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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美人 ...

  •   “小公子,小公子!快醒醒!”
      祁荟妤翻了个身,把被袄往头上一盖。
      阿西急得直跺脚,她戳了戳木榻上的那团“不明物体”,“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吗?”不明物体嘟囔了一句。
      阿西看了看窗外被日光照亮的院子,阿北正拿着扫帚清理着积雪。她悠悠地说:“小公子,你爹要罚你。”
      祁荟妤一下子直起身板,抛开被袄,跳下了木榻。
      红肿的双眼,不知何时嗑出血的下巴,以及,浓厚的酒味。在阿西惊诧的目光下,她就这样站立了几秒。
      “呃!”她打了个嗝,挠着脸蛋,懒洋洋地回应:“不就是夜不归宿嘛?我爹之前都没罚我,向来只有我阿娘……”祁荟妤停住了,转过身,轻飘飘地继续说:“阿西,你说,阿娘是不是我害死的?”
      阿西低下头,朝己拱手,“夫人亦不想看到……小公子你如此颓废的模样,奴婢告退了。”说完便后退出门,合上那雕刻着杜鹃花的木门。

      林荷是夏至之日离世的。
      那一天,祁荟妤没能去看她娘最后一眼。
      那一天,她忐忑不安地在报名武举的队伍里窜来窜去。
      那一天,她成功混入了考试的名单里。
      也是在那一天,她亲手废掉了自己的武功。
      ……

      祁家是武将世家,祖祖辈辈里都没有在朝廷上进言献策的人,只有在战场上挥动银剑杀遍黄沙之地的人。理所当然,祁荟妤从小便开始习武。
      祁荟妤的爹,祁鹏,他往年在外为当朝皇帝打仗,夺得不少战功。俗话说,将军功大,皇帝又喜又怕。
      一方面,祁鹏作为老将,虽然他在朝中没有拉拢势力,但地方不乏有他的忠诚者,手中军队里的将士也精练能干;另一方面,如今国泰民安,与边隅也相安无事,于是皇帝下令遣散了祁鹏属下的部队。
      朝中某些人却对此颇有微词,原因是,皇帝没有贬他的官,祁鹏依旧是个怀化大将军。
      祁鹏的对头是皇帝的弟弟李光,世人称他为八王爷,而祁荟妤称他为王八爷。
      八王爷为了挤掉祁鹏的位置,特意栽培了好几名年强壮的武将。通过严苛的训练,八王爷的武将们已经成为当朝鼎鼎有名的兵团。
      可是这样还不够,他们得参加一年的武举,以打赢擂台赛的形式,获得皇帝的青睐。
      出乎意料的是,今年的武状元,是一个叫做“江景炬”的年轻人,这小子名不见经传,在以前的武界里,从未流传过他的名字。
      江景炬就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把八王爷的计划全打乱了,而他兵团里的“王牌”白羽才名列第三。
      更让八王爷气愤的是,武举第二名,居然是祁鹏的儿子,那个常年居家习武的毛头小孩。
      不过听说决赛时祁鹏的儿子没有上擂台,加上他报名之时只填了个“恩招”,旁人压根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要不是八王爷派人跟踪过“恩招”,估计他还被蒙在鼓里。
      “恩招”消失,自然而然,江景炬不战而胜。
      当上武状元,本该是让人喜悦的事情,但江景炬却是悲喜交加。圣上递下谕旨时,江景炬还是面露喜色,难掩心中快乐;圣上开口要他入赘皇家时,江景炬还是面露喜色,心里却有一万只羊驼奔跑而过……

      庭院中央的血梅肆意地开着,从天而降的点点白雪铺缀其上。茶杯旁的烛火被溜进来的寒风吹得抽搐了起来,木架上的剑刃发出刺眼的银光。
      “跪下!”祁鹏青筋暴起,右手握拳放在桌上,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此时的祁荟妤已经梳洗整装完毕,她乖巧地跪在那片雪地,任凭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的发丝间。
      “你昨夜究竟去哪里了?”祁鹏有点于心不忍,一边问着,一边挥手示意她进来正厅再跪下。
      她低垂眼帘,“去春风阁喝酒了。”
      “喝完酒之后呢?”
      “待我出来之时,已过丑时,便归家了。”祁荟妤倒是满不在乎,爹每次都是训几句话就放她离开了。
      祁鹏一下子黑了脸,低沉地说:“来人,拿棍棒。”
      祁荟妤心中一惊,万分不解,于是偷偷地瞄了爹爹一眼。然而,她从未见过爹爹如此神情,凝重且悲痛。
      方才站在一旁的阿西猛地跑过来,给祁鹏磕头,“老爷,你饶了小姐吧!她或许是被人污蔑的。”
      祁鹏瞪了阿西一眼,阿西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饶了公子吧,饶了公子……”
      几个家仆已经赶了过来,围住了祁荟妤,犹豫不决。
      祁鹏缓缓闭上眼,鱼尾纹处有些湿润,但他还是下了命令。
      “打!”

      昨夜跌倒磕到的下巴如今疼痛难耐,而手指被冻得发紫,眼睛又干又涩,嘴唇已然没有了知觉。
      祁荟妤趴在地上,两根棍棒轮番伺候,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她想:背部会不会留下几道血痂呢?身为“公子”,我又岂能细皮嫩肉?多几道伤疤或许更能显男子气概。
      经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祁荟妤自认为懂得了爹爹的苦心,背上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些。
      不过,这罪可真是难顶啊!
      结束的时候,祁荟妤动弹不得,像个□□似地瘫在冰凉凉的石地上。旁人想将她抬起,却被她疼得哇哇叫的喊声吓退。
      “禁足一个月,让她静思反省。”祁鹏摇摇头,起身离开正厅。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正尝试起身的祁荟妤听到之后,一下子没了气力。
      “为什么啊?一个月不出门,我会闷死在这里的。”祁荟妤小声嘀咕着。不料被阿西听到了,阿西无奈地说:“公子……你还是静心反思为好,虽然老爷用重刑罚你不太妥当,但是你这次真的犯了大忌。”
      “大忌?什么大忌?”祁荟妤一脸茫然。
      “公子你如今还是不能回想起昨日之事吗?”
      “阿西你就直说吧!”
      “这洛阳都传遍了,说祁家的儿子祁魁梧和今年的武状元在石桥下……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祁荟妤的脸上写满无辜,“那祁魁梧和武状元的事又与我何干?”
      阿西唉声叹气,说:“公子,奴婢先去忙了。”
      “诶,等等,还没说清楚呢!”

      祁魁梧,武状元……祁荟妤苦苦思索许久,突然眼前一亮,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原来那祁魁梧就是我啊!”她不禁喊出声。
      不过……这流言又是怎么回事?不仅害她白白挨了几棍,还让她被禁足了,她极其气愤,且憋屈。她一定要查明白!

      祁荟妤的伤养了一周便好了,她看着窗外,狂风暴雪,廊中的灯笼被风打到地上,院子略显阴暗。
      娘离世之时,却是朗朗晴天。
      风呼呼地挤进屋里,吹乱了木桌上的宣纸。“啪嗒!”墙上的画像也被吹落。
      她迅速地拾起,抚平纸上的折纹,重新挂回墙上。画像中有一亭亭玉立的女子,手握毛笔,正书写着什么,而在画像的右下角有落款:林荷。
      她盯着落款处看了许久,丝毫不知眼眶已经发红。但她的眼泪,早已经在夏天就流干了。
      祁荟妤想起了什么,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木匣子,那是林荷留给她的东西。
      一打开,满是女子的装饰:花簪子、白珠耳坠、翠玉镯……还有一套淡紫色的广袖流仙裙。

      这十五年来,祁荟妤并非一直以男子装扮生活,她画过眉,也染过唇,但只有一次。那天,是祁荟妤十四岁生辰,林荷偷偷将她带到裁缝铺,给她定做了一件衣裳。
      “娘,为何要送我衣裳?我更想要一把新剑。”
      “傻孩子。”林荷温柔地看着祁荟妤,抚摸着她的头。
      “娘只是想看看我的姑娘。”林荷笑得很幸福。

      如今祁荟妤回想起,大悟:原来那时候,娘就知道她自己……时日不多了。
      剃去杂毛,勾绘柳眉,轻抿红纸,微染朱唇,解去裹布,穿上丁香之裳,再披一件白袍,祁荟妤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倒真有几分林荷的模样。
      这番打扮,府中的家仆们定然认不出,祁荟妤想借此遛出去。
      祁家有三个门,一个是大门,一个是侧门,一个是后门。后门连着柴房,柴房时常有家仆在那里干活,断然是不可从那经过了;大门正对着厅堂,更不可能了。
      从她的厢房到侧门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那是爹爹平日里招待贵宾用的花园,若不是有身份显赫的人拜访,一般都是空无一人。
      于是,祁荟妤选择了侧门。

      冬日百花皆萎,除了中间正红色的亭子,花园一片白。祁荟妤急匆匆地遛了进去,在树木的遮掩下,悄咪咪地挪动着。
      她听见了扫帚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探出头一看,原来是阿北在清理积雪。祁荟妤这才想起来,上次夜间出门就是阿北给她开的门,所以爹爹罚他扫一个月的雪。
      虽然心有愧疚,但此时不容得她犹豫不决。祁荟妤后退了好几步,回头看见侧门近在咫尺。
      “美人,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一个声音从祁荟妤身前响起。

      李篆歪头一笑,俯视着这个神色突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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