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纪事》猫朱

7、同泰寺讲经（2）

　　睡过去的周尹邹自然没有看到曹月照，周尹伊心疼的眼神。
　　“吴嬷嬷，你留在车内照看七娘，到了同泰寺后，拜佛祈福七娘就别去了，直接去寺内厢房准备点热水，替她梳洗梳洗。”曹月照低声吩咐着。
　　“诺，婢子从命”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吱”的开门声，随后有人靠近身边，用力的睁了睁眼，眼中十分干涩，眯着眼睛看了看，是吴嬷嬷坐在塌边的脚蹬上。
　　“女郎，您醒了呀，先别睁眼，来敷一敷眼睛省的难受。”吴嬷嬷将一块湿润的布覆盖在眼上，清凉从眼皮上传来。
　　“来，喝点水”凉凉的茶盏贴近嘴唇，温热的茶水咽下，干涩之感缓解了许多，张张嘴，还未出声，吴嬷嬷会意道：“大娘子携小郎君已经去了大殿，咱们马车停在了同泰寺的后院，厢房也备好了，花香去准备东西了，女郎待会梳洗梳洗就松快了”
　　“嗯，那要嬷嬷背我”
　　“好，嬷嬷这把骨头还是背的动女郎的”扶着周尹邹坐起，背过身去让她趴上来，稳稳的背着。两名婢女拿着灯笼在前方照路，吴嬷嬷应该抹得是桂花头油，衣服上也沾染了桂花的味道。
　　“近日因讲经会的事，大娘子除了操持府中之事，还要打理这次事宜，照看郡主病体，对于侯府各院稍有疏忽，讲经会后必要传各院管事敲打敲打，叫下人们紧紧皮子。”吴嬷嬷话语轻柔，‘看来怕是有人给我委屈受，才做恶梦的，哪里知道我是因为这几年心中的忧虑才会被梦魇的’。
　　“侯府规矩严谨，井井有条，何人敢疏忽懈怠。”
　　“女郎方才真是吓坏大娘子和大女郎了，突然脸色通红，抓着自己的脖子，也喘不上来气，似是被魇住了，婢子从前听过遇到这种情况，要先以指点眉心，呼喊名字，在发出巨响，来叫醒沉迷噩梦中的人，好在只叫了几声就醒了。”吴嬷嬷心疼的道。
　　“嬷嬷真是博学多才。”往上趴了趴
　　“婢子倒是希望永远别用到才好。”
　　这同泰寺的后院外的山上居然有这么一大片梨树，梨树正当花期，在能被阳光照的到的地方，花儿开的很是稠密，只见在虬曲的梨树枝条上，梨花静静的开着，阳光照不到的枝头就稀稀疏疏地开了几朵，三三两两地，一阵微风吹过，掠起片片梨花，落在周尹邹的头发上、裙摆上，地面上已经落了星星点点的一层白色，抬手接住一朵，凑近鼻尖，香味并不浓烈，可是这么一大片梨花簇拥在一起，发出来的芬芳却如此浓郁袭人。“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这梨花熏的我的衣裳都香了。”
　　“女郎，早晨风冷，还是回厢房歇息吧”吴嬷嬷劝道。
　　“嬷嬷，我披了披风呢，不冷，出来走走挺舒服的。”拢了拢披风，沿着林中小径往前。
　　“刚瞧着前头有草亭，我们去歇息下。”梳洗完后，人也清爽了许多，房间憋闷，同泰寺来了几次都没有好好逛过，今天倒是意外惊喜，后山有这风景秀丽空灵之地，“这梨园有如此野趣雅致，怎的从未听说过。”
　　“这片梨园才移栽了几年，前些年都没有开花，今年却开了，四月份正是花期，想来没开多久，知道的人还不多。”吴嬷嬷躬身道。
　　“人一多，这份幽静就没了，现在正是赏它的好时候。”这石板路还挺难走的，两块石板的距离，一步太大，两步太小，这到底是谁设计的，太坑爹的。
　　命运奇妙的地方就是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花香拂开横出来的枝桠，转过这条石板路，“女郎，亭中有人，咱们回吧，陛下他们拜佛祈福后，郎主和大娘子就会回到厢房用早膳，您不在房中，他们会担心您的。”
　　“寺中僧人没有事务的都应该去迎接陛下了，这个小师父怎会在此。”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偏头看了眼花香，花香会意往亭中走去，远远瞧着花香走进凉亭到了福，小和尚转头看过来颔了颔首。
　　“走了，嬷嬷”提了提裙摆，行过落满花瓣的石板路上，凉亭很不起眼，是茅草盖成的，梁木也没有粉刷上漆，小和尚侧身对着凉亭入口，远远瞧着还不觉得，走近前一看，长的还真好看，眉毛浓淡适中，不修而有型，眼珠黑亮黑亮的，似星光都盛在了眼睛里，眼皮微微下垂，遮住了半片星光，眼角微微上扬，显得很是亲切明亮，嘴唇不薄不厚，上唇还有个小小的唇珠，嘴角上翘，天生带笑，鼻子很是挺拔，中和了脸上这份柔美，温润而又俊朗，是让人一见便开心的脸。
　　所以周尹邹也觉得心情好多了，伸手搭在花香的胳膊上，上了台阶，走进凉亭时，小和尚已经将毛笔置于一个山型的笔架上，跪坐在蒲团上，身前置一约四尺长的矮几，矮几上翻开着一本发黄的经书，一叠宣纸，一叠抄好的经书，一块雕刻了梅花的的镇纸，一方砚台。
　　“阿弥陀佛”小和尚手指并拢，合起双掌，手肘弯曲置于胸前，双眼垂视，盯着指尖，清朗的声音响起，周尹邹回过神还礼“阿弥陀佛，是我叨扰小师父清修了。”
　　“心静，何处不是清静地。”说完后便重新跪坐，执笔抄经。
　　见小和尚专注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人家询问法号了。回头看花香铺好软垫的座椅，再瞧了眼自己的身高，刚抬头看了看吴嬷嬷，就被吴嬷嬷抱到软垫上了。
　　斜靠在栏杆上，呆望着远处，忽闻前院响起了击鼓吹角声，间或有琵琶饶铜拔奏起的乐声，心道莫不是在唱香赞。
　　果真乐器声停了会，有弹奏了起来，有停了会，又弹奏了会，这样间换停奏，过了一刻钟，前院的钟鼓声也停了。
　　偏头看了眼专心抄写经书的小和尚，皱了皱眉头，要不要讲些有名的佛教偈语，什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来引起他的注意呢？
　　但是无缘无故的讲这些很是唐突，有些失礼，这如此搭讪有些生硬，哎呀，果真美色误人，让人如此劳心劳力呀。
　　滑下软垫，轻手轻脚地挪到凉亭一侧，矮几的背光处，瞥了眼他写的字，这字写的真好，缩放有效，行云流水，方圆兼备，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却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除了笔力稍显稚嫩，端是一手浑圆融通的好字。
　　看着小和尚在宣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小师父，您的字写的融会贯通，下笔有神呀”这搭讪好像还是很俗。
　　“多多练习就可。”偏头颔首后，继续拿过一张新宣纸，拿毛笔在砚台上沾了墨，低头抄写，高冷的小和尚。
　　“女郎，时候不早了。”吴嬷嬷俯身道。
　　鼓乐声确是停了好一会了，只要是寺庙中人，早晚也是可以见到的。
　　“小师父，不打扰了，我先走了。”笑着摇了摇手。
　　“小施主，慢走！”在说‘小’字的时候微微咬重了音。
　　走在回厢房的路上，“嬷嬷，你说这个小师父，喊施主就行，还要喊‘小施主’”
　　“他比您大呢，您喊他小师父。”吴嬷嬷笑着道
　　“看不出，还是个小心眼的小师父，下次定要问下他的法号是什么”
　　“看小师父的着装、所用的笔墨纸砚，都不是普通沙弥可用的，应该是某位长老的弟子，他也没有开明受戒，平日烧香拜佛，怕是见不到的。”
　　“佛曰：有缘总能见到的”
　　吴嬷嬷和花香相视而对，一头雾水，佛祖讲过这句话吗？
　　回到休息的禅院，旁边的禅房里已经摆好了桌椅，习嬷嬷在领着婢女仆人摆上茶碟碗筷。习嬷嬷看见周尹邹进来后，领着婢女仆从行礼，抬了抬手，示意免礼。而后回了休息的厢房，花香取了新的绣鞋换下刚出去赏花时沾了泥的鞋子。踏青爬山穿谢公屐倒是方便许多，但是周尹邹确不喜欢夹着脚的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