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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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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尧光要叫她到城北来的原因,光禄大夫的府邸的确靠近城北。
可这府里不止住着韩博士,还住着韩博士他爹韩秋,那个以后只手遮天的人。
如果这次翻墙偷墨不成,反倒被韩家人给活捉了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还不等刘金奴他爹没脸上朝面对光禄大夫,刘金奴她娘就能把她打个半死。
刘金奴摸了摸这堵墙,墙面竖直而光滑,她除非变成壁虎,否则根本没有翻过去的一点儿可能。
她吞了吞口水,实在没想出翻过墙的办法,倒是寻思起辛重的奇怪来。
辛重明明说这尧光的计谋乃是下下策,他无法苟同,怎么一来二去的,他还是把自己给带到韩博士家的后门来了呢?
“二皇子您不是说翻墙的计策实属劣等之计吗?那怎么来了这儿呢?”
刘金奴倒要看看辛重怎么说。
“没错,所以本皇子也只是随口一说,护送你翻过去而已。”
嗯?
怎么变卦了?
“原…是这样。”
刘金奴一下得知自己是孤军奋战,不觉犯怵起来。
她伸直脖子望着围墙,跳起来还远远够不到墙顶,攀上来都够呛。
“我不行。”
刘金奴投降。
辛重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地看着她,这刘金奴真是一点儿翻墙经验都没有,她要是能翻过去就是有鬼了。
刘金奴看着辛重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长长的木梯,正好架到了墙顶上,不多也不少。
“我扶着梯子,你爬吧。”
辛重干练地稳住了梯子,就等刘金奴往上爬。
刘金奴是看过不少家丁用过这个玩意儿上过房顶,可真要她自己去爬,还是十分胆怯。
她踩上梯子,蹬了两步,又赶紧溜了下来。
“二皇子,围墙那头是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何况我还得去找到韩博士的书房呢。”
辛重看她撇着眉头,一脸苦瓜相。
刘金奴心里打着退堂鼓,她实在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翻过去摔一屁股蹲儿,然后成功被韩博士抓获。
她正想和辛重告别,说自己要打道回府了,却听着辛重开口道:
“是想让本皇子和你一起吗?”
“我——”
“那本皇子就免为其难地接受吧。”
辛重看起来一点也不勉强,反而有些小雀跃。
刘金奴在心底狐疑了一阵,感觉自己又被辛重给摆了一道。
但是两个人一起总好比她一个人单枪匹马上阵,她懒得去想那么多,反正他们就是去偷个朱砂而已。
她再次踏上梯子,颤颤巍巍地爬到了墙上,然后迅速趴了下来。
辛重在关外的军营里待了三年,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一下便跳到了墙上,笑看着像只猴一样紧紧抱着墙面的刘金奴。
“你在干什么?”
刘金奴头也不敢抬。
“我怕摔死了。”
“可是你再这么趴着,就该招来管家了。”
“啊?”
刘金奴惊觉,立马起身来,还没等她察觉到管家在哪儿,就见辛重从她的腰间揽过,抱着她纵身跳下了围墙。
一落了地,辛重便缩了手,一抹红晕悄然上了他的脸颊,他害羞地不敢看刘金奴,赶忙用言语来掩饰此刻的慌乱。
“韩光禄大夫府我来过,我带你去书房。”
“好。”
刘金奴躲在辛重背后走,她的衣服没有辛重那么好隐藏,生怕被人看了出来。
辛重回味着刚才与刘金奴的那一抱,那么亲近的距离,他感觉刘金奴身上香香的,还感觉刘金奴在腰后别了些什么。
“你还带了把刀?”
刘金奴不否认。
“我爹种花的铲刀。”
“你还挺有防范之心的。”
刘金奴的自保意识的确很强,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
“那可不,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谁叫尧光鬼鬼祟祟的,话都不肯说清楚,我须得时时提防才行。”
“所以你现在也提防着本皇子?”
辛重果然又要带她往坑里去,不过好在刘金奴十分机智。
“我是,用铲刀保护着您。”
这个回答还不错,辛重很满意。
拐过了几个回廊,他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轻推开了门,带着刘金奴悄悄走了进去。
房间里陈列着满满的竹简,有些半展开,有些被锦布仔细包裹着,桌上也有卷写了一半的竹简,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写了什么。
辛重点燃了盏蜡烛放在桌上,低头开始找朱砂。
他拿了把毛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在竹简上胡乱涂了涂,发现只是黑色,于是把毛笔一扔,又在墙边的柜子里开始翻找。
刘金奴连那朱砂的模样都没见过,只能学着辛重,一齐在堆着竹简的书柜上寻找。
竹简沉重,一阵找,就发出一阵“哒哒哒”的响声,听得刘金奴提心吊胆的。
可越是紧张,朱砂越是找不到,眼看着自己和辛重就快把整座书架都翻完了,愣是没见到朱砂的影子。
“二皇子,这朱砂是不是——”
话还未完,便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书房越来越近。
辛重把竹简一放,闪身拉刘金奴藏到了书桌下,动作之流畅,让刘金奴佩服之余,还非常怀疑辛重是不是偷偷修习了什么旁门左道之术。
“不在书房里啊?”
刘金奴接着说。
辛重心里也没底,他猜不透那个书呆子能把朱砂放到什么地方去,反正左不过也在这府里,大不了把整个韩府翻过来找一遍。
“还是说,这朱砂根本就不在韩博士家——”
“唔?”
辛重捂住刘金奴说个不停的嘴,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金奴顺从地点点头,就听着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直径朝书桌这处走来。
蹲下桌下的两人一下慌了神,紧紧地看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朝自己越走越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刘金奴的双手颤抖着不停,却死死地拽着辛重的衣襟,任辛重怎么拉她都拉不开,把辛重弄得呼不过气来。
辛重觉得自己没被来人吓死,也迟早要被刘金奴扯得背过气去。
刘金奴当然没感觉到辛重的异常,此刻她脑袋里只有“完蛋”两个字,就等丫鬟来把桌子一掀,她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没想到丫鬟只是来桌上取竹简,并未察觉到桌下还藏着两个人。
她取了竹简,在烛光的映照下,看到了韩博士隽秀的字迹,还有一堆鬼画符似的墨迹。
韩博士一向爱工整,怎么在竹简上随意涂写起来了呢?
真是奇事。
刘金奴见她拿了竹简还不肯离开,驻足观看了半天,额头上不住地冒汗。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竟发现这丫鬟正是执玉的胞姐小翠。
执玉所言非虚,小翠和她长得几乎一摸一样,若是不了解其中隐情,刘金奴定是要错认她的。
所以,也正是此人在上一世毒死了她。
一想至此,刘金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头一下顶上书桌,把桌上被辛重乱扔的毛笔给撞了下来。
小翠进了韩府后,便更了名,唤作丹眉,服侍韩毫少爷的起居。
韩毫少爷的书房她自是熟悉的,书桌的四角跛了俩,如今是受了风吹都摇摇晃晃的,更别提有人从桌面上动点东西了。
辛重见丹眉并未在意落下的毛笔,反而搭了凳子到书柜顶抱下来个漆盒,从里面拿出来几枚墨块来,嘴里喃喃:
“早帮少爷备好朱砂墨,如此少爷明日一早便可拿去石渠阁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刘金奴和辛重相视一笑,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刘金奴感觉小翠迟早要栽在她这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上,上一世也是,在自己死后还自语不停,白白让刘金奴知道她和韩秋的阴谋。
晓得了朱砂墨放置在何处,刘金奴的心才放到了肚子,她舒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不知拉了辛重的衣襟有多久了。
她赶紧放开,又给辛重捋了捋,笑得十分抱歉。
辛重无奈地摆了摆头,心中倒是受用非常。
丹眉走后,两人便一下就窜了出来,同丹眉一样从漆盒里拿出了朱砂墨。
朱砂墨呈八角形,上面用小篆刻着“石渠阁”三个字,不过手掌大,异常精致。
刘金奴正考虑着是否要整块偷走,因为整个漆盒里只剩下六块,如果拿走一整个朱砂墨,这也太明显了。
她还尚在踟蹰,只看辛重拿着朱砂墨往桌上一砸,一声闷响过后,活活把桌面砸出一个坑来,朱砂墨也从原先的八角形变成了七角形。
辛重把那块一角朱砂墨装到腰上的锦袋里,仔细系好了,最后拍了拍,示意刘金奴开溜。
刘金奴指了指那块残缺的朱砂墨,长了眼睛的人都会发现它不太对劲的。
“那书呆子不会发现的,放心好了。”
辛重不觉得韩毫还专门去关心朱砂墨完不完整。
刘金奴晓得书呆子是呆,但是不傻,她把这块有缺憾的朱砂墨放在漆盒的最底下,指望韩博士晚些发现它。
两人一路顺利地逃出了韩家大院,愉快得好似重归天空的鸟儿。
邻近刘金奴家门口,辛重却一点也没有要把朱砂墨转交给刘金奴的意思。
“殿下,我家到了。”
辛重看着远处的刘家门的牌匾,心里有些不舍。
“今日之事——”
“我刘金奴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殿下请放心。”
刘金奴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便好。”
辛重本想说些道别的话,此刻却又张不开嘴了,他最后看了眼小公子哥打扮的刘金奴,迈开腿便要回宫。
“殿下,殿下。”
刘金奴跑上来。
“朱砂墨您忘了给我了。”
辛重看刘金奴还搞不清情况。
“自然是尧光帮你在申请书上做朱批,难道你还见过那书呆子的朱批?”
刘金奴这才领悟,原是要她把申请书再交给尧光。
她笑了起来,双手合十给辛重拜了拜。
“那就多谢殿下啦!”
刘金奴轻快地说,脸上因为害羞而染上些绯色,加之月华映过,似极一朵夜色中的桃花,看得辛重沉醉不已。
如何才能使这枝桃花开到我未央宫去呢?
辛重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书桌:辛重!你好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