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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陈宅见友 ...

  •   春日里天气清凉,气温日渐暖和,六桥游人日渐多了起来,有那爱俏的郎君们早早换上了轻薄飘逸的广袖长衫,腰悬香佩,手执摇风,面敷薄粉,或三五成群的在茶楼上清谈阔论,见着有那姿容不俗的路过,还打一呼哨,含蓄的拿袖半遮着面,却悄悄拿眼瞟那纨绔做派的风流郎君,那胆大的甚至故意挺直了身板,含笑带嗔的啐他们几句,过路的,周边摊贩大都发出善意的打趣笑闹,好不热闹。
      六桥几条街外的杨柳巷今日些不同,杨柳巷的陈宅停着四辆青罩马车,仆从来来回回的搬着一些篮子、罐子、漆盒、铁架子、琼娘则在站边上跟进跟出,不错眼的盯着,“这个轻点,放这里,”“这个碟子放那里。”又跑到门口阶梯上,“慢些走,小心摔着!”忙的跟个小陀螺,恨不得分出四条腿,八只手。
      陈宅看着占地不大,前院占了一半,是陈宅郎主陈庆之办事接待外务之所,侧面有一武场,供陈庆之招募的部曲操练演习,过前院就是抄手游廊,游廊门洞后就是一个花园,虽是南方人,可是这花园的风格确是北方简单大气的风格,左边种了几棵玉兰树,园子、西北角建了个小小的凉亭,没有粉漆雕画,单单涂了层桐油,防雨、防腐,园子右侧靠近亭子前方种了两颗七八米的枣树,枣树在抽新叶,嫩绿叠着深绿,入口处一侧是置了座小假山,假山下是个不大的小池子,养着几尾鱼和长寿龟。
      “曦娘,你家的枣熟了,可要拿个信给我,这枣树青葱茂密,定能挂许多果子,我要早早的守着。”这枣子去年送来过一筐,想着枣子的甘甜清脆,看着绿色的叶子,默默地望树兴叹。
      “贪吃鬼!,等打枣的时候,就把你喊来,让你守在树下,吃的肚满肠圆。”陈曦用双手在肚子上方比了下。
      “你家这枣着实清甜可口,我家庄子上也有枣子,就是比不得这园中的枣,接到庄子上的树苗要长大挂果也还早的很。”单手勾着陈曦的手臂走向收拾好的坐垫,“这炙肉也是三叔叔找到了一味好东西,今年才琢磨着做的,试过几次了,用当天宰杀的新鲜家畜野味,早早的腌制入味,再用炭火炙烤刷上调料,保管让你舌头都想吞下去!不过炙肉辛辣鲜香,吃多了易上火,就特备了些时下的蔬果,熬制的凉茶。搭着正好。”
      “我哥哥也去了燕鸣湖别院的春宴,每次提起就在我们旁边说个不停,馋的我早就想试试啦。”陈曦踮脚看着园中摆好案桌,搭好炉架,放置食材佐料,摆好放肉的罐子,添碳吹火的各自有序的忙碌着。
      “四哥哥、五哥哥、八哥哥在前厅见世叔呢,”凑近陈曦耳畔“我拖了一车烧刀子,是从北方走商路过来的,烧口的很,烈酒!另带了两瓶陈酿花雕给世叔。”
      “你这就可送到我阿耶心坎上了。你上次送了些凉茶过来,我阿娘易燥易热,喝了凉茶挺喜欢的,中药味很浅淡,酸甜凉爽。”
      “入夏后燥热难耐,易食欲不振,凉茶可解暑热,我等会把方子写给你,可叫相熟的医师看看,用料可稍作添减。”
      “七娘,你这般贴心,每次都带不少新奇的东西过来,都不敢让你上门了,我可没有东西赔你。”说完忽的晃了晃脑袋,陈曦促狭一笑,肩膀轻微撞了下。“要不我把哥哥赔给你。”
      轻戳了陈曦的手臂,“你哥哥知道这么容易就被你卖了,定要几个月不理你。”古代的女孩子经常在后宅耳濡目染,总是要早熟些的,对儿女之情在这个似懂非懂的年纪有种无法言表的向往,虽还懵懂,却也知道怎么和小姐妹调侃了,周尹邹只做不知其意的天真样子。闹一会也就忘了。
      “才不会!”两人你来我往的嬉闹做一团。
      不多时炉火已经升好,炉架在几丈开外的地方,矮几坐垫放置在地毯上,地毯外三面围着半人高的座屏,靠里的位置放置了几张矮几,几方坐垫并两张案几,地毯前方放置了两个投壶,供人消遣投玩,矮几上有放着时新瓜果,热腾腾的点心,清茶,黑釉鸡首壶盛了甜醇的果酒。
      正闹着,入园处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的是周安善和陈昭,陈昭侧着半个身子,随后跟着的是周安瑜和周安阳,相互见了礼便各自落座,随从们将双陆、围棋放置在案几上。
      几位郎君的身前置了碗、著,用玉耳杯盛了酒,用的是成套的玉制器皿,并不是建康城中大多数贵族王公使用的金银器具。
      从周府带过来的厨子已经开始架上了肉串,烤蔬菜的厨娘也捧了一把,热火朝天的飞舞着,鲜肉接触到滚烫的铁架,‘滋’‘滋’作响,一滴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滑下,炭火炙出的香味,飘散四溢,有因椒盐酱料的增色,肉色渐渐焦酥金黄,引得陈昭兄妹伸了脖子瞧,末了只能叉了水果垫垫。
      瞧着放在案几上的围棋,周尹邹脑中一转,“下围棋费时又费脑,今日可是来大快朵颐的,今日我们来玩个简单‘围棋’”
      “何谓简单‘围棋’什么规则”陈曦用手肘成了下矮几,好奇的问,其他人也是看了过来。
      花香在周尹邹开口时便取了围棋放在矮几的中间,至于琼娘,在烤肉的师傅那边盯着,称‘打下手’
      “名约‘五子棋’规矩简单,双方各执黑白棋子在棋盘的纵横斜线上谁先连成五子,谁便获胜”周尹邹捏了几枚棋子在棋盘上示范。
      “确实简单易懂,省时省力。”瞧着棋子比划了下,立时便都懂了,陈昭抚掌笑道。
      周安阳抻头看了下,嘴唇抿了抿,确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八哥哥,可有何疑问。”周尹邹笑着看向他。
      “嗯···并无疑问。”顿了下,才轻声道“五子棋对诸位来说简单不过,我们是否可以在新加点玩法,让下棋者一心二用,增加难度,不知可行?”
      周安阳平日除了家学上课。日常习武,家中需要出席的场合外,其余时候很少出门游玩访友,大部分时候就呆在他的照水阁。偶尔带他去相熟人家做客聚会,也是少有言语。
      他的母亲是周家三郎在南方走商时救下的一个可怜女子,家中唤陈三娘,这女子长的就全不似他家人,眉清目秀,身娇体弱,这对于在地里长大刨食的庄稼汉来说,上山举不动刀,下地抡不动锄头,就是个拖油瓶,好在他阿耶阿娘是个厚道之人,家中兄弟也多,劳动力也够,日子过的倒也不错,只是城镇中有一地主,贪花好色,却又凉薄冷性,打听哪里有颜色不错的女郎,就非得弄到手,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坑蒙拐骗,家中姨娘妾室通房丫头,娶了一堆,弄到手后不过半载三月就会被抛诸脑后,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郎,娶回家的也不意味着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这地主的家中有一位正头娘子,娘家也是家大业大,看着是位端庄貌美好人家的教养的女郎,可背地里却是佛口蛇心之人,不少失宠无依的女郎,进去了就在也没见着人出来过,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
      正因如此,陈三娘的家人几乎都不叫她出门,就算出去也头巾裹面。陈三娘就在家做饭,缝补洒扫,陈三娘有一大嫂,见小姑子不用下地做事,打猪草,只是在家做些轻松活计,她却要上山下地,忙里忙外,自然是早就心有不平,六七月里正是农忙时刻,家家户户都忙的脚不打地,连孩子都要顶上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脸皮都晒得出油了,那大嫂嫂自己也是要打猪草,菜园子施肥浇水,见着这白皙汗都没出一丝的小姑子,自己还要去田垄上送饭,心中自然窝火,便将这活计交给了陈三娘,陈三娘不敢反驳,提着两大篮子,吃力的往田地里走去。
      也是陈三娘该有此劫,最近正是农忙,陈三娘提着篮子气喘吁吁娇柔身段粗布麻衣也难以遮掩,那地主最近都会巡视佃户田地的收成,正好瞧见陈三娘这朵娇花,色心大起,陈家老父不同意又能如何,胳膊拗不过大腿,总不能拖累全家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一顶小轿抬进了地主家,前几个月倒也还好颇受宠爱,过了不到大半年,陈三娘性格柔弱,不会卖乖讨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地主喜新厌旧,慢慢地就把她抛诸脑后,大半年的宠爱自然也会让后宅许多人心生嫉恨,一旦失宠,她又不会自保,就如同跌落到泥里的尘埃,谁都能上来踩两脚,第二年就被当家娘子找了个由头给卖出去了,不幸中的大幸在逃跑时遇见了周搸,被赎身救下,后来成了周府姨娘。
      陈三娘软弱寡言,将安阳也拘得少言木讷,软弱内向,周家郎君怎能被养成个不能担事的性子,趁着年纪还小,家中兄弟参加相熟的聚会、诗会、马球会等场合都会带上他,虽然还是闷不做声,倒也不会局促不安,瑟缩畏首了,今日还敢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人倍感欣慰呀。
      “嗯,可行,比如飞花令、接龙、谜语,既增加难度又增加了趣味。”陈昭双手扣在桌子上提议道。
      “嗯”几人含笑点头。
      “既如此,要不咱们兴个彩头吧。”周尹邹挪动下跪坐的腿,想了想“我最近新制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琉璃小摆件,就用这个做彩头吧。”
      “那我就压个玉扳指吧。”周安瑜说着便从手上取下一个翡色的扳指。
      “哈!哈!今日这些彩头我可不客气啦!”周安善哈哈两声,十分自信,将手中的紫檀镂空竹节扇转了转放到了托盘之中,“我压这把扇子,暂时归你保管了。”对着手托托盘的碧衫侍女笑着道,他的棋艺可是几人中最好的,这语气仿若场中的彩头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碧衫侍女低头含笑轻移至陈昭身边,微红了脸颊。
      “四郎的话怕是说早了。”陈昭低头取下身上的一个竹节玉牌放在托盘上“!”哪怕是带有一丝宣战的话语,由陈昭说出来也是十分柔和,丝毫感受不到火药味,他的眉目不够亮眼,鼻梁不够挺直,棱角不够分明,他的肤色极白,这五官凑在一起十分契合,那温润儒雅的气质也遗传了他阿耶的神髓。
      陈曦伸出细嫩的右手,左手在手腕上轻轻一褪滑出一串手钏放到了托盘中,“这是我的彩头。”
      周安善默不作声的放了一把紫檀骨扇。
      “咱们取子定对手,取一到五枚棋子,棋子数相同者为对手,其余者,数目少者先轮,待有五人输了三次后,看谁胜的次数多,输的次数少,谁就得彩头!”周安瑜抱过棋笥放在拢过来的几人的中间,覆手于上取了棋子握于拳中。诸人依次取了棋子,翻转拳头向上同时摊开,倾身一看,周安瑜和陈曦都取了两枚棋子。
      二人各执一色,分坐两边,陈昭为此局令官,见他偏头看了眼园中,从袖中拿出一柄纸扇,在左手中轻敲两下“今日有口福可享,这炙肉又能让人味蕾大开,以‘味’开头吧。”
      陈曦黑子先行,这接龙也是她开始“味同嚼蜡”接话的同时将黑子放在棋盘上。
      “蜡···蜡丸绢书。”紧跟其上。
      “书不释手。”
      “手足无措。”
      “措置裕如。”
      ······
      二人你来我往,毫不退让,只听着棋子‘啪’‘啪’作响,飞速的下着棋子。
      “寒风刺骨。”
      “骨瘦如柴。”二人不相上下,黑白相互胶着,棋盘都快落满了。
      “高屋建瓴!”周安瑜话落的同时放下一子,斜线上已经连成了四子,头尾都堵不住了,脸上露出笑意。
      “瓴···瓴···”似乎是被卡住了,陈曦沉吟了下,苦恼的抬头看了过来,却在下一瞬眼睛微眯露出猎人抓住狐狸的表情,“啪”棋子清脆的敲在棋盘上。斜线右上和左下各有两枚棋子,陈曦正好补在中间连成了一条五枚棋子的线。
      周安瑜的笑凝固在脸上,瞪大眼睛在棋盘盯着“声东击西!在下甘拜下风。”然后霸气抱拳退开。
      周尹邹和周安善依次上场,周尹邹和陈曦下棋时飞花令一时没有接上来,思索时心神一分被陈曦抓住机会,败北而归。
      轮到周安善了,虽然说着大话,真正上场却不敢小觑,二人不慌不忙,从容落子,周安善严防死守,滴水不漏,陈曦犀利进攻,见缝插针,落子越来越快,让人应接不暇,二人还要分心接龙,棋子越落越密,其余五人也都围上来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局势,碍于观棋不语,只能看着周安善“啪”的落下一子,胜负已定,陈曦棋差一着。
      “哎~~”围观众人不由得跟着一齐叹气。
      “我赢了,你们很惋惜吗?”周安善捏着棋子环视众人,“嘿嘿···失望了各位,此局轮到八弟了吧,快来快来!”把棋子分拣好放进棋笥,嘴巴确不肯闲着,“八弟,好久没和你切磋了,棋艺长进了不少吧,哥哥和你讨教讨教。”
      周安阳低头赧然一笑,“四哥说笑了。”
      对着周安善皱了皱鼻头,“八哥,咱们可不能让四哥把彩头赢走了,不然耳朵可要受不了了,绝对能在我们跟前炫耀上一个月!”
      周安阳下棋稳扎稳打,不管周安善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没有受影响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大概还是年岁未长,经验不足,还是败下阵来。
      现在只剩下陈昭了,周安善赢的次数稍微多一些,但是二人棋力也算相当,你短我后路,我就堵你前端,你进攻我防守,战的正酣,“二月江南花满枝,他乡寒食远堪悲。”陈昭念到,“我今饱食高眠外,唯恨澄醪不满缸。”口中不停歇,手上也不遑相让,对阵了有将近一刻钟周安善险胜,二人都快战成平局了。
      几人轮番对阵下来,最后胜者居然是陈昭,两人赢的次数一样是最多的,不过最后一局先输的是周安善,最后赢走彩头的人是陈昭。在付出了一顿珍山肴的饭食后才算把彩头拿回去了。
      “东西都烤好了,郎君女郎们都放松放松,闻着可香了,凉了就失了鲜香之味了。”花香和两名侍女托着漆盘平缓行至身边轻声说道,还未至跟前,便飘来了辛香的烤肉味,焦香扑鼻,口中不自觉的分泌口水,味蕾大开。
      呈上来的烤串都被拆下来切成小块了,精致方便又不会不雅,“今日没有外人,我的就直接呈上来吧。”
      “喏。”花香应道,也并不奇怪她的要求,将托盘面向自己置于身前,低头附耳说“前院的陈奉朝请处也都送去了,正用着呢。”说完就带着侍女去取食物了。
      烤串、果盘、凉茶、糕点源源不断的摆上矮几,享用完了小盘之物后,一把签子串着的肉串被端了上来,端起玉杯润了口凉茶,眼睛亮晶晶的捏住签子放入口中一嘴咬下,陈曦微张着嘴肉周忘了嚼,目瞪口呆的看着吃的豪爽的周尹邹,拿着签子一口一口须臾就吃完一把烤串。正欲说些什么矮几的右前方放了一杯凉茶,陈昭笑着用手指轻点了点矮几,“大妹妹,喝口凉茶润润。”
      历史上的陈庆之留下的记载是位有名的白衣儒将,用兵多变,以少胜多,是个用兵的奇才,又因他喜着白袍,史称白衣战神,他的后代却并未有多少笔墨记载,与陈曦相交的一载中虽见过寥寥数面,并未多有深交,瞧着也是位善解人意,体贴温和的好性子。
      “听闻侯府招了许多江湖人士做客卿,十八般武艺者应有尽有,教授习武。”被陈昭一打岔,再看周尹邹吃的十分香甜过瘾,这不太优雅的事情也就放到脑后了,想到最近的八卦,遇到八卦当事人,岂能放过。
      周尹邹哑然笑道“谣言也夸张了吧,武师的帖子确实收了许多,阿耶只是请了五位宗师来侯府,看看我的根骨适合学习何种功夫,也瞧瞧他们的本事。”
      “从前只是在话本里看到侠士仗义江湖,快意恩仇,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武林大侠的风范。”周安瑜听到谈及此事,腰板登的挺直了,就像打着滚要吃糖的孩子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糖,眼睛放着光“使‘落花点星枪’的徐侠士‘刷’‘刷’快如闪电,还有林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事迹。”说着双手比划起来。
      周安善伸手搭在周安瑜的肩膀上,边往下压了压,边说“既如此推崇,怎没见你拜他们为师呀!”让他收敛收敛,别飞出去了。
      周安瑜褪去了兴奋,扯了扯嘴角“在府里拜师,就得日日拘在家中朝也练,晚也练,就会像个拴着鼻子的老牛,束缚的很。”皱了皱鼻子,不爽的说“不畅快。”
      对着陈曦摊开双手,耸耸肩膀,无奈的说“瞧见没,我就是主动给自己栓鼻子的老牛,挪不了窝了。”
      陈曦神色不无担忧的说“高门王公家的女郎们几个像你一样,舞刀弄枪,你阿耶竟也由着你胡闹,我偶尔见着我阿耶的部曲常常身上带伤,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何必学这些粗糙的东西,留疤受伤怎生是好。”
      “习武是由浅入深的过程,到你说的阶段都打好底子了,请的也是名家大师,不会轻易受伤的。”拉过陈曦的手安慰道“习好武功也可以保护你呀!”
      粉嫩的团子圆乎乎的脸郑重其事的说着,被逗得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要保护我,等你什么时候能舞的动刀剑再说吧。”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子真的能忍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勤学不辍的艰辛么,大概只是玩儿罢了。
      “那您就拭目以待吧!”轻声歪头笑着。
      一顿喝足吃饱,都满面薄晕,嘴角泛红,投壶消食后,此时虽日已偏西,却也高悬于空,园中炉火烤架已撤,案桌残炙正在收拾,烤肉的味道很快就消散了,玉兰花犹有几朵挂在枝头不肯离去,花瓣被清风一拂,晃晃悠悠的打着旋飘落,带来丝丝玉兰花香。
      “吧嗒”一声轻响,乳白色的玉兰花瓣飘落在周安善的肩头上,周安善微惊了下,捏着玉兰花,眼珠一转,嘴边勾出一抹顽劣的笑意,飞快的将花瓣簪在了周安瑜的鬓边,反应过来的周安瑜抽出花瓣就要像早已跳开的周安善扑过去,周安瑜身形矫健灵活,不必周安善身形微胖,虽然偷袭得逞,很快就被反杀玉兰花瓣被反手插在了鬓边。
      “哈哈,郎君们和女郎们今日可还尽兴。”清朗的笑声伴着一位身形挺峻身着白衣交领常服的短须男子传来,来人正是陈庆之,国字型的轮廓又稍显圆润,弯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嘴角处的笑纹勾起,站在假山旁宛如一个温雅的儒生在踏青游玩。
      “阿耶安好。”陈昭兄妹拱手行礼。
      “世叔安好。”周安瑜几兄妹收了懒散模样敛衽行礼。
      “安好,今日的佳肴口味独特辛香,可是大饱口福了。”话间已行至身前,近前后,瞧着更是脸嫩,只是眉间有道浅浅的细纹,想来应是常蹙眉忧思,以致这年轻的脸上印出痕迹。
      明明声具才识,一心为朝出力,在陛下起事之初散尽家财招纳部曲,追随而去,梁朝大定之后,却只得了一个虚职,有心报国,却无处使力,只能关在家中操练部曲,纸上谈兵,心里定是忧虑郁积吧。出声寒门,无家族帮衬,士族拒之,又不愿阿谀奉承,明珠蒙尘,直到四十岁,朝中老将已逝,新将未出,才得以披甲上阵,尘埃吹拂,明珠光辉,大放异彩,一展所长,尽舒胸中抱负。
      “能得众人喜爱,称一句赞,才叫没有辜负美食。”
      “此话不错,美食需得配好酒,今日的花雕陈酿口味绵长,入口柔软,是极好的酒,我家中一卫士的老家有一种酒,叫桑酒,色泽透亮,入口绵甜,我记得侯爷爱喝软和些的酒,我已备了些,带回去尝尝。”以酒回赠,不会有贵重受贿之嫌,又独特有心意,这样的亲近示好之意不会太过也不会太轻。
      “多谢世叔,阿耶最近在东营演练士兵,难得归家,最近怕是没有口福了。”周安瑜说道
      “此酒可存,并不会影响口感,侯爷军务繁忙,深得陛下器重,上次还是春朝见过侯爷,小郎君见了侯爷代我问句好。”陈庆之温声说道,眼中划过一丝向往,随即隐匿不见。
      “多谢世叔。”周安瑜垂手而立。
      “父亲常说世叔家中所藏兵书无数,对于用兵作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不知可否常来叨扰请教呢?”周尹邹双手紧握收于袖中,将激动紧张的情绪藏于心中,带着求知的眼神看向陈庆之,这可是战神呀!平日往来大都是由陈王氏接待或者和陈曦在一起,很少能见到战神,也没有什么机会交流。
      豆丁大的孩子扑扇着睫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心生喜爱,心中也生出一股暖流,小孩子不至于说谎,年轻时二人同在陛下身边共事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陛下分封时只授了一个奉朝请的闲散官职,本身也是出声寒门,周家虽是新贵,却也算的上是士族之列,又受封侯爵,还掌管着东营二万兵马,大权在握,梁朝初定,周振事物繁忙,陈庆之也不愿被人说攀附权贵,和周家便慢慢疏远了,谁知一年前陈曦子长干寺碰到了走散的周七娘,报了家门才知道也是旧相识,一来二去小辈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未曾想周侯爷会在家中夸赞自己,不过是多年前的短暂共事而已,“侯爷谬赞了,只是我的一点愚见,若女郎有想要的书可以开个单子,着人来拿,有疑问也可随时过来。”对着几个少年郎也是谦逊得体,并未因家世多有热情谄媚。
      “樗栋庸才,能得世叔教导,这可是我等荣幸。”双手交附,俯身行揖,周安瑜几兄弟见状,虽不知为何七妹妹如此恭敬推崇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也只能有样学样作揖。
      陈庆之双手虚托,眸中欣赏之意显现,如今建康城中王孙公子日渐奢靡跋扈,宫门侯府中对一无名之人如此谦逊有礼也不多见。顿生爱惜之心。“我素日并无差事在身,空闲时间多的很。”
      抬头露出几粒糯米般的贝齿,头带上缀着的飘带向后摆动,尾端的铃铛被风拂过,叮铃作响,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陈庆之请教学习了,哥哥们和陈昭的往来也变得密切了许多,长此以往能学得一二本事也是受用颇多。
      橘色的晚霞布上天际,霞光四散,暖色中浸入青色的薄雾,清澈的水中落入几滴浓墨,交互熔接,墨色渐重,亮色变暗,晚风渐起,周安善整了整衣物,说“今日有劳世叔招待,十分尽兴,叨扰半日了,我们先告辞了。”
      “天色已晚,行路小心。”看了眼天边的太阳染上了紫色的烟雾,“去几盏风灯吧,”侧身吩咐道。“大郎,你去送送。”
      “知道了,阿耶”陈昭落后半个身子引着众人出去,走着走着并在一起说说笑笑随风传来几句“新的菜式······”“···时间···”声音渐渐远去,散入风中,热闹的园中重归宁静。
      车把式瞧着小主人都到了,早早将脚蹬放下,花香撑开帘子,琼娘托着周尹邹的手臂扶着上了马车,周安瑜搭着陈昭的肩膀说着什么,陈曦送到外院就已经回转。豆腐陈巷的入口似乎散过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转入墙边就不见了,看向车门口的花香,花香回首浅笑,周尹邹细声道“天色已暗,宴席也散了,奔波一天,今日能有个好梦入眠呢”
      “月明星布,万里无云,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合上车门,车内亮着一盏豆大的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这方小天地,周尹邹的脸隐在阴影之下,或明或暗,晦莫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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