差点要幸福得晕过去。

　　他的和和坐在餐桌前摆放餐具，桌上是再简单不过的荷包蛋、三明治、小米粥，霸天窝在餐厅一角，就着自己的专属小碗安静地吃早餐。

　　吃完早餐，周显琛帮着言和收拾清洗，言和说不用，催他去上班。

　　周显琛问：“你呢？”

　　“我轮休。”

　　“哦，那我也轮休。”

　　言和推了他一把，“别闹。”

　　周显琛坏笑：“没闹啊。没听过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周显琛还是去上班了。门一开，霸天兴奋地跑到别墅后面的小花园转圈，染了一身清新的芳草香。

　　言和也来了兴致，一人一狗在花园赏起景来。周显琛换上正装，拎着领带出来不满地喊：“和和！你不送我上班吗？”

　　言和跟霸天玩得正欢，头也不回地说：“这么大人了自己去。”

　　“我们昨天刚和好！你就这么对我！”

　　言和揉揉霸天，任它自己玩。他向周显琛走来，将周显琛手上的领带抽出来给他系上，最后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路上开车小心，别再出上次那样的意外了。”

　　“那次车祸怪不着我，又不是我撞了人。”

　　“被撞了你还挺高兴？”

　　周显琛嘿嘿地笑，“一切听和和的，我很惜命的。”

　　周显琛如愿得到了告别吻，他眼里的光又亮又温柔，像盛着一整个春日的光。

　　言和笑了笑，周显琛道：“请问言医生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言和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看到身后郁郁葱葱的飘柳万绦，看到掩在碧绿中的姹紫嫣红，还有和一簇狗尾巴草玩得不亦乐乎的霸天。

　　他温声道：“周显琛，春天来了。”

　　春天是什么样子？

　　是遇见你的季节，是有你的每一个日子。

　　[10]

　　周显琛出差前把霸天送到了言和家。

　　言和发现霸天脖子上多了一铃铛，挺滑稽的。

　　威风凛凛的一条阿拉斯加都到他膝盖那么高了，脖子那一圈黑得发亮的毛藏了一个铃铛，跑起来还叮铃铃地响。

　　他把铃铛翻个面，发现还印着周显琛的签名和住址。

　　言和说：“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没有啊，多好看。”周显琛美滋滋地在铃铛上拨了一下，“以后你就可以睹狗思人。”

　　“……太丑了。”

　　“你不喜欢？”

　　“不喜欢。”

　　“行呗，听你的。”周显琛说着伸手把铃铛取下来。

　　言和：“你怎么这么听话？”

　　“你的话我一直都听。”周显琛低着头摆弄铃铛，捉着言和的手把绳子系他手腕上。

　　言和：“……”

　　“咱俩可不能再因为霸天闹别扭了，你也不能趁我不在跑路，你跑路的话这铃铛就跟着你一路响，我就一路找你去。”

　　言和本来想取下，给霸天戴过了又给他戴，他是又气又好笑，刚笑出一声又觉得心疼。

　　不告而别这种事情一次就已经把周显琛给吓坏了。

　　“这玩意儿过时了，干脆你在我身上安个追踪器。”

　　周显琛竟然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行。”

　　“……行个头。”

　　当然追踪器是不可能安的，铃铛也取了下来，在机场告别时，周显琛只跟言和讨了个吻。

　　原定出差两个星期，但是周显琛想言和想得心痒痒，以惊人的效率把事情谈完，后面一堆收尾工作自然交给了贺冕。

　　贺冕敲他房间门没人应，打电话又关机，等到周显琛落地给他发消息，他才知道周老板按捺不住对男朋友的思念早就回去了。

　　……助理难当，周显琛的助理更难当。

　　周显琛连自己家门都没进，拖着行李直接到了言和家。

　　言和给他开门时吃了一惊：“不是下周回来吗？”

　　“这才叫惊喜啊。”周显琛倚着门框，胳膊一伸把言和揽在怀里，“你是不是又瘦了？我抱着都硌。”

　　言和似乎有点挣扎，僵直着身体推开他，周显琛一只脚踏进门，眉梢一挑，问：“这么紧张，背着我藏男人呢？”

　　“谁来了？”这时屋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周显琛看见言和的表情一僵，心说不会这么狗血吧？

　　紧接着那男人出现在他视线里，嘴唇很薄，抿着锋利的弧度，细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此刻在打量着他。

　　很精明，也很不好惹。

　　周显琛贴近言和说：“真藏个男人啊？可以啊你。”

　　他故意这么调侃他，其实心里知道言和不是那样的人，也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言和以为他说真的。

　　短短的几秒钟，言和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它们连成了一幅画，画的这面是说着“我们不要再闹别扭”的周显琛，另一面是在病床前俯首哭泣的母亲。

　　他心里早就有了决定，只是真正要去实施时还是难免退怯。

　　这时周显琛依旧调笑他：“没事儿，啊，我不介意他做小的。”他这么嬉皮笑脸的，言和就知道他并没有误会。

　　言和忽然有了无限的勇气，他接过周显琛的行李，牵起他的手。“进来吧。”

　　进到客厅，瞬间一众男女老少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随后转移到两个人相握的手。

　　周显琛没想到是这场面。

　　沙发正中间是一位头发已掺银白发丝的老妇人，正襟危坐，板着脸的样子跟言和严肃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老妇人身边依偎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儿，二十上下的年纪，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着他和言和。茶几旁坐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年岁与言和相差无几，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周显琛再傻也猜出是什么情况了，急忙松开和言和牵在一起的手：“不知道言医生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我还是改日再来吧，打扰了。”

　　行李的拉杆在言和手里，他不松手，周显琛在他手背拍了拍，言和看向他，眼神坚定又温和。

　　“不是客人，是家人。”

　　“那我就不打扰言医生的家庭聚会了。”

　　方才在门口打量他的男人慢悠悠踱着步子走近。“不着急，我们正准备去吃饭，人多热闹，这位先生也一起吧。”

　　周显琛被留下了。

　　他硬着头皮坐在言和身边，顶着言和的妈妈、堂哥、堂嫂、堂妹的目光，以及堂嫂怀里咬着奶嘴的小家伙，也好奇地看着他。

　　他感觉手指被温热的触感包裹，言和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

　　他隐约猜到言和的想法，略带不满地用指甲在言和手心刮了一下。

　　他很乐意认识言和的家人，但不是在这样突然的状况。

　　他知道言和在怎样的家庭长大，也知道梗在言和心里的刺是什么，所以他并不急于让他的家庭接受他。

　　只是这一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熬。

　　面无表情的老妇人最终还是松了口：“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

　　临走前，言和的妈妈没有任何的责备和微词，只是嘱咐言和注意身体。任谁都能看出言和这几年的消瘦，作为母亲，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平安健康。

　　堂妹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她抱了抱言和，小声问：“哥，我该叫嫂子吗？”

　　言和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叫哥。”

　　“刚才这个哥哥说是开公司的，是不是很有钱？”

　　周显琛也笑了：“嗯，哥有钱。”

　　“太好了！我又多了一个哥哥！那我以后压岁钱可以多要一份么？”

　　言和笑：“小财迷。”

　　送走了一家人，两个人一起回言和家。

　　周显琛的心情十分愉悦，愉悦到在车上时就一直扬着嘴角，下车后走着走着还笑出了声。

　　一连串笑声溢出来，感染得言和也忍不住嘴角爬满笑意，眉眼弯弯的，问他：“乐什么呢？”

　　周显琛刚想回答，这时候霸天从家里跑出来，伴随着叮铃铃的响声。

　　周显琛蹲下来摸摸它脖子上的毛，发现铃铛又被系上了。

　　“这个不需要了。”他解下铃铛说，“我不用再担心你跑路了。我现在得研究点别的。”

　　言和问：“研究什么？”

　　周显琛站起身，手搭在言和肩上捏了两下他的肩胛骨，笑着说：“让言医生多长肉，抱起来舒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