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短篇合集》红衣十二

5、不正经公主2

　　收印降级又禁足，可见父皇已完全乱了脑子，能使他大乱方寸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母妃。

　　地上的娴贵妃，哦不，娴妃不可置信的喊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的父亲立下汗马功劳……”

　　对此，父皇言简意赅：“拖下去。”

　　我躲在素锦姑姑身后得意洋洋的冲她比了个中指，她则一脸幽怨的盯着我父皇继而又一脸憎恨的盯着我。

　　事后，我第五十遍跟木头说起娴妃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都禁不住哈哈大笑，对此，木头只揉着屁股对我说了十个字：“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

　　笑罢，我望着天又有些忧郁起来。

　　木头龇牙咧嘴的看看我又看看天，恨铁不成钢地道：“小姑奶奶呦，本爷爷我被我爹揍了都没忧郁，你忧郁个什么劲呦！”

　　“我突然很好奇我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惆怅的揪着草。

　　木头一拍脑袋，凑上前来：“昨日我逃课把罪责推到你头上，我爹果然把我揍得满地找牙，不过他说了一句话！跟你母妃有关的！”

　　他神神秘秘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去揪他耳朵，他才哼唧道：“我爹说，乐伦公主的性子完全不像安妃。”

　　他还装作他爹的模样抚着下巴虚无的胡须摇头叹息。

　　我忍住一巴掌飞过去的冲动，尚书大人竟然识得我母妃，可怎的后宫之中鲜少没有提到过母妃呢？这么多年，娴妃说的那句话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母妃的话。一个像一个不像，那究竟谁说的才对呢？

　　母妃去世时，我满打满算不过四岁，能记起的并不是很多，只依稀记得母妃是个很温柔优雅的人，调皮的时候她总坐在桌边温柔地对我说：“乐伦，你该矜持一点。”

　　我眼前忽的一亮，素锦姑姑，她曾是母妃的陪嫁丫鬟，那她一定是最识得母妃的。

　　我飞快地往流光殿跑，木头则捂着屁股怪异地跟在我后边跑。

　　待我跑回去时，素锦姑姑正靠在窗边绣花，她看见我就笑了，放下手中的针线，给我倒了茶。

　　我抓住了姑姑的衣袖：“姑姑，我母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姑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想知道？”

　　我胡乱地点点头。

　　姑姑坐下来，她看着我又像不是再看我，而是看着另一个人。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她轻轻开口了：“你母妃啊，也和你一样，是一位公主。”

　　姑姑神态柔和，带着笑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原来我母妃也是一位公主，只不过她是一位亡国公主。

　　但她不跟我一样胡闹，举手投足都极尽优雅，她是一位正正经经的公主。

　　她本是忻国的嫡长公主，长得闭月羞花，能文善舞，养于深宫。

　　可一切都在皇姥爷驾崩后，发生了改变。

　　与母妃同父异母的皇舅舅当时与我同岁，不过十一岁就被母妃扶持着登上了皇位，皇姥姥和太姥姥成了皇太后和太妃，而母妃成了镇国长公主。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摆平了动荡的朝政和涣散的人心，举国上下莫不欢喜这位平易近人的长公主。

　　可是一年后，边境战事爆发，与母妃对峙的军队就是娴妃父亲所领的盛国军队。

　　忻国军队抵挡不住，一连失了两座城池，最后勉强在一个小城抵住了敌军的进攻。

　　生死攸关之际，忻国朝内已是一片哗然，父皇派使者递了一封信，众大臣们异想天开天真的以为是封降国书，可打开来一看傻了眼，信上白纸黑字写着若母妃和亲于盛，盛国军队愿退回边境不再来犯，否则踏平忻都。

　　我私心以为父皇一定是早看上了母妃貌美，才巴巴地指定了母妃和亲，要不然皇室多的是公主，他不指那位这位偏指了母妃，这只老狐狸！

　　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东西叫地位，叫权势。并不是母妃漂亮，而是因为五个字：镇国长公主。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待得皇帝舅舅斟酌着问了句“众爱卿如何？”全都爆发出一致的喊声：“以长公主一人换得国泰民安，甚好！甚好！”

　　一开始母妃并未妥协，操练军队，整治学校，施恩百姓，该干嘛还干嘛。

　　可最后忻军一再告破，劝母妃和亲的奏折堆了小山高，朝臣以国将破为由不再上朝，连太姥姥也天天跑到母妃宫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如何如何苦皇帝舅舅如何如何苦，扒着母妃的腿哭得惊天动地，最后母妃不厌其烦，甩手一丢，就嫁给了父皇。

　　而嫁给父皇以后，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只像当初正经地做个公主一样做个正经妃子。

　　刚开始母妃不喜欢父皇，对他冷冷淡淡，再加上皇姥姥在母妃嫁后就病逝了，母妃却不得回国看皇姥姥最后一眼，对父皇就更加冷言冷语的。

　　可父皇依旧时不时的往母妃处跑，赏赐如流水般流进流光殿，费尽心思讨母妃欢心，还带母妃去看月亮。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撇撇嘴，父皇果然是有预谋的，哼，腹黑的老狐狸。

　　母妃也是人，在父皇的攻势下渐渐软化了，也渐渐对父皇上了心，然后他们度过了快乐的一段时光，然后我就出生了。

　　可是好景不长，皇帝舅舅病逝了，接着忻国就亡了国，母妃成了亡国公主，再没了娘家，在打击之下她就一病不起……

　　弥留之际将我托付给陪嫁丫鬟素锦姑姑，而父皇为了我力排众议破例封了姑姑为淑妃，入住流光殿，并将我养于姑姑膝下……

　　然后素锦姑姑就闭了嘴。

　　七年前的印象中关于父皇的记忆要比母妃的多得多，可是却甚少见他们一同出现过。

　　母妃一向不苟言笑，对她不甚亲热，而父皇总是偷偷地来看我，一边往我嘴里塞糖一边往我这探听母妃的近况。

　　是以我十分乐意见到父皇，这也导致了后来我的两颗大门牙被虫蛀了个乌漆八黑，给木头留下了笑话，直到七岁换牙我的大白牙才回来。

　　可关于父皇和母妃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互生嫌隙，还有关于母妃的死，无论我怎么死缠烂打她都不再吐出一个字，只一句“病逝”轻巧带过。

　　而且母妃去世后，父皇下令后宫不得再说起有关母妃的任何事，违令者斩，所以我一直未曾听到过。

　　“果然是个正经公主，镇国长公主，这名号叫着多响亮啊！”不知何时跑进来的木头趴在桌上一脸的花痴样。

　　我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脯，那可不，母妃是我的骄傲，原先母妃不过是我抵挡父皇的一根软肋，如今她已经是我崇拜的对象了。

　　思虑许久，我握紧了拳头，一脸坚决的道：“本公主决定了，要像母妃那般做个正经公主！”

　　“噗！”

　　站在我对面的木头，刚喝了一口茶听了此话即时把那口茶一滴不落的喷在了我脸上。

　　我顿时火冒三丈，追着他绕着流光殿跑了一圈又一圈。

　　而他边抱着头跑边嘴里还嚷嚷着：“你不是要做正经公主吗？那你追着我跑真的不太正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