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把流光误》秋十九

51、第五十一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送行这边已经看不见欧阳睿的身影，几个人站了一会儿，只见楚颜还呆呆的望着闸口方向。大家相互对视了一下，孙超杰对林若冰使了个颜色，林若冰不动，无奈的看回他，叶雨时也只是望着楚颜不做声。孙超杰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楚颜，欧阳进去应该就得过海关，然后马上去登机，我们要不，先回去了？”
　　楚颜也不看他，继续望着闸口，一动不动。
　　“楚颜，要不我们回去吧？”林若冰也小心的问道。
　　楚颜的眼泪终于喷涌出来，开声痛哭，三个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赶紧劝慰，她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哭，哭得蹲下身去，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停的掉到地面上。原来离别的感觉是这么痛，此时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心痛如刀割。她一直不想去面对的，终于到来。
　　“别哭啊，你说欧阳，他是去美国读书不是，也不是不回来了，这个，等到了假期什么的，还是有机会回来的，就是小别一下，不用这么伤心。”孙超杰三个人来回的劝。
　　“我就是伤心，我就是想哭，我就是想哭还不行嘛？”楚颜继续捂着脸哭。
　　“那个，行，想哭就哭一会儿。”他们仨无可奈何，林若冰掏出手绢帮楚颜擦眼泪。
　　就在人来人往的出发大厅，来往的行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两个年轻的男生手足无措，守着一个蹲着大哭的女孩子，和一个不停俯身细声安慰的女孩子。

　　楚颜蹲在出发大厅足足哭了二十分钟，才终于一边抽泣一边拉着林若冰的手站起来，揉着发麻的腿，恋恋不舍的离开机场。
　　回去的路上孙超杰看她一脸的红肿，忍不住感慨道，“哎呀，小楚颜，你说你要是舍不得，你就该早点哭啊，我觉得要是欧阳睿看见你哭成这个样子，说不定就不去美国了，留在大中华和我们热血青春！我也不舍得他走啊，留我们G市多好，兄弟携手干一番事业！”
　　楚颜拿着手帕一个劲擦脸，大哭一场后她终于痛快了一些，虽然有些丢脸，但也管不了这么多。“我又不知道我会哭，我也没想着要大哭来着。”楚颜嘟囔着说。
　　叶雨时第一次看见楚颜哭成这样，余悸未能完全平复，“啧啧，真没想到，你楚颜还有这个才艺，哭起来跟孟姜女似的！”叶雨时酸溜溜的说，不过一个离别就能哭成这样。“欧阳睿是去美利坚合众国的感受资本主义的学习生活，看你哭成那样，我差点以为他是被送去非洲做黑奴挖矿呢。”
　　孙超杰闻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和叶雨时那是一个心意相通。
　　“美国也是外国好吗，也有很多黑人好吗，那都是些洋鬼子，八国联军你们不知道吗？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朋友，也没有中餐……”楚颜不满意的回答。
　　“你主要是担心欧阳睿没有中餐吃吧？”林若冰也跟着打趣道，老友三句不离吃。
　　“那肯定也担心啊，洋鬼子吃的那些东西，得多难吃啊。”楚颜不回避吃的话题。
　　“哈哈哈，吃货的思维就是独树一帜！我回头必须得告诉欧阳睿，他家小楚颜，因为担心他在美国吃不上中餐，趴在机场足足大哭了20分钟，把机场工作人员都吓倒一片。要不是我们三个天生丽质仪表堂堂一脸正气，今天估计会被人当成是人贩子。我得告诉他让他好好感动一下。”孙超杰大笑着说。
　　离别送别的情绪，经历了楚颜一场突然爆发的大哭，终于雨过天晴，几个人在车上打趣着，说笑个不停。
　　楚颜的心情也开朗起来，欧阳睿能去美国深造，研究他喜爱且擅长的领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她应该为他高兴且骄傲，她应该做他坚强的后盾。擦干忍不住流下的眼泪，她相信，暂时的离别不能分隔他们，多么遥远的距离都改变不了彼此的感情。

　　后来在电话里孙超杰把楚颜在机场放声大哭的场景描述给欧阳睿听，“我想着她应该会掉眼泪，女孩子嘛，可是真没想到平时斯文内敛的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哎呦，你是没看见，眼泪哗哗的掉啊，怎么劝都劝不住。”
　　欧阳睿听着，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心疼，却又有些暖心。那么多的不舍，她之前也许都是隐忍在心里，终于等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释放出来。
　　“你家小楚颜，估计真是不舍不得你，从机场回来，就去剪了个短发。短发啊，她那么长的头发，直接剪成到耳朵根的短发，真是下得去手！若冰打电话给我，等我赶过去，哎呦，已经变了一个人。兄弟，这个我们也真的是尽力了，你家那位的性情，原来很决绝啊，根本拦不住。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说剪就剪，一点都不犹豫，连发型师都一边剪一边可惜。”孙超杰接着感慨道。
　　“若冰都气得看不下去，说她，这是要剪发明志啊，怎么欧阳睿去读书，你这一哭二闹三削发，你咋不干脆进庙里剃个光头，给你家欧阳睿看看你的决心呢？”孙超杰说得又好气又好笑。
　　欧阳睿听着，万般怜惜浮上心头，剪头发，应该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太不舍的情绪需要做点什么来给自己力量。“颜颜，其实不怎么爱表露情绪，不怎么爱说。她能当着你们哭也好，我放心一些，我其实怕她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哭。”欧阳睿微微叹息。
　　他想起曾经坐在宿舍窗前看见她从澡堂出来，一头半湿的黑亮长发垂在腰间，一张小脸铅华不染，在女孩子里特别的明亮，剪了短发的她，会是什么样呢？

　　欧阳睿后来收到楚颜寄去的照片，简单的齐耳短发，额前细碎的刘海，看起来更加清秀，更显得年纪小，她在照片里抿嘴笑，露出嘴角的小酒窝，眼神里带着一点点的小得意。
　　“送你走后我剪短了头发，从现在起我开始等你。待到两载后，跨越两万里，站在你面前的我，还是那个长发及腰的我。”楚颜在照片后面这么写着。
　　“留了那么长那么久的长发，还那么漂亮的一头长发，怎么舍得剪了啊？”欧阳睿在电话里问她。
　　“本来是不舍得啊，发型师还问我要不要留着做纪念呢，不过既然决心剪就剪呗，不过两年就长回来，我的头发两年就可以长那么长。”楚颜回答。“你走了我更舍不得。”
　　“嗯，我也舍不得。每天都很想你。每个月都要拍一张照片寄给我，我要看着你的头发一点点长长。”欧阳睿手里拿着照片，看了又看不舍得放下的照片。
　　“你也要每个月都拍照片寄给我，你去过的每个地方，都要拍一张给我看。”楚颜抱着话筒，闭上眼就能看见欧阳睿的样子，在波士顿夏天的暖风里，白衫黑裤的欧阳睿，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对欧阳睿来说异国的生活是完全崭新的体验，波士顿是美国最繁华且现代化的城市之一，也是学术氛围最浓厚的区域。优雅整洁的校园，先进齐备的研究设施，现代与古典并存，来自全世界最优秀的学子济济一堂。欧阳睿的语言基本没有障碍，知识面广沟通能力强，文化接受度高，经济上也没有压力，很快就适应新环境并融入其中。
　　初到美国，他在一位同校的学长租住的房里借住了两个星期，美国的居住环境优越，除了交通因为没买车有些不方便，其他一切都很便利。
　　到学校后参加G市老乡聚会，欧阳睿意外的遇见了孙超杰的前前女友周瑾，
　　周瑾到了美国后花了一些时间适应环境，今年也是研究生刚入学。周瑾听说欧阳睿还没有租好公寓，就邀请他一起合租，周瑾与另外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已经定下了一所四个卧室的独栋房子，正好还有一间空房待出租。欧阳睿第二天去看了房，两层的小楼家具齐备干净整洁，剩下那间是二楼主卧，房间宽阔明亮带有独立卧室，房子离学校开车就15分钟，住宅区周围有配套的油站超市还有公园。另外两名室友，男生来自北京，女生来自青岛，都是今年研究生入学，看上去性格容易相处生活习惯良好。
　　欧阳睿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确定与他们三人合租。抛开周瑾的因素，这确实是他想要找的住所，不过对于孙超杰或是周瑾，那应该已是过去，他作为朋友只能算是旁观者。他想，如果再去另外寻找住所，也很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住的地方确定下来，他很快置办了必需的生活用品。他在周瑾的介绍下，买了一辆八成新的二手车代步。
　　搬入新居的那一天，周瑾和两位室友邀请了不少朋友来到他们家中举办新居迁入餐会，庆祝四个人从此开始“同居”生活，一群年轻人在花园里吃着烧烤，喝着各色酒水，听着英文歌中文歌粤语歌，操着各种语言，各种开心快乐。
　　“真没想到啊，居然到了美国我们还能混到一起？”周瑾端着酒杯和欧阳睿碰杯。
　　“是啊，人生无处不相逢，能这么快租到这么好的房子，要感谢你！”欧阳睿感谢道。
　　“哈哈哈，我们也很高兴啊，那个大主卧的价格高，前两天来了几个人都觉得不合算下不了狠心，幸好遇见你呢，要不然我们可能还得多付一段时间房租。”周瑾笑道。
　　“那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欧阳睿笑着回答。
　　“美国是个不错的地方，环境好，生活方便，学校的学术氛围非常好，特别适合你这种研究型学霸。”周瑾一直很欣赏欧阳睿。“嗯，这边女孩子也很热情，刚才那个山东来的美女还在向我打听你呢？”周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个高个女孩。
　　“我有女朋友，她在G市。”欧阳睿掏出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楚颜剪了短发的相片，她坐在G大图书馆前面的石凳上，照片是她剪头发的当天拍的，也是他俩分开的那天。
　　“哎呀，好可爱，这是我们G大图书馆啊，她也是G大的吗，叫什么名字？那个系的？”周瑾拿过照片认真的看了一下，原来欧阳睿喜欢这样的女生。
　　“她叫楚颜，我们专业的，比我们小三级，刚上大三。”欧阳睿微笑的看了看照片，把钱包合上，放回口袋。
　　“我说呢，你怎么不想办法一起带来，原来还在读本科。”周瑾有点意外。
　　“你呢，怎么样？”欧阳睿觉得和周瑾已经成为室友，在情在理都需要关心一下。
　　“我没什么，就是读书，这几年都在读书，勤奋刻苦读书，总算是实现心愿，申请到这里的研究生。”周瑾感叹道，孙超杰，也许已经成为她的历史，可是阴影或许还在。“我没有男朋友，孤家寡人一个。”周瑾停顿了一下，清楚回答。
　　“哦，反正还年轻。”欧阳睿不会安慰人，只能回应一句。
　　新屋迁入餐会是个仪式，从那天起，欧阳睿的研究生生活就此华丽的展开。

　　欧阳睿在电话上和孙超杰说起了在美国遇见周瑾还在一起合租的事情，孙超杰沉默了一会，问道，“她现在还好吗，有男朋友吗？”这几年，发生各种事情，两家也几乎不往来。
　　“看上去她在美国生活的不错，和以前一样，开朗大方，很多朋友，她也是今年开始读研。不过，她没有男朋友。”欧阳睿想想回答。
　　“她有问起我吗？”孙超杰还是问道。
　　“没有，我也没说。要说吗？”欧阳睿反问道。
　　“不用，她没问就别说了吧，说不定，她根本不想听见我的名字。”孙超杰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轻松，这很长时间以来，他很少想起周瑾，如果没有人提，他几乎忘记了生命中曾有过那样一个女生，他想，这可能是拿得起放得下。
　　“你，是和林若冰在一起了？”说到这里，欧阳睿还是问道，那天在机场，看两个人的神情明显不同以往，不过当时他顾不上问。
　　“嗯，算是吧，这个，才刚开始。”孙超杰迟疑着说。
　　“本来这个我不该说，不过若冰是颜颜的好朋友，看在颜颜的份上，我必须得多说一句，若冰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你俩既然在一起，对她好一点，我的意思是，别让她像周瑾一样伤心。”欧阳睿觉得语言没有分量，却还是只能借助语言。
　　“我知道，我会好好对她。”孙超杰答应道。他并不希望周瑾那么伤心，可是，时过境迁，如果时间重来呢，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时间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