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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应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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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书转交尧光后,刘金奴在家闲了几日。
这天她正在和婢女嗑着瓜子聊着天,就听执玉过来报信,说有宫人来给刘金奴传话。
“你就是刘金奴?”
“我是。”
刘金奴还不了解状况,还是应声答道。
宫人看着她,往竹简上刘金奴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你通过了博士的考核,这是你的腰牌,明日即来石渠阁应卯。”
宫人递来一个木牌,和尧光的那块一样,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史”字。
“是。”
刘金奴捧着这块腰牌,稀罕得不得了,恭恭敬敬地把宫人送了出去。
刘父刘母也凑上前来,盯着这个腰牌看了半天,异口同声地向刘金奴发问:
“怎么回事?”
刘金奴摩挲着宝贝腰牌,得意极了。
“就是我考上石渠阁了呗,明日就要去修史了。”
刘秉添乐得手舞足蹈,自家闺女可太有能耐了,石渠阁是多难进的地儿,他闺女就考上了,这可是刘家第一位史官,不对,这绝对是本朝第一位女史官。
刘秉添当即就想在家门口贴个告示,上面就写:当朝第一女史官之家。
可这也不是个着急做的大事,当务之急是先向好友炫耀一番。
刘金奴叫住了跑出门去的他爹,问他去干什么。
“我告魏黄阁去!”
和刘秉添闲聊时,魏黄阁是今日夸自家女儿会绣手帕啦,明日夸自家女儿会缝锦囊啦,整天嘴边挂着他女儿,好像天下就他女儿最能干似的,现今好容易刘金奴考上了石渠阁,他要以牙还牙地治治这个魏黄阁。
晁黄就冷静许多,她把刘金奴拉到一边,仔细询问她是什么时候参考的石渠阁。
“自然是之前啦,韩博士让我们考的试。”
刘金奴糊弄过去。
“你可知修史究竟是什么?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知道赫赫有名的太史令司马谦呢。”
刘金奴把她脑子里面所有关于修史的东西全抖落出来。
“司马太史令大人,”晁黄感慨道,“他是个才识无双的大儒士。”
若女儿能够跟着司马太史令学些东西,那可真是一大幸事。
晁黄欣慰地刘金奴,感叹女儿真的是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我和你爹都不懂修史,你凡事要听从韩博士、司马太史令的,切不可胡闹,知道了么?”
刘金奴忙点头,她现在满心欢喜,晁黄怎么叮嘱都行。
“司马太史令上任初,发觉现行历法与实际有所出入,于是陛下后来便重制了历法,可见历法也好,修史也好,要从一个‘真’字,否则罔顾实情,胡记一通,如同儿戏,不是修史的道理,也失了本心。”
刘金奴见晁黄苦口婆心地教导她,耐心地听着,将一个“真”记入心中。
“女儿谨记。”
*
身着朱色深衣、头戴云冠、腰佩官牌,好一副飒爽的打扮。
尧光看着眼前的刘金奴,活像变了个人。
“我知道了,你不是刘金奴,你是刘金奴的弟弟刘银奴。”
刘金奴粲然,她就是要让别人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可守藏小俊还是一眼认出她了,他指着桌上小山一样的竹简,给刘金奴交代差事。
“刘金奴,你把《春秋左氏传》誊写一遍。”
“喏。”
刘金奴坐到椅子上,在密密麻麻的竹简中寻找起第一卷来。
她边找心里边抱怨,说好了修史,怎么又变成抄书了,她来石渠阁又不是抄书来的。
《春秋左氏传》她上学时候曾看过,隐隐约约记得是周王朝里的哪个小国的纪史,究竟讲了些什么倒是忘了。
许久不拿笔,刘金奴才写了十几枚竹片,就感觉手发酸起来。
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听着石渠阁门口闹哄哄的,不知是什么人在高声吵闹。
走得近些,才听清是有人不服于考核的成绩,那人说自己饱读经书、满腹经纶,绝无可能名落了孙山。
“今日不是来了新任的史官吗?敢不敢出来见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何人,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刘金奴心里很清楚,今日石渠阁就来了她一个新人,这人找的就是她。
她不敢上前相见。
这人定是怀着一腔的怨气,正愁没地儿发泄,她才不要去当靶子。
尧光看着刘金奴怯生生地躲在人后,外面那人又闹得越来越凶,赶紧找来郎卫,把那人给打发了。
“没事儿了。”
尧光让刘金奴放下心。
怎么可能没事?
那人说不定就躲在石渠阁楼下,等着天黑了,在路上给我刀子呢。
刘金奴觉得那人肯定是恨死她了,不然也犯不着要来石渠阁来为自己伸冤,当然了,她内心也有愧。
刘金奴重新展开《春秋左氏传》,被刚才的人触动,一心一意地誊写起来,要不然自己真的太对不起石渠阁了。
可她还没写上几个字,小俊就往她桌上一拍,让她停笔。
“韩博士叫你。”
刘金奴理了理衣袖,十分忐忑地进了韩博士的房间。
“韩博士,您找我。”
韩毫请她坐下。
刘金奴坐得不安稳,一个劲儿地盯着韩毫。
“按理说,今日应该没有新的史官来才对,可太常告诉我,你的申请书上注有我的朱批,应是考核通过了。”
韩毫严肃地看着刘金奴,要听听她的说法。
看来那人闹得韩毫也知道了,要拿她是问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通过了。”
刘金奴嘴硬。
“你不知道?参没参加考试你不知道吗?!”
韩毫见刘金奴满口胡说,很是生气。
刘金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能这样老派,像极了当年她年过古稀的教书先生,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是她有错在先。
看来韩毫心中如明镜似的,现在还死撑着,显然已经不是个办法。
“我没参加考试。”
刘金奴只能如是说了。
“那你申请书上的朱批如何来的?”
韩毫见刘金奴说了实话,缓和了些语气。
“我自己写的。”
字仿得还挺像的,韩毫心道,继续问她:
“拿什么写的?”
刘金奴眼睛咕噜噜地转。
“拿家里的朱砂写的。”
“一派胡言!”
这刘金奴又满口谎话!
韩毫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桌上的砚台。
“太守难道还分辨不出石渠阁的朱砂与普通朱砂不成!你这分明就是拿石渠阁的朱砂写的!”
韩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没想到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听得刘金奴只想捂耳朵。
“这朱砂我哪知道还分这么多种,或是下人们在集市上买到相同的罢了。”
刘金奴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去偷了朱砂。
“又在乱说!这石渠阁的朱砂乃是御赐,你在集市上如何买得着?!”
刘金奴默然,现下她是说多错多,不说为妙。
韩毫情绪激动,他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我府上进了贼,在我竹简上随意涂画不说,还毁坏了书桌,盗走了御赐朱砂墨。”
刘金奴心说,这也太夸大其词了些,辛重只是在桌面上磕破了一个小口罢了。
“或许那贼只是想砸下来一点朱砂的残沫而已。”
刘金奴低头自语。
韩毫一听这话,又气得火冒三丈。
“刘金——”
他正要教训,便看着身着华裳的六公主辛缨姑推门而进,身边站着一位高大的侍女。
“是我给她的朱砂墨,敢问韩博士,我给不给得啊?”
韩毫连忙给六公主行礼,抑制着胸中的怒气。
“六公主自然是给得。”
*
辛缨姑是昨晚才知道石渠阁一事的,辛重让她去石渠阁搭救刘金奴。
她早知哥哥钟情于刘金奴,但不知道哥哥会为刘金奴来央求自己。
“一个破朱砂墨韩毫也是会盘查到底的,那个书呆子把什么事都看得要紧得死。”
早知如此,何必还翻去偷朱砂墨呢?
辛缨姑笑哥哥做事不想后果。
“我那是瞒太守用的,那个老家伙又什么都不管,只知道点头应付差事,凡事韩毫经了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辛缨姑不懂自己救了刘金奴又能怎样,她终究还是在韩毫手下做事的。
“得罪了韩毫,刘金奴以后能好过?”
辛重不屑。
“韩毫又敢怎样?凡事有我护着。”
这倒不是辛重自信满满,只是他清楚韩毫的为人,韩毫不兴给人穿小鞋,说他是书呆子吧,也是个为人颇为坦荡的书呆子。
“行行行,我帮你就是了。”
辛缨姑应下来,她心底还是挺喜欢这个未来的皇嫂的。
辛重走后,辛缨姑的贴身侍女檀特过来告诫她,认为她不该答应。
檀特生得魁梧,看背影还以为是一介武将,其实她是像了她的父亲,当朝卫尉少卿,身材勇猛雄壮。
“韩毫之父乃是韩秋光禄大夫,万一韩秋把此事告于圣上,那殿下您和刘少府之女都会受到殃及。”
檀特说得有道理,她一向深谋远虑。
“可哥哥都亲自来拜托我了,我推却不成啊。”
辛缨姑有些犯愁。
“只希望韩毫不是个容易记恨的人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刘金奴:(危笑)所有人都知道辛重喜欢我