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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请赠与挚爱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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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酷拉皮卡和劳伦斯回过神来时,久美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和她一同消失的,还有一直被酷拉皮卡护在身后的库洛洛。
库洛洛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刺目的亮光,逼得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和久美子已经被困在一间纯白的密室里了。密室的大小未知。久美子坐在地上,一边摇着精致的骨扇,一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库洛洛无视了她,开始自顾自检查目前的处境。
“喂,小鬼,别走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久美子“啪”得一声合上骨扇,叫住了经过的黑头发的小鬼。
“你是哪一边的?”小孩停了下来,站在了久美子身边,居高临下地问她,这让久美子不爽地敲了敲他的头,教训道:“小鬼,对大人而言,立场是无足轻重的;我们看重的只有利益,知道吗?”
库洛洛没有逃开她作怪的手,而是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下来,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无表情地盯着久美子。久美子终于在这样诡异的对视里败下阵来,拿开了手,撒娇似的抱怨:“我收回以前说的话。”
“什么话?”
“‘真期待你长大的样子’;”她耸肩,“我收回。你这个小鬼长大了肯定十分无趣。”
库洛洛仿佛被这句话引起了兴趣,他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久美子:“那对你而言,什么样的异性才算有趣?”
很显然久美子并不想按照小鬼的步调将对话进行下去,她笑得十分促狭,几乎是捉弄他一样地问库洛洛:“我可以把帮你学习念的事情告诉酷拉皮卡吗?”
库洛洛找到久美子的时候,久美子正在进行一台不怎么正规的手术。久美子通过劳伦斯或多或少地对这个少年团伙有些许了解,所以出于同伙的意识为他解决了一路追杀过来的阿里萨的党羽,即医院的人员。见证了久美子怎样出手杀人的库洛洛没有表现出震惊或其他表情,这让久美子有些意外;更让她意外的是,小鬼竟然要求她用念对他进行“洗礼”并对酷拉皮卡隐瞒下这件事。
“你信任我吗?”久美子当时是这么问库洛洛的。小鬼头脸上浮现了微妙的笑容,他没有正面回答久美子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的:“你是目前稳妥的选择。说起来,你是变化系吧?”久美子恨不能锤这个自大小鬼的头,但还是强忍着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几乎挤出一个笑容:“是的。”
久美子是秉持着“死了不关我事”的态度对小鬼进行了洗礼。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力道大得让自大小鬼捂住了胸口发出了零碎的质疑:“咳咳……你真不是强化系吗?”
这种疑惑让久美子的额角跳了跳,几乎没有忍住再揍他一次的冲动。接下来少年的举动让她震惊地闭上了嘴——他竟然慢慢将气凝在了周身!
这个小鬼,是怪物吧!?
似乎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心情,久美子十分不爽地又敲了库洛洛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很想打你。”
库洛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久美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你为什么在刚见到我的时候就提出那样的要求?”她是指“洗礼”这件事,库洛洛很清楚,他简明扼要地重复了当时的话:“你是当时最稳妥的选择。”
女子无奈扶额:“所以说,我就是在问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最稳妥的选择啊。”
她仿佛看见了小鬼一闪而过的鄙夷。然后听见他这么解释:“大概有三点:第一、你杀死了跟踪我的人,至少证明你不是医院的人——顺便一提,现在我已经拿不准你到底是不是医院的人了;第二,我提出‘不能告诉酷拉皮卡’时你没有提出疑义,证明你认识他;第三,酷拉皮卡不同意我们现在进行洗礼,他认为危险太大。”
“就这些?”
库洛洛看起来分外无辜:“就这些。”
久美子简直不能克制想要揍他的冲动:“那万一我既不是医院的人,也不是酷拉皮卡的人,并且想要杀了你,你怎么办?”
库洛洛十分平静地回视几乎抓狂的久美子:“你没有。”
不见日光的远古丛林里,丑陋的树根和绞死的藤蔓盘踞在深不见底的沼泽边,青灰的石块间或出现,表面盘踞着隐隐的金色纹路,回光流转间是诡异的图腾。看着库洛洛的她无端联想到了在劳伦斯的“即时影像”中看到的场景,可是最令她背脊发凉的,不是远古丛林里昏暗粘稠的病态气氛,而是联结在寄生的藤蔓之间的蛛网和静静等待着的剧毒蜘蛛。
“哎——”她终于屈服了,“你说对了。我不能杀了你。”
她如同几百岁的满脸皱纹的丑恶女巫,低沉地唱起了意味不明的祝词。她闭上了眼睛,任由已经变成异国语言的神秘祝词再一次经由她的口里诵出,犹如地狱深渊里的微风、幽秘丛林里的日光。她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热切,它也在为往生的人唱诵祝词——它曾死了一遍又一遍。
酷拉皮卡发现久美子和库洛洛消失的第一时间拔出木刀抵上了劳伦斯的脖颈,目光如刀:“解释。”另一只手则紧紧拉住了玛奇。
劳伦斯举起双手示意投降。酷拉皮卡的脸色几乎可以算得上扭曲,他眼底的红意已经盖过黑色的瞳片。劳伦斯的脸上不再是懒散的笑意,取而代之的严峻的懊悔。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久美子又一次倒戈,出卖了自己,就像当初出卖阿里萨和鲁道夫一样。这个女人……他恨恨地咬紧牙,绞尽脑汁想要解决眼下的情况。
既然久美子已经倒戈,那么自己“药剂师格里芬”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被他念能力“即时影像”篡改过的闭路电视也应该恢复了正常——也就是说他们三人现在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此同时自己还被要挟了……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严肃的酷拉皮卡,咽了下口水——这个金发小子是认真的。
他只能无奈承认:“我不知道。”
他和久美子的盟约缔结在共同利益之上,久美子的倒戈有着许多原因——共同利益被破坏、敌人能提供更大的利益、被要挟……他把自己的分析陈述给绷紧神经的酷拉皮卡,试图获得他的理解。
怒火中烧的酷拉皮卡并不是那么善解人意,而且劳伦斯总觉得酷拉皮卡在不明缘由地迁怒。他只能机械地安抚青年。
好在玛奇还在。劳伦斯这一天第一次庆幸这个小女孩还在。
“酷拉皮卡,冷静。”她说,“我们不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盛怒里的酷拉皮卡听到女孩的话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冰水,他稍微松开了紧攥着玛奇的手,收起了木鞘裹挟的利刃,颓唐地抱住头蹲了下来,道歉声有些含糊不清:“……抱歉,是我冲动了。”
劳伦斯心有余悸,后怕地打算拍酷拉皮卡的肩膀安慰他,可是刚伸出手就被玛奇瞪了下去,只能作罢。
酷拉皮卡深埋在双膝里的脸上冷汗涔涔。又出现了,那种现实与虚幻无法界定的虚无感,他的耳边声音逐渐远去,退却成为铺天盖地的尖利金属音;在刺耳的金属音里有苍老的声音低低吟诵·——恶鬼被制服、亡灵被超度、背井离乡之人魂归故里、九死一生之人飘然出逃。
“哇——”酷拉皮卡猛然回过神来,像被神迹牵引着一般抬头,视线越过劳伦斯和玛奇,落在了货架上。那尊人面塑像前缓缓出现了一枚棋子。
第四枚黑子,“兵”。
劳伦斯缓缓转过身,他也看见了那枚棋子。他没有抽空去想“这小子果然在念能力这件事上撒谎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猜想错了。
那天在酷拉皮卡的阁楼里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那枚棋子。他第一次看见那枚棋子其实是在克劳德的记忆里。他当时以为棋子是念能力,并一直坚信到今日,但如今看来并不是。
棋子的质地和那些石塑如出一辙,黝黑的不知名石材,表面有着磨砂的质感,在灯光下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隐隐有些光泽。他终于把目光移到了石塑上,这些石塑大小不一,错乱地摆放在那一排货架的深处。最大的高约30英寸,最小的和棋子差不多大,仅1英寸左右。它们中的大多数塑着诡异的人面形状,他们空洞的瞳孔和嘴巴或泣或笑,十分微妙。
劳伦斯勉强自己不要转移视线。他看着那些石塑,仿佛听见了异世界大陆上包含迷醉的嘶吼和嚎叫,这些叫声撕裂时间和空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不止。他终于忍不住转移了视线。
酷拉皮卡已经取走了那枚棋子,他和玛奇开始研究那层货架和货架上的石塑。他们似乎对石塑没有多大的反应,在仔细地一个个端详,玛奇因为身高不够而退后了一些。劳伦斯仿佛看见酷拉皮卡伸出的手上缠上了数根锁链,是错觉吗,他揉揉眼睛,锁链又消失不见了。
他不想再体验那种冰冷而绝望的嘶吼,所以踱步到了另一边。这边的货架上摆着的是被特殊容器装的人体器官,很多是从还没有死亡的病人身体上直接摘取下来的。劳伦斯不是圣母,他知道阿里萨的这些交易但没有立场去阻止——当然更没有必要去阻止。他秉持着观赏的态度一排排扫视过去,有些恶趣味地评价这些器官的完好程度和收容措施。
突然他的注意被底层的四只容器吸引了过去。那些是圆柱形的透明玻璃容器,粘稠的透明溶液里漂浮着一只只红色眼球。
被誉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
酷拉皮卡的身份和信息都是克劳德主动交底,辅以他的能力“延时捕手”和“即时影像”获得的。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货架另一边的窟卢塔族人叫过来。
“大叔?”玛奇从那边绕了过来,突然的出声让劳伦斯下意识地把火红眼向更里面推了进去,并侧身用身体挡住了女孩的视线。
女孩狐疑地瞥了一眼,然后转回到了另一边。劳伦斯回过身体,发现四只火红眼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