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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乐朋堂小谈 ...

  •   “尹邹,要你三叔叔找什么东西啦。”身着青袍的男子抱着女娃到膝上,板着脸问道,“阿耶,等三叔叔找到后,您就知道啦,再说这东西难找的很,女儿是有另一件事要和您说”小女孩回身看着青袍男子,无比认真道:“父亲,我想和哥哥们一样习武。”
      “不行,女孩子学好妇容妇德,针黹女红,日后相夫教子。有阿耶和哥哥们在,难道还要你一个女娃娃上阵杀敌不成。”男子两眼一瞪,平日本就板正的脸更显严厉。
      七娘聪慧机灵,年岁虽小,还调皮,但在大是大非上却很有分寸,在怀上七娘时大梁也刚稳定下来了,当时老侯爷还在世,侯府事务还未全部交到他身上,因此从怀上到呱呱坠地,从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还不足手掌大小肉团到现在白白嫩嫩小女娃,几乎都全程参与,当时生产之时,胎位还有点不正,还被脐带绕颈,好在稳婆经验丰富,有惊无险,不过孩子也稍憋得有点久,抱出来时脸上都是青紫色,还担心养不活,头两年也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长到如今健健康康,水水嫩嫩的,心里也总是更偏疼几分,才四岁就偷摸着和她三叔叔跑到秦淮河,逛花船,听俚曲,走坊市。五岁就撺掇着她哥哥带她去南市看花鸟市场,瞧马市,借着母亲柔嘉郡主与永康公主情似姑侄,也宠爱于她,竟将公主腰牌都给她随身携带,七娘也确实不客气,带着她哥哥姐姐们和平日要好的朋友,凭着腰牌去乐游苑疯玩了一天。事后得知气的差点都要请家法了,真把皇家别院当成自家园子了,却还振振有词:“已经请示过永康姑姑了,乐游苑,本就是快乐游玩之所呀,我带人去玩,不正好不负它的使命呀!”
      听听这歪理,没做过几件女孩子家该做的事情,才几岁就上蹿下跳,现在只是说一句性子脱跳,要是练了武,别人该叫男人婆了。想到这里:“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阿耶的脸色再难看,语气多严厉,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知道他的本质就是个闷骚的爱护子女的老父亲,伸手扒拉扒拉他的胡子,抬头直视着阿耶的双眼,总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说,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侵了水,千头万绪又十分沉重缠在心口,缠在脑子里,缠在每寸血液里,想挣扎着出来,却又找不到线头。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堂中侍奉之人见郎主颔首后悄声退下。
      “阿耶,至曹魏取代汉室后,这几百年间,朝代更迭,人主轮换,何其频繁,咱们大梁这昌平盛世您觉得能保多久呢?”
      “住口,怎能说这大逆不道之言。”一记闷雷胸中炸响,以为七娘要讲些她的那些歪道理,却没想到是这些不可对人言的事。
      “您回答我”朝廷政事确是敏感,何况是说朝廷根基不稳,倾覆更迭,一朝不慎,就是灭顶之灾,古往今来,一言之罪,比比皆是。
      平日里七娘虽然调皮活泼,但是行事说话却不似五岁孩童幼稚,只当她年少多思多虑,却不想她还思虑如此长远之事。
      “陛下学识渊博,节俭仁爱,勤政爱民,重视农事,兴商业,扶教化。咱们大梁朝政国力日益稳定”
      “陛下节俭仁爱,六王爷,萧宏等皇亲贵胄确是搜刮民脂,横征暴敛,萧宏在天监四年,领精锐驻扎洛口,攻下梁城,却被暴雨惊走败退,数万儿郎惨死,却只被罢职数月!现在还继续当着王爷,领着高官!”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陛下仁爱的只是他的血亲。
      “因着前朝之事,陛下不愿皇室血亲手足,自相残杀。萧宏之事想来也以后也不会有了。”这事当时群臣激愤。陛下铁了心的要护住他,谁又能伤他半分。
      “兴商业,扶教化,大梁确实是富裕了很多,还兴佛教,僧侣寺庙也是盈满建康,僧侣不事生产,不纳赋税,置产圈地,更甚者百姓为了躲避赋税,入寺为僧,长此以往朝廷吃什么呢!这些又进了谁的口袋!”
      “这些事情有我们操心呢,大梁虽有忧,却无大患,陛下英明勤政,必能长治久安”
      “汉武帝英明神武比之陛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可他晚年也是受奸佞小人蒙蔽,偏听偏信,以致酿成大祸”
      “沈公为人正直,王太尉也是忠勇之人,朝廷官员也多是踏实能干之人,这些事七娘多虑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沈公、王太尉能高寿几何呢?”
      “七娘,无论如何有你阿耶、阿兄在的一天,就会护你平安一天。你还小,不宜多思多虑。”
      “我也想护你们平安。像大姑姑一样”听到阿耶软下来的语气,就知道这事成了。
      摸了摸七娘的头发,细细软软的,让人心里暖暖的,酸酸的,恨不能更多疼她几分“你要练武,此后需每日卯时起,寒暑不辍,你的手会长血泡,刀剑无眼,你会受伤,这些你可想明白。”
      “我明白的,会很苦、很累、很痛,但我会坚持的”
      看着幼女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犹记得刚出生时,抱在手里小小的一团,细嫩柔软,像豆腐一样,生怕重一点就碎了,现在一转眼也长到五岁了,看着还是小小的,却也知道保护亲人了。“我再为你挑选几个仆从侍婢,从小一起,既忠心又可护卫你”
      裂开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扑进阿耶的怀里,小猫似的蹭了蹭“阿耶,你是最好的阿耶,邹邹最喜欢你啦”
      “哈哈~小鬼头,就你嘴甜,”揉了揉周尹邹头上的小发髻,“三天后,卯时记得到演武场,记得要早起呀”
      皱了皱鼻尖,做个鬼脸,从男子的膝盖上蹦了下来“知道啦,我去找大兄啦!”话音刚落转眼就跑不见了。
      “郎主”男子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不知是从哪个角落转出来的,完全没有存在感,他站在那里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寅成啊,坐吧”
      “诺”中年人走到下首坐下,这才看清是个清瘦中等身高的男子五官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很是锐利,被他一看似乎就无所遁形。
      “刚刚我和七娘闲聊了几句,这孩子被我惯坏了。”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笑着看向中年男子。
      “七女郎年少多慧,看事通透,心地善良。”这个闲聊,可真让人魂魄都惊出来了。
      “毕竟是个孩子,看事情总有几分天真稚嫩,赤子之心,不过七娘所说之事,是有些危言耸听,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七女郎虑事长远,却也不无道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需做好防范”
      “我会尽我所能护卫大梁平安。”
      “某必定尽这绵薄之力辅助郎主”
      “先生乃胸有沟壑之人,我就是一粗鲁武夫,劳烦先生的地方多着呢”
      “郎主粗中有细,宽容仁厚,某若不是得遇郎主,如何能一展所长。”中年男子立刻离座,双手相叠,躬着腰,直道不敢。
      “寅成请坐,三弟送了封密信,您看看”说这从怀中拿出一张一指宽的纸条递给中年男子。
      快速阅完,“若此事是真,那咱们大梁大有可为呀!”
      “嗯,北朝孝文帝薨后,北朝内乱不止,至今已有数十年,国力大减,当时我朝初建,立足不稳,前朝也人心也尚未归顺,无力北伐,数年休养生息,天监六年,举朝伐魏,可惜,当时临川王为帅,驻扎洛口,还未交战,就使得军中精锐几乎殆尽。”说道此处,不禁握紧了拳头。“不过如果再抓住这次机会,重创北虏,令其再无还手之力,我大梁最少保百年太平”
      “天监五年竟陵曹公在钟离大败魏军,重创北朝。可惜,曹公轶已逝,平固吕县候重病卧床,王太尉也年事已高,可用大将不多,朝中主站之人怕是不多。”
      “北朝本就一团浑水,那咱们加把火,让他再沸腾起来,乱的更久点”从袖中掏出一枚印章,“这是我的私印,周家的店铺,商行,凭借此印可找他们提供帮助。此去多加小心”
      双手接过印章,揣在怀中“在下必定办成此事”
      “以先生之能,绝无问题,这是一件长久之事,先生的家人族人我也会照顾妥当,但若遇到危及自身之事,先生首要是保重自身安危。”捏了捏袖口,若能搅得北朝四分五裂,大梁拿下这个庞然大物也未必不能。
      “郎主,此次讲经会于大郎君也是一个机会,大郎君已得到徐尚书的推荐书,本月中正评品大郎君必在上品之列,再得到陛下的赞誉,以大郎君之能必能平步青云。”
      “看他的本事吧,若他自己才能不足,家族再帮衬也扶不上墙。何况他现在年纪也还小,还需多多磨练。”话虽如此,那轻抚短须的手还有脸上的笑意,不难看出对于谢映口中之人还是很满意的。
      “大郎君才思敏捷,周先生也常常称赞大郎君举一反三,切合实事学问扎实,剖析问题,鞭辟入里,此次讲经会定会大放异彩。”
      男子笑意更甚了,眼角都折叠出了些微细纹,却道:“这孩子哪里当得这些称赞,他还有的学呢,与谢先生和周先生相比,他还是个才刚入门的稚子呢!以后还仰赖先生多多教导呢!”
      “郎主过谦了。”谢映立身而起,双臂抬起,双手抱拳,“郎主,在下先告退。”
      “辛苦先生了,万事小心。”
      谢映躬身后退三步,再转身微侧身体,“吱呀”伴随着开门声的还有随着门缝偷溜进来的阳光,室内陡然一亮,似乎一切黑暗都立马退散开来,明亮的连眼睛都被刺了下,“吱”关门声轻轻响起,室内又暗了下来,刚才的明亮似乎都是幻觉,只是过来挑逗下,又毫不留情的消散。
      “阳光会照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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