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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弄瓦之喜 ...

  •   文/未让雨辰
      “这天,就像被一块黑布裹着似的,整得街上真是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了。”
      两个头包墨青色麻布、身穿褐色麻衣的家仆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站在门口暗红色的立柱边,不断往外头眺着,高瘦的叫阿北,矮胖的叫阿南。

      此刻,一个女童声传来,如同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阿南阿北,夫人正临盆,你俩怎么在这干站着!”
      那个高个子的家仆愣了愣,看了一眼身旁的矮个子,悄声道:“阿南,你有没有什么听见一孩童说话?”
      阿南瞪大双眼,捂住了嘴,猛地摇头。

      “小妹顽皮,请见谅。我家先生云游多日,恰路至此,欲借舍歇脚,不知可否?”另一个声音传来,虽是绵言细语,倒也无江南女子般柔柔弱弱的感觉。
      “幻觉,幻觉!”阿北连忙盖住了自己的耳朵,开始喃喃自语。阿南扯着阿北麻衣的一角,脸色惨白,双腿颤抖不止。

      “我们要不要去找阿西她们?”
      “她们在给稳婆搭把手,哪有这功夫。可也不能找公子,毕竟这是凶兆啊!”
      “大胆,我家仙师欲借宿于此,乃汝等之至上荣光,岂能被说成是凶兆?”女童声再次出现,话语中微微透着一股怒气。

      尽管阿北捂着耳朵,依旧听到了这声音,他一咬牙,抬起头,朝天大喊:“来者何人?别再装神弄鬼了!今日我家夫人临盆,闲杂人等不该久留,更不宜借宿,还望速速离开!”他说得断断续续,语调时高时低,可见被吓得不轻。

      突然,一个灰发白眉黑须,面容和蔼,年三十左右模样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闭目微笑,手握拂尘,碧青色纱衣随风舞动。
      “贫道唐突了。屋中善女子胎内有劫,贫道有化解之法。”他微微张口,却还是闭着眼。
      “你胡说什……”阿北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阿西的叫声,“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阿南,你快去紫堂街请王大夫!夫人血止不住……”
      阿北阿南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望向了青衣男子,“你究竟何人?当真能助我家夫人渡过难关?”
      青衣男子笑而不语,只轻轻点头。
      阿西气喘吁吁,急得跺脚,“这人是谁?”
      阿北犹豫了两秒,凑到阿西耳边,说:“他说……他能帮忙。我看他倒似有几分本事的模样。”
      “阿北他不清醒了,阿南你怎么不赶快去!”显然,阿西不愿意让这男子轻易进门。于是,阿南狂奔出去。

      “贫道赠一物,置于善女腹,邪祟皆除无。若男可魁梧,若女亦难补,雌雄却乃世人目,永解唯龄二十五。小女难养也,难于过情关啊!”

      说完这几句话,青衣男子转头便走。
      “等等!”阿北拔腿就追,可一眨眼男子就不见了踪影。

      祁鹏眉头紧锁,额上满是汗珠子,他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突然朝大门方向走去。他问阿西:“怎么回事,王大夫怎么这么久?”
      “公子,方才有一自称仙士的怪人,现已离开。阿南跑去找大夫了。”阿西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阿北去追那个怪人了。”

      仙士?莫不是……?!

      祁鹏回头唤了几个家仆,“你们赶紧出去找一个身穿青色纱衣的男子,他手握拂尘!”
      阿西愣住了,没想到她家公子与那人相识。“公子!他留了玄乎的几句话。”她叫住了正拔腿往外跑的祁鹏。

      祁鹏听后,脸色沉重,他叹了一口气,“没事了,你们都去干自己的事吧。”他凑到木门前,想看看憔悴且已经昏迷的夫人林荷,无奈只能摇摇头,自言:“真是苦了你。”

      帘下之人,唇色苍白,青丝凌乱,气息微弱。
      林荷突然来了精神,睁开了双眼。稳婆大喊:“血止住了,止住了!头出来了!”
      门外的祁鹏震惊了,他缓缓后退,凝视着那雕刻着杜鹃花的木门,久久未回神。
      “是小公子吗?”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小小姐?”
      不一会儿,就听见稳婆大喊了一句话:
      “弄瓦之喜!”

      十五年后,元旦佳节,锣鼓喧天,人潮人海。
      镂空花灯转动,映红了少女们的脸,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边说边跟着江景炬走。
      “快看,景炬公子居然在猜灯谜。”
      “他年纪轻轻就当了致果校尉,这虽只是七品官员,但也比咱们县里的公子哥风光更甚啊。”
      “长得也很是英俊爽朗,若我能……”
      “你可别念着他,这洛阳都传遍了,他是未来的驸马爷呢。”
      “可惜了景炬公子这般容貌,传闻那公主生得黄肤马脸,也不知真假。”
      “这有什么关系?等他做了驸马,皇上还不给他个将军职位?”
      江景炬抚着折扇,嘴角上扬,剑眉轻挑,他转过身子来,看着那些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眼眸中流出了柔情的光。
      他用折扇抵住下巴,轻声说了一个词。

      “滚。”

      声音温润如暖阳,却把少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羞红了脸,梨花带雨,落荒而逃。
      “我江少还是我江少,这总爱伤小姑娘的心的习惯自然是改不了。”江景炬身后的少年摆弄着方才江景炬猜灯谜赢得的奖品,是一只簪子。
      “不过,公子你往年从不参与这些民间的活动,为何今年颇有兴致?”
      “黄恒,你不要明知故问。”暗紫色大袍下,浅绿绸纹顺着衣裳的皱褶流动。江景炬的腰间系银带,还荡着一块透彻晶亮且呈半月状的琥珀。
      那个叫做黄恒的少年个头才及江景炬的肩膀,他仰起头,眨巴着他那双无害的眼睛,“嘿嘿,难不成是为了躲开公子未来的……哈哈哈哈。”
      乘着黄恒捧腹大笑的时候,江景炬快步穿过距离最近的面具摊,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甩开这个烦人精了。”

      就在前几日,江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楮红砖块上,有一封信躺在那,边角皆被撕拉过,看起来就像一张废纸。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容不得旁人插手。”江景炬冷笑,双拳紧握,而他的青筋鼓起,从手背蔓延到手腕,再爬到手臂上。
      堂中,一位穿着妆容素白淡雅的女人从黄花梨木椅上起身,她面容肃穆,细长的眉梢高高翘起,眼角虽有淡淡几道痕迹,却不会让人觉得苍老,反而平添几分庄严。
      “焕儿,冬至之宴你未到场,圣上那时候就已经帮你应承下这门亲事了,娘也无能为力。我知道,你心中亦会有顾虑,但那皇家的公主,模样俏皮可爱,性子却是稳妥的,你若和她相处久了,定然少不了情愫暗生。”
      “不必再劝,我自有办法摆脱这恼人的婚事。”江景炬言罢,便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偌大的府庭。

      回过神来,江景炬已经远离热闹的人群,走到了一条河边,河边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片离桥”三个字。
      正是热闹的日子,可这片离桥四周却是静谧得很。江景炬望着如镜般平滑的河水,在月光的照拂下,银光闪闪。
      “啊!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一声哀嚎打破宁静,紧接着便哭噎起来了。
      听声音像是个刚及笄的女子,在这个年纪谈婚论嫁又被人抛弃的人多的是……江景炬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婚事,不由心烦意乱。
      “别哭了,吵死人了!”
      祁荟妤抬头,微眯着眼。眼前这人身材修长,衣服的料子极好,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扰了大人过节兴致,对不住了。”她虽酒量差,但还留有一丝清醒。如今父亲在朝中颇受排挤,她不愿再得罪哪位达官贵人。
      “哼,还不快滚!”
      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祁荟妤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烦躁。
      “是是是,小生这就离开。”
      小生?
      江景炬偏了偏头,借着月亮散发出的微光,扫了一眼祁荟妤的穿着。此人身着水墨色儒服,腰悬长剑,乌黑的头发被发髻盘住,套在白玉发冠之中。
      江景炬大悟:原来他只是个失意小书生罢了。这身板过于柔弱,声音也细小,像个姑娘家,怪不得被人嫌弃。
      “等等,留下,陪我喝酒。”江景炬一把拉住走得东摇西摆的祁荟妤,扯着她坐回河边。
      祁荟妤只能在心里暗骂:我都快醉成泥了,这昏球!
      “女人有什么好的?终究是易碎的花瓶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因此颓废!”江景炬举起一碗酒,抬头就倒。
      未等她回答,他又猛拍她的肩膀,“喂,你也喝!”吓得祁荟妤酒劲上头,变得昏昏沉沉。
      “你是哪家的?”
      “我我我叫祁荟……”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倒在了江景炬的肩上,似乎沉沉睡去了。
      细细的发丝挠着他的颈脖,梨花酒的香气热热地吐在他的脸上。他不由自主地别开头,并纳闷不已:“这人明明如此瘦弱,为何叫魁梧呢?”

      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石桥上,四周渐渐嘈杂起来。花灯和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桥底的河水,也把祁荟妤和江景炬两人所在之处照亮了。
      “看呐,那不是景炬公子吗?”
      “可他怀里的那位……”
      “怪不得江景炬对大家闺秀没兴趣,原来是这样!”
      “你还别说,醉倒的那书生长得挺俏。”
      石桥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往桥下张望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江景炬觉着两个男人这般姿势看实让人误会,他可不想来洛阳第一日就给人落下话柄,他只好摇了她几下,欲唤醒她。
      “喂!醒醒,这才几杯,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他肩上的小脑袋晃了晃,似初醒一般还未反应过来,接着又缓缓抬起来了。
      祁荟妤的瞳孔一瞬间微张,“你是谁,不要脸的登徒子!”她瞪着一双杏眼,猛地推开江景炬。
      还未待他反应,祁荟妤便溜入河边的树林中,不知所踪。
      “我……我登徒子?!”
      江景炬心想: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黄恒急匆匆地赶来,“哎哟喂,我的大少爷,你方才哪去了,可让我好找。”
      他看了一眼人群,又瞟了一眼江景炬。
      “散了散了昂,继续游行吧!”黄恒冲人群摆摆手,回头冲江少嬉笑道:“那小书生是谁呀?”
      江景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黄恒只觉得脖子发凉,“呀,我突然想起来,我爹今夜设宴呢,我得回去了。”说完便麻溜地逃走了。

      “魁梧,呵,真是可笑。”江景炬盯着树梢上的花,勾起嘴角轻笑。他又猛然想起些什么,咔嚓地合起染画着翠竹的纸扇。

      “魁梧兄弟,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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