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纪事》猫朱

3、花园小聚

　　暮春午后的阳光落在一条石子路上，黑色、白色、黄色的鹅卵石交错排列，反射出点点白光，并不刺眼，却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小路隐入一丛罗汉竹后，鹅卵石的一侧种着一颗一人环抱的丹桂，此时并未开有桂花，叶与叶层层叠叠的挨着，似一顶绿色华盖，茂盛的很。另一侧是从青翠茂密的罗汉竹后露出大半六角凉亭，亭柱简的屋檐上挂着卷起来的遮风竹席，竹席两侧下方各缀着一个竹制风铃，细风拂过，竹铃轻摆，你推我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和着亭中三个少年的低声交谈，好似一副会说会动的画卷。
　　周尹邹蹑手蹑脚的朝凉亭走去，正对着凉亭入口的周家大郎周安青抬眼看了下，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研究棋盘上的棋局，侧面的坐着的周家五郎周安瑜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书，背坐着的周家四郎周安善瞧了眼他俩，继续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你们眼前都开花了吗？” 这话未说完，就感觉左肩被轻拍了下，向左边回头看过去，空无一人，右侧“嘿”的一声，在耳边突响。
　　“啊！”背部一挺，双脚向前一抖，猛的看下右侧，瞪大眼睛看着“咯咯”直笑的小女娃
　　“七娘！你又吓我！”三魂都要跑了好嘛。
　　“谁叫四哥哥每次都会被吓到呢。”
　　说话间琼娘已在石凳上铺好了坐垫，花香扶着周尹邹落座后，一起退至亭外。
　　“你呀，调皮捣蛋。”捏了捏周尹邹圆乎乎的小脸蛋，周安青嗔怪道
　　“四哥哥最好啦，肯定会宽宏大量的对吧！”双手趴在手臂上，眨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
　　叹了口气，对着周安青道：“这小模样，谁能真生气。”
　　闻言，周尹邹笑的更甜了，抱着周安善说完胳膊：“四哥哥，我记得上次三叔叔得了些好东西，各院都分了些，四哥哥这里还有吧。”
　　“没有！你可以问下其他的哥哥们。”手臂抽了抽，没抽的出来，身体偏向另一侧，然后祸水东引。
　　“除了八哥哥那里，其他哥哥那里都被我搜刮一空了，连阿耶姐姐那里都搜刮过一次了。长辈们那里到是有，可我脸皮薄，也不好和长辈争吃食吧。”
　　脸皮薄！听到这话，周家几位小郎君想不顾身份的翻个白眼。
　　“我这里你不是搜刮过吗？怎么可能还有。”
　　“没有了呀！”语气十分可惜，“哎呀，太可惜了，前天路过益善居闻到的香味是我的错觉呀！”歪着头，双手托腮，晃着双脚。在周安善看来就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我阿耶不是给你留了最多的，足有一大瓮呢？你是小彘吗？用的如此之快。”阿耶最喜欢的就是七妹妹了，少有不应的，好东西也总会留她一份，遇到稀奇事物私下里也会带给七妹妹，好的三妹妹都吃味了。
　　“鄙人交友满天下呀，不知道五天前是谁在我那里吃的满嘴流油哦，本月初在燕鸣湖别院，几位哥哥和哥哥们的好友们吃的全然忘了世家贵族的礼仪风范呢”
　　“停···”
　　周尹邹充耳不闻“三叔叔寻的酿酒古方，去年我和阿娘，大姐姐酿了好多次才得了十坛，祖母不饮酒，三叔叔留了三坛，二叔叔在江陵做太守，就只给王姨娘留了一坛，阿娘和阿姐各留了一坛，我自己留了四坛。”伸出三根手指头，“你们喝了三坛！”
　　“还有去西···”
　　“我错了，七妹妹，都给你，都给你···”
　　“嘿嘿，四哥哥宅心仁厚，慈航普度，佛光照世···”
　　“七妹妹，再夸下去，我得是有女娲造人，采石补天的无上功德了。”看着又变得人畜无害的妹妹和闷声笑到肩膀抖动，脸色憋到通红的周安青和周安瑜“大哥，五弟，你们俩居然见死不救。”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之意都要扑到二人的脸上了，“这个···吃人嘴软，也不是哥几个不想帮你，再说，我们的都霍霍光了，四弟却还藏着不少啊。”既如此，互相伤害吧
　　“见死不救之人，如何深交啊，果然唯有美食最可靠。”圆乎乎的脸上透着红晕，眼瞳乌黑明亮，嘴唇薄厚适中，上唇嘴角上有颗小小的痣。
　　“死道友不死贫道，七娘的功力，贫道不敢掠其锋。”周安瑜举着书挡了半张脸，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抬眼盯着人时会有种凌厉之感，低头下看时。露出内双的眼皮，藏进眼内的眼皮少见阳光，颜色偏浅粉，又让人觉得温和文弱。
　　“七妹妹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她只是活泼罢了。”周安青偏头微笑道。
　　“就是，还是大哥哥最公道了。”大哥哥周安青斯文儒雅，少有才名，在建康也是数的着的郎君。周安青的眼睛不似周安瑜狭长，是半开扇形的瑞凤眼，眼睫毛浓密纤长，当他看你时，就如一汪浓稠的蜂蜜，甜蜜而又多情。他的鼻梁挺拔，天生一张上扬的嘴唇。瞧着就让人心情舒朗。长的真是太好看了，以后韦家嫂嫂大饱眼福了。
　　“七妹妹要这些西域佐料是作何用处呢？”
　　“佛曰：不可说。”
　　“神神秘秘的。”有时候都不知道不足六岁的小女娃到底是怎么做到交游广阔的。
　　“大哥哥，你明日要当着陛下百官的面讲经，你不紧张吗？”
　　“你大哥哥我泰山崩玉山前面不改色，何况我们也还是见过几次陛下的”
　　“果有大将之风。”三双眼睛齐齐露出敬佩的眼神。
　　“五哥哥，两天后你是否要去马场骑射。”
　　“马场危险，你可别想打主意让我带你去。”前科累累，听到就知道要打什么主意，马场中马匹繁多，有建专门的跑马的地方，也有建练习骑射的地方，就算有教习马倌在，也还是防不胜防，这么一个豆丁大的孩子进去，一个不慎那可是万悔不及。
　　“阿耶已经答应我啦，讲经会后就正是拜师习武啦。”
　　“七妹妹，学武很是辛苦的，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受这份罪。”周家的女孩子就该千娇百疼的长大，怎能摔打锤炼，舞刀弄枪。
　　“对呀，七妹妹，我每日早起习武都觉得十分辛苦，特别是冬日，屋外寒风阵阵，兵器冰冻入骨。不用习武可是让我无比羡慕啊。”周安善一脸的愁大苦深。深觉七妹妹自讨苦吃。
　　“四哥哥，您习武几年了身形居然保持的这么好，也是本事出众。”天天运动居然还是胖呼呼的。
　　“我这叫有福气。”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不过习武最用功的是三哥哥和五爷爷家的安新，安新习武才两年还看不出，但是三哥哥已经能在刘教习手下走上上百招了，刘教习说三哥哥只是年岁不足，气力不够，假以时日，定能胜过他，不过现在二哥哥和三哥哥随二叔叔去江州了，我也不必被拿出来做比较了，我们虽是武勋起家，可现在也不必上阵厮杀，习武也只是强身健体，何必如此下功夫。”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若以后以武立身，自当日日苦练，时时用功，若以文立身，也需手不释卷，勤学苦读。”周安青放下手中棋子，看着周安善严厉的道。
　　“大哥，安善知错了，再也不胡说了。”周安善羞愧的低着头。
　　“大哥哥，四哥哥只是还没有找到他擅长且想做的事，我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因此我找阿耶都说清楚了，也考虑清楚了，只是这个过程中会很辛苦，煎熬，或许也会无数次的产生放弃的想法，哥哥们记得督促我呀。”来到这个动荡的年代，又知晓这个短命的国家以后的命运，却又不愿意屈从命运，那便以一己之力来撼动它。在它还是花团锦簇，欣欣向荣的时候，它的根基还没有完全腐败之时一点点的挽救它，哪怕它很难！这个过程很长，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更快速成长，更快的壮大自己，至少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
　　“哥哥们也会努力的，你也别太辛苦了。”捣蛋作怪让人头疼，可是七娘偶尔眼中的沉重又像是一把压在心上的秤，堵在那里让人喘不上来气。七娘你在担忧什么呢？
　　“嗯”重重的点头，笑出一个甜甜的弧度。阳光照过很温暖，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