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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下旧梦 ...


  •   “如果仅仅是公开那支视频,届时网络上热度再高,对严家来说不过施点钱银的事,影响声誉也是一时。但如果再赔上一桩命案,凭他严家手眼通天,重创之下再面对网友口诛笔伐的灭顶巨浪……”
      “网友才不管你儿子死活,一开始是你儿子霸凌人家,人家不过是实施了报复,最后还投案自首了,人家是好孩子。你们育子不当,纵子作恶,罪该万死的是你们严家。”

      张愔愔说到这里,深深叹一口气。一习冷风倏然从窗口灌进来,把她办公室桌上的卷宗掀开几页,来去匆匆,戛然而止。
      林怿这个人……

      “这小子对自己对别人都狠。”欧阳堂坐在窗台上点了支烟,霍一口再徐徐喷出,一篷青烟在夜色里张牙舞爪。
      “你知道林怿为什么会复读么?”张愔愔问完以后自己回答:“我去问过他班主任,他很聪明,成绩一直很好,去年高考分数与清华录取分数只差一线,然后就被他爸逼着复读了。”

      欧阳堂听得有些唏嘘:“那可想而知了,他平时的生活环境多压抑。”他想起一审结束那天,林怿他爸说了句:他明年就要高考了!
      啧。
      张愔愔又说:“还有,他一个复读生,和班里的同学迄今为止相处不过半年时间,他就交到了曹明这样对他……忠心耿耿的朋友。”

      先前她一心扑在案子里,倒是忽略了关于林怿这个人的部分细枝末节。世界赠与了他什么,他便回馈与世界什么。
      这不是狠,这是于己于人事于万千世界的漠视。

      两厢沉默之际,张愔愔的电脑滴滴两声,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头像闪了闪,她移动鼠标点开,发现是高中的群发消息。
      她和高中那伙同学的关系一般,她读高中那会几乎独来独往,如果硬要从里面挑出一个稍微相熟的同学,那只能是陈司诺。
      虽然此相熟非彼相熟。

      这个微信群是前两年建起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位热心同学,十分殷勤地觅到了她的账号再把她拉进了群,可是因为不熟,进去以后她不曾发过言。
      群里面通知什么聚会,她也从不参与凑趣。
      就在她移动鼠标关闭对话框的前一刻,她瞄到了“陈司诺”三个字。

      有人说:注意了!注意了!陈司诺答应明晚到场聚会,平时潜水的隐身的都速速现身,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各凭本事,艳压群芳!
      她看完,点击左键关闭对话框。

      欧阳堂掐灭了烟,说:“这个时候分析这些没用,现在就等严家那边松口撤诉。就算林怿产生过报复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法,在法律上连未遂都够不上。在这一点上,他是无罪的。”
      张愔愔合拢卷宗,站起来颇有兴致道:“你说,未来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研究出了心理测量一类的仪器,到那个时候,产生犯罪心理算不算违法?”

      后来某一天,这个有无限探讨价值的话题被陈司诺两句话打发了。
      ……

      张愔愔一早到律所,看见前台的亭亭垂着脑袋笑得跟占了谁的便宜一样,模样几分快活几分鬼祟,她好奇走过去问:“乐什么呢?”问完才发现她在看书。
      亭亭惊慌无措,赶紧把书合上,藏了起来。
      张愔愔生疑,“看书慌什么?”
      亭亭干笑几声,贼头贼脑地环视四周确保安全,这才把书拿出来,封面直接摊在了张愔愔跟前。
      张愔愔定睛一瞧,喃喃念道:“风流上司与禁欲下属。”

      风流?禁欲?
      张愔愔微微一怔,被这几个充满神秘色彩充满别样风情的字眼给煞得浑身一震,她掩住嘴悄悄说道:“有空借我看看。”
      亭亭见是同道中人,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点头答应:“好的呀。”
      两人迅速狼狈为奸的画面,不亚于革命顺利会师的盛大场景。

      张愔愔进了办公室,马上接到秦游的内线传唤,水都没来得及咽下就赶紧过去。
      秦游很少待在律所,平时跨省跨境地出差到处当空中飞人,如今一早把人喊过去,张愔愔以为是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吩咐她。

      攸同律师事务所,位于星河大厦的23层,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面积。
      秦游的办公室和员工的办公区有些距离,想要进入他的办公室,得先穿过外间的秘书室。
      张愔愔穿过秘书室,一个拐弯就看见朱秘书趴在办公室的门板上,凝神撅着臀,鬼鬼祟祟俨然一副正在偷鸡摸狗的模样。

      朱秘书余光里瞧见有人过来,急忙立正站好,在张愔愔开口之前她忽然露出一笑:“张律师来找老板么?请进。”
      张愔愔被弄得一晃范,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而入,于是就听见里面一句意味不明的靡靡之音——
      “骑什么?”秦游嗓子低沉,适合调情:“骑谁身上都够呛,我可顶不住。”
      简直不堪入耳,岂有此理。
      朱秘书抓紧机会侧耳收听现场广播。张愔愔浑身打了个抖,正准备撤出去时,发现她老板抬手一指,示意她进屋坐下。

      秦游把烟从嘴里拿开,捻灭以后丢进烟灰缸里,对手机那头说:“需要什么就跟老王说……这几天过不去,有事也得等我这边忙完……谁?什么女人?”
      张愔愔听这语气不妙,下意识瞟去一眼,就见她老板换了副表情,香烟燃起的雾气未及消散,青烟缭绕的隽隽面容,此刻显得薄寡得很。
      “我是不是还得时不时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

      张愔愔眼观鼻,鼻观心,关闭五感,专注虚无。
      正所谓,汝爱我心,我怜汝色。
      ……

      秦游敷衍了几句,终于结束通话,他把手机往桌面一扔,看了张愔愔一眼,扯了一份文件掀开,边阅边问:“陈司诺这人怎么样?”
      张愔愔尚且没回过味来,发出一声疑问:“啊?”
      秦游懒得重复,没搭茬,仍是低头看文件。
      张愔愔随即反应过来,避重就轻又答非所问,“哦,除了那晚见过一面,其实前几天那场官司,他是原告方的辩护律师。”

      秦游耐心再说:“我问你这人怎么样。”
      关于陈司诺这个人,张愔愔是下意识地不去思考过多,或者说是下意识选择回避,所以她回答:“不太了解,欧阳对他比较感兴趣。”
      秦游听见这话,终于抬起头看向她,面上无半分波澜,目光却很冷锐,张愔愔猝然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跟人打完一场官司就算完了?对方什么实力什么水平与你无关了是么?”他丢开文件,扣上钢笔的笔帽,说:“你这案子庭审结束多少天了?”
      “……”
      张愔愔得了一顿敲打,心里头只好努力堆砌辞藻,堆完以后发现,像什么“逻辑清晰,心思缜密,反应敏捷”一类的夸奖,是在太过官方。
      她一本正经,挑了个最贴切的词来概括:“冷静。”
      秦游的神色总算恢复了些许温和,又问:“还有呢?”
      张愔愔也随之放松,偏头默默地思忖,半答半问企图转移焦点:“这个人的确有水平,行事干脆做派利落,可是您怎么突然关注起他来?”

      秦游不是好糊弄的人,但话说到这里,他懒也得在这个问题上面多做纠结,只说:“给你个任务。”
      张愔愔听得浑身一震,当她老板故作深沉地抛出这五个字的时候,一般不会是什么正经任务。她警惕地看着大班椅上的人。
      “那晚见了一面,青年才俊,感觉不错。”秦游说。
      “那晚他就跟你打了声招呼,怎么感觉出不错?”张愔愔忍不住吐槽。

      秦游没理她,继续道:“你找时间跟他私下接触一下,他要是愿意,你就替我跟他约个时间,一切事项由我去谈。”
      张愔愔一时魔怔想入非非,问:“他要是愿意?是指——”
      鉴于秦游这人风流成性,貌似尺度也是经常游走于禁忌边缘,再试想陈司诺那一身的衣冠楚楚。顷刻间,风流上司,禁欲下属,这九个字如同走马灯一样溜过她两只瞳孔。

      秦游没她那么多花花心肠,仍是一本正经,“听检院那老领导讲,陈司诺跟他目前所在律所的合约快到期了。”
      张愔愔听见这话,表情一瞬转为讶异,因为不敢置信于是提高了音量:“您的意思是,要聘请他来咱们律所?”
      秦游心思在文件上面,没察觉出她的异样,继续道:“你跟他打过交道,方便沟通。再说由你出面,面子给了诚意也有了。”

      也是——
      你瞧瞧,我们家律师输你一场官司,非但无怨,还反过来对你表示欣赏,简直是既有诚意也有气量,更大大彰显了我律所的正派风气。
      不过,老流氓机关算尽,这回怕是要马失前蹄了。
      陈司诺是不待见她的,这下只怕弄巧成拙。

      案子没结,碍于身份和立场,张愔愔不太好明目张胆而又三番两次地找他。而且比较苦恼的是,把陈司诺约出来就已经是个难题。
      先前为了案子他才愿意赴约。
      这回……
      张愔愔安静呆了片刻,忽然间想起来昨晚群里面通知班级聚会的事。她赶紧登陆微信,询问今晚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要不说世事巧妙呢。
      反正早说晚说,结果是一样。等到案子结束再找他,估计人家公务繁忙理都不理你,索性趁着今晚聚会,一并把任务给完成了。

      挨到下班已经是傍晚6点钟。
      聚会时间是7点,张愔愔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一身职业套装,她觉得太板正太严肃,干脆跑出去找亭亭要了她身上的针织开衫,杏黄色,穿上身嫩得出水。

      张愔愔对着旁边那面水晶砖砌成的墙整理衬衫的衣领。
      亭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愔愔姐,书我看完了,给你放包包里行么?”
      张愔愔没细想,随口应一声:“好。”

      两人手挽手进了电梯,欧阳堂及时追上来,身手敏捷地闪进了进来,不由就恨恨道:“上一趟洗手间的功夫,转眼人就不见了,真有你们的!今晚上哪吃饭?”
      亭亭好心提醒:“今晚愔愔姐有约,不跟咱们吃饭。”

      “哟,”欧阳堂挑眉,上下打量身旁的女人,“不应该啊,我的情报网里面没有你对象的信息,连你有男朋友这事儿都不知道。”
      “高中同学聚会。”张愔愔很无奈地解释。

      三个人下了楼,在楼下分道。
      张愔愔打车直奔聚会地点,因为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风雨不透,好不容易能动了也是龟速向前,一寸寸地爬行。
      外头天色擦黑,蟹青一片。
      时间越晚,张愔愔越是安然,反正到了那儿谁也不认识谁,去早了反倒尴尬,坐在一块儿吃饭那就更尴尬。如果她一到地方就能碰见陈司诺,那最好不过。

      临近晚上八点,出租车终于把张愔愔送到地方。那是一家中式酒楼,组织者订了包厢,张愔愔进去报了个包厢号,接待生腿脚麻利地领着她上楼。
      到了包厢门口,赶巧里面有人开门。
      里外两人目光一对,各自一愣。

      陈司诺礼貌地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给人进去。张愔愔心思盘着转着,他这是准备走了?
      果不其然,她进去以后,陈司诺掠过她身旁出去了。
      张愔愔面对一屋子陌生面孔,客气一笑。瞧这一桌的同学齐齐支棱着脖子愣头愣脑望着她的神情,估计也是没认出她来。

      张愔愔抱歉地笑一笑:“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她拉开门退出来。
      关门之际,听见里头三言两语开始议论。
      “谁啊?”
      “好像是张愔愔。”
      “谁?”
      “哦!那个!以前喜欢陈司诺那个!”
      “以前喜欢陈司诺的多了去了!”
      “家里挺有钱的那个,高中毕业就去日本留学了。”
      “是她啊?想起来了。今晚也冲着陈司诺来的吧?这么多年了还纠着不放呢?见人走了也跟着走?还走错地方呢?”
      “……”

      张愔愔追了上去,走廊尽头拐个弯就看见陈司诺在前边等电梯,她快步赶过去,在他身旁站住脚,刚才跑了几步,导致气息不匀。
      陈司诺只是侧首看她一眼。
      他那张脸的表情,就像是钢笔勾勒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冷硬无情。

      张愔愔好奇这人的脾气和性情是不是与他的表情保持了高度一致,她抬头端详他片刻,开口之前轻声一咳,才说:“陈律师这是要回去了?”
      他认真望了过来,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正好电梯上来,两扇门缓缓洞开。陈司诺只得抬步进去。
      张愔愔内心挣扎了须臾,奈何电梯不等人,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陈司诺一手揣裤兜里,随口提了一句:“严家同意撤诉了,就这两天。”
      张愔愔挺意外他会主动对她说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回复些什么,只干巴巴地应道:“……是么?”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陈司诺没等她,率先离开,直接往酒店大门走去。张愔愔心里揣着正事,只得亦步亦趋跟着走。
      到了门口他忽然停步,回过头问:“你还有事?”
      张愔愔郑重其事:“有。”

      ==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场依然少,不过快了,后面给他补补镜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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