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关尔景筠

4、肆

　　那圈子外的人急的没办法，圈子内的人却冷静的好像要喝杯茶。“让我们走，这事就此作罢。”陶然垂着眼，淡淡的说。“他们放行，不过山神的宝贝，我偶尔也想尝尝。”红湿那张嘴动了动，那气息好像从脑袋顶传上来，压迫的陶然不禁恶心了一下。“蜀地水怪‘红湿’，位于蜀地东部边界，所在处气候湿热，以鲜活者为食，所居之处水域深广莫测，世人多避之...你不会以为，我只知道这么多吧？”陶然的声音悠寒，丝毫没有十几岁女孩的影子，与红湿对面而立，反倒像是两个千年老妖怪打照面，“...唉，世人不知，能引出其真身，断其一臂，刺破双眼，血流入水...”那妖怪被人道破了弱点，虽然疑惑她如何能知道，但第一反应是大吼一声制止她。外边蒋珩和云棠听到那一声嘶吼，迅速举起剑来茫然的看着那怪物的动静，谁知那怪物头上的手湿淋淋的，竟发起了烟，随即，受了惊吓似的要全部收回水底，眼看被手臂包裹的圈子就要崩坏，那圈子里的陶然冲他们大喊：“找最大的手，砍掉！”说罢，在圈里甩开大袖，袖里蹦出几个星星的锐物，随着陶然冲向了红湿，直直的冲着那双眼睛而去，“你的弱点，太明显了呀。”那红湿只听见一声虚声，还未辨清位置，几只暗箭刺入了那眼白。
　　此时，云棠剑尖指着一只手说：“螳螂精！那个！”蒋珩游龙一般绕过其余惨白黏湿的手稳准狠的砍了下去。
　　“看来，外边的两个也成了，红湿，被三个小毛头知道弱点，你的脑子还得再锻炼几年。”陶然甩甩手，几支暗箭顺着陶然又飞进袖口，她也拿出一张火折子，点起，举着烛台般拎着裙摆找了个豁口走出去，懒得去看那水里的庞然大物慢慢的下沉。
　　“先管云棠，不必理会我，我无事。”看着赶来的两人，来了这么一句，蒋珩看她那用木簪子随意绾起来的头发都没带散落，“怎的，你把它谈判谈死了吗？”“有空问我你还是管管你师姐吧，你个螳螂精。”“你个清汤挂面，别以为你进了那些胳膊里头我就管得着你了，要不是为了要护送你，我怎的也不会管你的！”蒋珩一面不满的回怼，一面架着云棠找到最近的地面坐下。“那红湿没脑子得很，应该不必担心中毒这种暗招，不过还是仔细清理清理为好。”陶然接过蒋珩递过来的药，为云棠处理伤口。蒋珩看着半沉未沉的红湿，谁知那妖物头上的几只手，又忽的舒展开来，回光返照的向三人冲来，蒋珩两步走来挡在二人前，云氏的剑法已在心里又过来几个来回，眼看指尖将要扼住蒋珩的喉咙，却见“云影”出鞘，右手托起剑柄，只身像无骨似的绕住了那些手，借着那些手的力道将剑刺入那些手掌，手起剑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须臾间那些惨白的手就染上了自己乌色的血，终于不再挣扎，沉入水中。
　　“快走，此处气候湿热，红湿聚居，索性今天只看到了一只，还有我们的小命儿，御剑先找个近处歇息整顿吧。”陶然将云棠扶起来，瞥见其伤处——红湿脑子不行，那爪子也无毒。“有劳陶姑娘了，”云棠的眼睛闪过一丝狐疑，“姑娘方才可是用了那轻功，这样凌波微步可不是我等需要护送的吧。而且方才我的伤口不该是无毒的吧？”云棠又看向蒋珩，“而且据我所知，蒋家没入仕前，其实是游侠出身吧，这蒋家的轻功，堪称一绝呢，蒋珩，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蒋珩当然也是看出云棠的疑虑，打着哈哈：“我的姑奶奶您可真是好眼力，这蒋家轻功在我那爷爷的爷爷时就被那官场熏得不着踪迹了，这与你年纪相仿的姑娘岂可知？莫非她是个千年的妖怪不成？”云棠见他没几句着边而的话，陶然也闭口不谈，自然是又犯了她大小姐脾气：“好啊，两人站在一边说一些人都听不懂的鬼话，要陶姑娘这般有能耐，不必我护送了。”说罢，扭头就要走。蒋珩慌忙拉住云棠：“好姐姐，好姑奶奶，您如今都走了这些天了，就别闹脾气了，要是那陶姑娘当真闹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咱云氏的脸面可就丢光了呀。”“我怎的闹了脾气？我说的不属实？”“属实属实，是我的错我的错，好了咱不生气了，找个客栈歇下吧，我这师姐冰肌玉骨，娇嫩得很，让那客栈周边的好郎中瞧一瞧，可不能为这般小精怪留了疤瘌。”“就你会说话。”云棠显然不那么生气了，剑负于背，斜眼看了看陶然，表情十分尴尬道：“走吧，找家客栈先歇歇脚吧。”陶然倒也识趣儿，加之也清楚云棠小孩脸似的脾气，温和的笑了笑：“云棠姐姐会御剑，也不怕精怪近身，自然不必学轻功的功夫，我学了只是为了遇到那些小怪物能跑的快些。”见云棠面色缓和不少，蒋珩才带二人离开这水域。
　　夜深，见对床的云棠睡深了，陶然才默默的坐起来，生怕弄出什么动静——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声响绝对吵不醒云棠。只轻轻地披了件薄衣，推开门走了出去，夏季的深夜有那些从春天手里逃出的清风，缠在一起还有些凉意，看着廊外打开的窗户，用脚轻轻一点，便飘飘忽忽的飞到屋顶上。
　　谁知已经有人先到，二人同时抬头“怎么是你？”陶然蒋珩异口同声。
　　蒋珩头一次见其未绾发，青丝及腰长，薄衫是清透的鹅黄，比昔日的素色灵动了些；而陶然见他背着皎皎月光，提一壶清酒，拿着酒盅的手定在半空。双方均尴尬了一瞬，陶然便和没事儿人的距离蒋珩半人的距离坐下。
　　“师姐她人就是这样，说话有时候呛得让你说不出话......你也不必这么放在心上。”
　　“嗯？你有病？”陶然很鄙夷的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她的脾气，直来直去，更何况我不能气到我自己，神邸不喜欢病秧子。”
　　......“你......”“你是想问我轻功的事吧，我是学的蒋家轻功。”“啊？那你真的是那千年王八？”陶然使劲压着自己的怒火：“不是你蒋家，也许是你的远亲，或者你们蒋家的分支，你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宗家还是分家吧，而且，我身为一个祭品就不能有个逃之夭夭的技能吗？”“好好好，所以你逃跑的技能还要有刺客的手艺么，比如那个暗针？云棠的擦伤，根本就是你用那针压制了红湿手指的毒吧？”“是，”陶然承认，“学的杂，早忘了自己在哪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